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绯闻
第十五章绯闻 因为要和浙视抢夺暑期收视,这档暂定为《rollingstar》的节目从策划、编排到最终的人员确定都竭尽可能压缩时间。请来了唐厄,莹姐那儿也爽快给了同意参与节目的回复。只不过还加了个要求,在这档节目里唐厄必须主动给她喂饭。 莹姐的公关团队有她们的想法,这样既传了绯闻,也不显得老树开花渴求第二春,失了莹姐身为天后乃至武后的霸气。 唐厄心里嫌弃,嘴上倒是不介意。跟战逸非在老家玩似的看了一圈,便受邀去一部国际班底的大制作里打了个酱油。 国内明星真人秀节目层出不穷,但大多也是二三线乃至过气明星博眼球,鲜有一线巨星加盟。一个唐厄,一个莹姐,节目组再向别的明星发动“邀请攻势”,自然化难为简,一请一成功。韩国版节目的超高收视率与全大牌的明星阵容令人底气十足,湖南卫视广发邀请帖,听上去是一个以构建企业与媒体交流平台的颁奖晚宴,其实说明白了也就是为《rollingstar》办的广告招标会。 因为受了唐厄引荐,本来不在受邀行列的战逸非也收到了邀请函。 受邀前来的不是商界名流就是艺术圈的巨匠,不是身家过亿的企业老总就是资历颇深的职业经理人,就连副省长与委宣传部部长也都坐在台下。 在外场的冷餐会上用了些软饮,战逸非被礼仪小姐引去了宴会厅内场,他被安排在了非常不起眼的后排,看上去像是临时加出来的位置。射灯炫彩的偌大空间,抬眼望过去,前排基本坐满了人。 领导居中,大腕也坐前排,这种大型会场里的座位安排实在也是个人地位的象征。见自己的位置还在几个看来不过是品牌公关的女人身后,觅雅的战总当然不可能痛快。 礼仪小姐倒是模样俏,嗓音甜:“战总,请坐。” “谢谢。”战逸非客气一笑,坐下了。 换作以前,他能当场翻脸走人。 这样的活动觅雅总裁本不用亲身参与,交给自己的公关先生就好。他本就不太喜欢在人前抛头露面,正装出席的场合也总让他不太适应。刚才在外场的冷餐会上,就频频有人上前来与他交换名片,战逸非这次走得匆忙,没带,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耐着性子与那些人谈话——一样的衣冠楚楚,一样的笑容可掬,那些人一样会时不时冒出一些压根听不懂的名词与术语,一样会吹嘘自己企业的年度溢利与股本回报。 接着便来一句:战总一看就是青年才俊,不如也分享一点你的成功经验? 换作以前,他能往他们脸上砸去一只啤酒瓶。 可现在的战逸非无话可说。觅雅只在美博会之后才稍有起色,与艾伯斯的跨界合作能够唬住普通民众,但绝唬不了这些商界精英。 事实是觅雅在战逸文手里的时候,投入与产出就完全不成正比,前期那些轰轰烈烈的铺垫全都打了水漂,三年没打开的消费市场,一仓库质量泛泛的产品……时尚蜀道越走越窄,夹缝求生的滋味绝不好受。 觅雅总裁面无表情,只给人留下一个极其冷漠、狂妄且寡于辞令的印象,就走了。转身的同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公关先生——如果方馥浓在这里,绝对能左右逢源,给那些人吹出花来。 没得到对方的热情回应,几个颇有身份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其中一个矮胖微黑的中年人战逸非特别留心了一下,他也是一家国内化妆品企业的老总,腰间那条嵌着硕大“h”的皮带就能看出这人的财大气粗,而且这次他只为冠名权而来。 按理说唐厄签下了《rollingstar》,湖南卫视应该会给觅雅一个植入式的合作,或者一两个广告投放的窗口。但如果总冠名商一样是化妆品企业,出于同行业的垄断规则,战逸非的觅雅就必须退出这档节目。 湖南卫视给《rollingstar》开出的冠名招标底价至少一个亿。何止是巧妇无米为炊,在这些身价动辄几十亿,乃至上百亿的富人面前,自己简直什么都不是。 曾有一档经济节目令人记忆深刻,一个资产百亿的富豪回忆起自己资产刚刚过亿时的日子,对与他同一场地的数百名大学生语重心长:“你觉得那时候的我有钱吗?你们一定都觉得拥有一个亿的人非常富有,你们也一定都羡慕他的富有,认为他这一生完满到可以别无所求。但事实并非这样,我因为这一个亿接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然后我感到自己什么都不是,我每天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那个资产百亿的富豪在随后几年资产过了千亿、几千亿,那个富豪就是严中裕。 