第一章 幼学

    在土地肥沃的华北平原上，一望无际的田野在四季的更迭中变幻着色彩：绿了，黄了，红了，白了。春、夏、秋、冬，风、云、雨、雪，一切都自然而然。

    库西村也是这么一种自然而然的纯在。十几条整齐的街道呈东西走向，街道的南北两侧，是一户挨着一户的四合院，一条南北走向的主干道把村子分为东西两半。

    农户们精心耕种着自家的责任田，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的主妇们还要饲养一头猪，一群鸡，几只鹅，甚至几窝兔子，来增加家庭的经济收入。

    所以，挖猪菜就成了十来岁的女孩儿们的重要家庭任务，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后，这些女孩儿们都要去田野里挖猪菜。特别是每年的中秋节前后，当责任田里满眼都是绿油油的麦苗的时候，她们挖猪菜的好时节就来到了。麦苗嫩嫩的，软软的，在微风的吹拂中自由地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畅意地欢笑。有时碧绿碧绿的麦田里突然绣出了五颜六色的小花，那就是蹲在麦畦间挖猪菜的女孩子们了。她们挎着各种各样的篮子：有竹篮、有柳篮、有荆条篮子、还有炮线篮子。她们在麦垄间仔细地寻觅着：细长叶片的面条菜；叶片呈椭圆形，周围带锯齿的七七菜；一颗就能铺满整个篮子底部的马齿苋菜；还有叶片形状像猪耳朵的猪耳朵科。它们都很难逃过女孩儿们眼睛。

    手脚麻利的是春花，她那苹果型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低马尾，大嗓门儿，跑得特别快。“我的篮子快满了，你们快点儿啊!”她已经在催促其他人了。那个正在给大家讲“杨家将”的是夏丽，她细长眼睛，薄嘴唇，说话不紧不慢，爱听评书。个子最高的是秋霞，她有着巧克力般的健康肤色，是个美人胚。个儿最矮的是冬茹，她能连翻十几个前桥，面不改色，气不喘，嗓音有着天然的磁性，“好大一颗马齿苋呀!”她欢呼着。

    最令女孩儿们高兴的是挖罢猪菜后的狂欢。有时候篮子已挖满了而天色还早，她们就会到打麦场上去玩儿，场就在麦田不远处。当五颜六色的小花旋转成了花陀螺，场上顿时热闹起来，那是她们在玩儿“蒙蒙转”，“蒙蒙转，炒鸡蛋，炒熟鸡蛋，回家吃饭。”她们一边旋转，一边说着童谣。

    “蒙蒙转“是一种孩子们常玩儿的游戏，游戏者以站立的身体为轴，以向身体两侧伸开的双臂为径，闭上眼睛像陀螺一样迅速地旋转，直到转得脚下开始踉跄。然后努力保持平衡，慢慢哈腰下蹲，接着索性躺在场上平整广滑硬实的黄土地上，四肢舒展，或者趴在地上，任凭自己的脸蛋儿贴着黄土地，尽情地享受那种眩晕感和荡漾感。

    “天转得越来越快了，地也坑洼不平了。唉呀!唆呀!”春花闭着眼躺在场上，“我像是坐上宇宙飞船了!”“我像头朝下呀，我快要从斜坡滑下去喽!冬如趴在那儿，脸蛋儿挨着地，使劲儿地闭着眼，喊着，磁性的嗓音有些抖。“哈哈哈，咯咯咯，哈哈，咯咯……”她们爽朗的笑声在场上空盘旋，弥漫，太阳像被她们吵得受不了了，索性躲到山后面去了。

    库西村这群幼学之年的女孩儿们，在黄土地温柔的怀抱中，率意地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