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过堂

    学生好歹算是认真完成了作业，颜齐光也没道理再把人扣下，嘱托了两句回去记得温习便放人走了。

    夜色降临，明志多点了几盏灯在他身边，却见他看着面前那几张字一言不发。

    “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虽不成型，但笔锋力道已有，说好看还不如你，说难看又……”

    “又有几分独特。”明志接下话茬，他自幼便跟着颜齐光读书习字，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公子犯了难。

    “嗯。”颜齐光点点头，确认了他的说法，然后摆摆手等明志收拾好桌子上乱糟糟的宣纸，翻开自己的书卷继续认真的做着批注。

    黑夜本该漫长，但在烛火一节一节的消失中又显得时间太不经用。

    等颜家人整装聚集在门前时，秦柳烟才感受到了真正肃杀的气氛。

    二老夫人行动不便，窝在轿子里，林氏、三夫人和秦柳烟在一辆马车，男丁们则都策马在旁。

    “家伙事儿都带齐了吧？”厚重隔风的轿帘里传来二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发虚但比之前已经有气力多了。

    “母亲放心，都准备妥当了。”颜洵骑在马上，一介文人书生，眼神里却透出了杀气。

    “好，走吧。”

    一声令下，队伍齐整行进。

    待到县衙门前，李家人、债主们以及围观群众都到齐了。

    “颜家也要来趟这趟浑水吗？”

    “两位老夫人都出身商洛王氏，虽然一个嫁给了高官，一个嫁给了商户，但毕竟还是亲姊妹啊。”

    “哟，这救兵搬的，我怎么不信你那位jiejie真的会出手帮你还债啊。”余氏站在县衙门口，满脸不屑的说道。

    “你住口吧！不孝子孙，李家娶你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李老夫人手里的拐杖使劲敲着地砖，只是一句话断断续续，气一急竟又咳出血来。

    “嗨哟，你看看人家的排面，八抬大轿、香车宝马，你再看看自己，能当的家当都卖了吧，可这窟窿你填的上吗？连个抬轿子的人都请不起了，只能这样杵着拐杖来应审，还有力气骂我呢？”

    “你住口！”

    众人被声音吸引，先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二位夫人，紧接着就看到她们将轿子里的二老夫人搀扶出来，颜家七爷眼明手快的搬来椅子，伺候着母亲坐下。

    “我凭什么住口？要你们还钱的时候推三阻四，此番又跑来逞什么英雄？真是越活越不要脸。”

    “余氏！注意你的言辞，我颜家从来不欠李家什么。”

    “是吗？那我夫君送的那些南珠字画……”

    颜洵哼了一声，接过下人递来的账册，朗声念道：“回赠李家二爷南海红珊瑚一株，市值纹银五百两；年节赠李家二爷琉璃茶盏一套，市值纹银二百两；赠李家二爷开业礼白玉雕刻‘日进斗金’匾额一块，市值……”

    “够了！你胡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余氏恶狠狠地打断他，却不想人群之后传来一道清亮女声：“你没见过，就代表没有吗？”

    她转头看去，眼中怒火更盛，指着来人骂道：“李锦辉！你一个外嫁女，什么时候有资格管娘家的事了？”

    比起中气十足光鲜亮丽的余氏，腰间还绑着白麻的李锦辉看起来更像大受打击的那个，眼圈泛红眼底发青，一步一步走过来，向在场长辈一一行了礼。

    “在场所有人，除了你，其他每一个都对得住我兄长。”

    “李锦辉！我可是你嫂嫂！”

    “得了吧，现在想起来自己是李夫人了。”围观群众里有人仗义执言，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行了，都别吵了，大人让你们进去。”出来通传的衙役憋着笑，招手让原告、被告过堂。

    一切都按流程如往常般进行着，直至颜二老夫人上堂，吓得县太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跑到她面前，亲自扶着她老人家落座。

    “狗腿子。”余氏看不惯这场面，又觉得方才这狗腿子没帮自己说话，倒是处处偏帮李家二老，气得口不择言当场骂道。

    “放肆！”县太爷气得小胡子一抖，转身几步回到桌案后，惊堂木一拍扔下一块儿令牌：“无知妇人，竟敢咆哮公堂，来人，打十棍！”

    “你！你不过是颜太师万千学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他人远在帝京，你却这么着急在他夫人面前表现！真是个狗腿子，呸！”

    “加十棍！”又一个令牌落到大堂地砖上，两侧衙役立即行动，院内立即响起余氏的惨叫声。

    二十棍，一个青壮年男子都不一定挨得过去，更别提余氏本身是个养尊处优的妇人。

    秦柳烟他们不得进入，隔着人群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事，身旁有不少是受过李家恩惠但被余氏污蔑过的桑园百姓，看她被打得血rou模糊，忍不住出声叫好。

    “这恶妇，就该活活打死她！”

    “就是，余家本来就是个破落户，要不是她偷偷把钱都拿回娘家，怎么可能有今日的深宅大院。”

    “绍辉欠我的钱不少，但若这恶妇不再祸害李家上下，那钱不还便不还了。”

    “高义啊，掌柜高义！”

    余氏在嘲讽声中被拖回堂前，背上已浸透了血迹，趴在地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颜二老夫人看都懒得看她，颔首示意李锦辉开口：“我李氏祖上曾出过状元，如今的祖宅也是当初御赐的状元府，余氏恶毒，藏匿家产却逼迫公婆抵押祖宅，嫁入李家这十余载，言语无状只图钱财，七出中犯了不事公婆、逆德、盗窃、口舌、妒忌五出，还请大人替李家做主，休了这恶妇，将其从李氏族谱除名。”

    “你，你敢！”余氏使劲撑着身子，满目凶光的盯着李锦辉，随即转向她身后靠在软垫里的二老夫人，只是伤势太重，没坚持多会儿便又摔了回去。

    李家老太爷负手而立，举目望天一言不发，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李老夫人从上堂起便哭哭啼啼没有停过，此刻终于满含热泪的看向了jiejie。

    “请李氏族长！”县太爷传令下去，显然也同意这个提议，至于将余氏休弃后李绍辉欠的债要怎么还，那便与他无关了。

    只是众人在等李氏族长来的过程里，余氏终究不甘心，对着二老夫人放出了恶毒之言。

    她说：“颜王氏，你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还有个天生痴傻的外孙女，膝下无子，现在的儿子、孙子和你有半点关系吗？就连丈夫也久居帝京不愿回家，你还想护住你兄弟姊妹？妄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你李锦辉，你以为今日帮了你的父母吗？你看看他们谁会记你半点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