贫富悬殊有时并不只存在于富人与穷人之间。 颁奖晚宴少不了湖南台的台柱何老师,还特意以老带新,让那个模仿谢娜的小花旦一起露了脸。那天晚上匆匆会面吃饭,战逸非没记住那女主持的名字,倒记住了她不断扑闪的大眼睛与麻雀似的聒噪。 此刻他坐在台下,听着台上的女人一如当时的疯疯傻傻,简直无聊得想阖眼睛。 突然前排传来一个声音: “唐厄又爆出同性恋的绯闻了,他到底是不是啊?” 前头两个女公关也挺无聊,两张妆容精美的脸微微凑近,窸窸窣窣说着闲话。 “也有可能是电视台提前为这节目搞的炒作,你也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就好这一口。唐厄当初会突然蹿红就是因为他拿自己的性取向炒作了一把,反正只要不出柜,越是暧昧不清、雾里看花,就越容易走红。他不是还和正业集团的少主传过绯闻吗?” “这次那个又是谁?” “那种偷拍一样的小图怎么看得清脸,不过光是看个轮廓也知道,比严钦帅多了……” 这话战逸非越听越搓火,他只想到唐厄这些时候确实没少给自己戴绿帽子,却没细想被娱记偷拍曝光的男人又是谁。 这也难怪,觅雅总裁本就不喜娱乐节目,最近忙得几乎跳脚,更是过得与一切欢愉隔绝。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他在湖南与江苏两地往返几次,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一头处理转让榕星股份的事情,一头远程操控觅雅的事务,一头与湖南卫视谈成广告投放合作。薛彤正在筹备“前店后院”为营销模式的觅雅旗舰店,滕云一边与法国那边联系新系列产品,一边还要进行原料的把关与监控……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股脑地涌过来,忙得他一宿也睡不了四个小时。 “……湖南省宣传部部长林国全先生……湖南省文化厅党组书记、厅长赵友俊先生……” 照例介绍各方领导,几个名字,一片掌声。 叫不上名字的女主持继续说下去:“今晚上同样还有各位来自商界的朋友们,首先让我们欢迎正业集团董事严钦先生——” 可以用来开小型演唱会的剧院中心音响效果极好,两个字的名字似有回音,一直心不在焉的战逸非终于被彻底惊醒了。 巨大的led屏里出现了一张眉眼还挺英气的脸,第一排座位上的严钦就坐在一群湖南省领导人的身旁。 女主持忽然变得有些谄媚,尽管她想掩饰,可明眼人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她一再甜腻发声,要邀请严钦上台讲几句话。但严钦摆明了不给面子,半躺半坐的姿势十分松懈,只懒洋洋地说了声:“不要了,没劲。” 女主持不识抬举地再三相邀,还是何老师有眼力见,抢过话头打起圆场。 政商界的领导都在场内,谁都怕向来口无遮拦的严少爷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看过了《rollingstar》的企划片,听过了总制片与导演的发言,颁过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奖项,正式招标会被安排在了晚宴之后,礼仪小姐们又款款而出,将大伙儿引往晚宴的地方。 那个戴着“h”皮带的土豪与导演走得很近,握手、拥抱,仿佛还恨不得脸贴脸地亲一亲。战逸非有些急了,他不能指望在面对几亿赞助费的时候,这群媒体人还能言而有信,何况那顿宵夜上,人家深谙谈话的艺术,根本也没允诺他什么。 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见“h”皮带的土豪与导演、制片并肩接肘,亲亲热热地同往一个方向,战逸非也打算跟上去。可恼人的礼仪又恼人地出现了,纤纤素手做了个指引的动作,盈盈微笑堆在脸上:“战总,你的位子在那边。” 海纳百川的顶级电视媒体,就连用个晚餐都把人分出了三六九等。 正尴尬地进退两难,已经与省领导人走出一些距离的严钦突然折了回来——几乎最末排的战逸非没看见首排的严钦,可对方却早在他入场的时候就瞧见了他。 最高,最白,最帅的那个。 严钦一把拽住战逸非的手臂,将他带往自己身边。对微微吃惊的礼仪小姐露了个笑:“这是我的朋友。” 最大的领导走了,留下一个省级、一个市级不那么大的,外加台里的领导、《rollingstar》的导演与制片同桌而坐,果不其然,中国人还是喜欢在餐桌上解决问题。 “好香啊……好香……”严钦把战逸非安排在了自己身边,还非得跟他肩肘相挨,靠得很近。正业少主还没动筷子,突然又疯颠颠地抽起了鼻子,“好香啊……好香……” 战逸非不得不也放下筷子,把手伸下去阻止对方放肆——谁知两个人的手刚一接触,严钦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五根热乎乎的手指跟锁条似的忽然攥紧,牢牢攥住了战逸非那凉飕飕的手指。 手一时难以抽回,战逸非微微侧脸,以凶狠的目光警告对方,可那家伙却耷拉着眉毛微努着嘴,竭力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饭桌上的人都很体面,当着省市领导与电视台高层的面儿,战逸非皱着眉头,只得忍耐。 见对方没反应,严钦便又得寸进尺,他一边口呼“好香”,一边把战逸非的手搁在自己腿上,手指在他滑腻的手背上轻轻跳跃。跟钢琴弹奏似的。 省领导笑了:“小严你是饿了吧,这美酒佳肴整一桌,闻着当然香了!” “不是,绝对不是。”严钦对着空气一阵乱嗅,嗅的动作很夸张,还刻意往战逸非那边凑了凑脸,“绝对不是饭菜这么俗气的味儿,是……狐狸味儿!” “狐狸味儿?”导演也笑了,“狐狸的味儿能是香味?狐狸不是骚味吗?” “这你就不懂了。”严钦斜睨着朝战逸非看过去,又抽了抽鼻子狠嗅空气,一脸模棱两可似笑非笑,“母狐狸是一身狐臊躲都来不及,可公狐狸就不一样,公狐狸简直香死人……” 手更不安分了,抓着对方的手就往自己的裆部摸。 “对不起,失陪一下。”战逸非霍地站起身,铁着脸就往外走。 “我也去。”严钦也马上站起来,朝一桌的人敷衍地点了点头,就快步跟了上去。 战逸非走得很急,可严钦追得更急,像条循着肉味的狗,转眼就到了他的身前。战逸非对这家伙简直厌烦透顶,还没等严钦开口,就一把揪过了他的领子。 将这家伙拖往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战逸非以手肘抵住严钦的脖子,压他在墙上。 “够了!”他忍无可忍吼出一声,意识到可能被人听见又把音量压回去,“上次还没被打怕吗?别再跟踪我了!” “我没跟踪你嘛,咳咳……”严钦被勒得直咳,还笑嘻嘻地去搂战逸非的腰,“我是来竞标投广告的,你别那么不讲理行不行……” “正业需要投广告吗?连锁百货、商业地产、娱乐影视,哪个领域你不是龙头老大?!投个屁广告!”战逸非压根不信对方的话,手肘猛地往前一顶,将严钦的脖子磕得更紧。 “正业……是不需要,可觅雅需要啊……我不是为你来的,我是为觅雅……觅雅来的……”呼吸不畅,大脑开始缺氧,可战逸非勒得越紧,严钦越是莫名开心。眼前浮着一串金星,这个男人通体圣光,白亮白亮,他恍然以为自己看见天使了。 天使也没我家非非可爱。 眼见严钦翻着白眼一副要断气的样子,战逸非总算松开了手,不说话,只是气咻咻地喘着气。 “战逸非,我郑重向你道歉。”严钦突然往后退去两步,退得离战逸非远了一些,跟战俘似的高举双手,满脸诚恳地说,“我不该对你犯浑。我很后悔,特别后悔,我不该绑你,绑了你也不该打你,打了你也不该扔下你不管,扔下你不管也不该又回来欺负你……总之我特别后悔。”他一气儿说下许多,然后说,“我想你接受我的歉意,我会给你补偿。” 战逸非冷着脸:“怎么补偿?” “我拿下冠名权送你?” “我不要。” “我就知道你不要,但我有别的办法。”严钦舔了舔嘴唇,满满得意,“谁竞争,我就抬价!哪个不识趣的敢跟我抢,他砸一亿我就砸两亿,他砸两亿我就砸五亿!桌上那个……那个一身爱马仕的黑胖子叫什么?守着一个总资产不过几十亿的日化企业,也敢把自己当有钱人?那叫钱吗?那就是灶台上一层和着油腥的灰。” 战逸非不信任地睨着眼睛,听这家伙说下去: “我手上的pe投资公司还关注过那个黑胖子的化妆品公司,我知道他正在排队申请ipo,这就更简单了——甚至我都不用跟他抬价,直接一个电话给证监会,他就等着申报文件存疑被一次次打回去吧!” 严钦眉飞色舞,越说越得意,越说越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战逸非的奖励,他走上前,抱他的窄腰,摸他的屁股,继续说:“等抢下了冠名权该怎么宣传怎么宣传,反正等到节目正式开播的前两天,我就跳票,赔他几千万的违约金了事。那时候再想招标就来不及了,你趁机去和节目组接洽,他们肯定想与其开天窗还不如先到手几千万,不让你冠名都不行。” “你真的有病……”战逸非反应冷淡,这法子或许管用,可他压根不想承他的情。 “我有病!我真的有病!”整个人压迫上去,严钦试图以两条手臂将对方箍得更紧,还舔着嘴唇笑了,“战逸非,我不讳疾忌医,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只要你敢治,我就敢好……” “有病就去医院,我治不好你。”或许是这样的地方不容翻脸,或许真是这几天累得够呛,战逸非虽然推开了对方的骚扰,但也没表现得太过愤慨。 “我去!我马上去!我一定去!”正业集团的少主人居然瞪圆了眼睛,指天指地发起了誓,“非非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战逸非冷冷一勾嘴角:“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这不还没吃着么!”严钦无辜地喊,转眼又嬉皮笑脸,“你得疼疼我让我吃一口才行,否则九泉之下,我阖不了眼睛。” 战逸非面色更差,这人就像黏了一手的稀泥,怎么也甩不脱。 “你别再惦记那个姓方的了!别看他这会儿受伤不轻,还有能力背着你勾搭富婆。” 战逸非皱眉:“你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我关心你嘛,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严钦摆出更大咧咧的笑脸,不怕打似的往前凑了凑,“姓方的那种人我见得多了,有抱负、有野心,还有一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为了所谓的前途事业可以坑蒙拐骗不择手段。不用深想我都知道,他哄你的时候想的都是你的钱,你这会儿钱没有了,他就按捺不住准备另谋出路了。 “不可能。”战逸非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咯噔”一下。 瞧这小子小脸煞白的样子特别招人,严少爷完全失了分寸,毫无顾忌地便扑上去,舌头吸溜舔出,直往他脸上亲。 战逸非这回是真恼了,挥拳就要动粗,可手臂刚刚抬起来,忽然又止了住。 牡丹花下死,严钦本来料定也做好了准备被揍一拳,可没想到战逸非没揍自己,而是—— 吻了自己。 这么些年,他就像条追着自己尾巴橛子的狗,死命原地打转却怎么也咬不进嘴里。这一下又凉又薄的唇送来了最软腻香甜的舌头,严钦完全被吻懵了。比刚才被勒着还透不上气,他一面本能似的纠缠对方的舌头,一面眼冒金星白日做梦,满脑子绘声绘色的淫秽念头…… 突然又被粗暴推了开,严少爷还没从这段自己编织的绮梦里回过神来,身前的男人已经急匆匆地走了。 尾随那个束着“h”皮带的中年男人进了洗手间。 战逸非刚才的确想揍严钦,但在看见这个中年男人的瞬间忽然改了主意—— 你不说我是公狐狸么,那我就狐假虎威给你看。 中年男人正在水池前洗手,从镜子里看见一个男人向自己靠近,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他虽不知道这小子是谁,却不可能不认识严钦。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俩人在接吻,两个男人。 “明星参与的综艺节目很多,你有的是机会冠名推广,这个合作我谈了很久,我劝你你还是主动退出吧。”战逸非一样俯下身子在池台前洗手,水流之下,手指修长、干净;灯光映衬,皮肤细滑如缎,倒不似男儿。 中年富翁没想到这个陌生小子居然单刀直入,这么堂而皇之地就提出了这么无礼的要求!他忍不住抬眼看他一眼:一副高挑挺拔的身材、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孔,唇薄如刃,凤眼凌厉,莫名教人有些发憷。 “你在开什么玩笑?!公开竞标不就是公平竞争么,你要是想冠名,自己砸钱就是了!” “是的,我可以砸钱。你竞争,我就抬价。你砸一亿我就砸两亿,你砸两亿我就砸五亿……”眼神冷冽如故,嘴角倒微微扯了个笑,“但是我不想这样,我想你也不想这样,白白让自己的钱流入电视台的腰包。” 中年富翁不知这小子的底细,但却知道以正业集团的实力拿下冠名权根本不在话下。方才那幕男男拥吻的画面又浮现眼前,忍不住再抬眼看对方一眼:肤白面俊,眼梢微吊,越看越似那类以色事人的男宠。 “如果你这次愿意帮我的忙,我当然也会礼尚往来,帮你一次。我从我朋友那里知道你正在排队申请ipo,这事情就简单了——你也知道他这人跟方方面面都很熟,直接一个电话给证监会,你的申报文件可能就比别人的优先获得批准——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行外话唬不了行内人,所幸为了有朝一日融资上市,战逸非自己也想过为觅雅申请ipo。虽说觅雅目前的境况糟糕透顶,但相关手续他仍然一清二楚。适当停顿之后,简单又聊两句,最后他说:“早一点获批,早一点融资,这难道不比冠名一个娱乐节目有价值得多了?” 觅雅总裁从头到尾只是面无表情地虚张声势,他说话的时候心里没底,也根本没想到,从自己公关先生那里学来的这套还挺管用。 回到餐桌旁,战逸非悄悄吁了口气,那个亦步亦趋的变态居然已经提前走了。 严钦在这桌上的丑态几乎同一时间就传到了严中裕的耳里。为免继续丢人现眼,一样因出差而人在湖南的严总当即下了诏令。 面对一群领导人的询问,他面不改色地回答:“他跟我说先回酒店了,我一会儿也去。” 《rollingstar》的冠名权最终以近两亿的价格花落一家酒类企业,因为与觅雅不存在竞争关系,觅雅顺利成为了合作商,不仅会大量植入节目,还拿到了广告时间的第一窗口。而以唐厄的炒作配合作为资源置换,私底下谈成的价格也不过一千多万。 虽说在女垂网站上进行社区式营销价格更低廉,在热门视频网站上进行视频贴片媒体覆盖率更优,但没有什么比牵手王牌电视节目,更能让经销商们感到振奋。波普大师的杰作总算可以在被世人遗忘之前登上荧屏,同样,他也完成了在美博会上对自己品牌合作商的合同承诺。 天上云重,月色不明,星子擎灯。从长沙飞往上海的航班订在第二天上午,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两个多星期的辛勤与疲惫已被驱赶一空,战逸非是真真归心似箭了。他这会儿还陷在不可思议和着兴奋的情绪里,第一时间就想掏出手机给方馥浓一个电话——他刚到湖南就从当时嘱托的护士那里知道方馥浓已经醒了,后来又听妹妹说他恢复得相当不错。 本来还想问更多,可小丫头总是支支吾吾,有些可疑地欲说还休。 可和虎口脱险于严钦那次一样,和这些日子那么多次手握电话最后却没拨出号码也一样,最后到底没能按下那枚通话键。战逸非这会儿仍然生气,明明是那个王八蛋吃里扒外、咄咄逼人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火,凭什么还得自己先低头?! 算了,不差这一时半刻,明天就能见面了。 司机老夏等在机场,帮着战逸非放了行李,就顺着他的意思载他回了公司。 “战总,这次出差可够久的。” “嗯。” “要不还是回家去休息一下吧,看你怪累的。” “没事。”战逸非摇头,“回公司。” 司机老夏问了他几句话,他都答得挺敷衍,仰头后靠,视线松散地落在窗外。听妹妹说,方馥浓一早就进了办公室。 那个王八蛋简直不要命了。战逸非在心里骂了声,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撵回家去。 唯独路过南京西路正业广场的时候,急着叫停了司机。他看见了一家奢侈品店的橱窗里展示着一条领带,亮粉色,斜条纹,涤丝衬里。 应该挺衬方馥浓。 战逸非急匆匆地下了车,示意老夏随便去哪儿转两圈,自己一会儿便好。人行道上的绿灯正在闪烁,最后几秒,他想也不想便箭步几下穿过宽阔马路,小跑着进入店里。 导购小姐长得杏眼桃腮,很漂亮。这社会上有这么一种约定俗成的逻辑,美人与美人之间应该惺惺相惜,所以她一边以礼盒装包扎这条领带,一边不忘与眼前的帅哥搭讪,她说:“这么招摇的粉色一般人没勇气去驾驭也驾驭不了,你戴这条领带肯定好看。” “送人的。”战逸非嫌对方磨叽,催促一声,“快点好吗?” 导购小姐还要说话,对方已经彻底不耐烦了:“算了,不用包了。” 导购小姐属于自作多情,战逸非的确喜欢好看的人,但就是最“一条玉臂千人枕”的时候也挑嘴得很,一般好看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站在一家costa前头等来了老夏,上车之后,战逸非一路上都掂着领带盒自顾自地微笑,那笑容极浅,极温和,甚至极少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惹得老司机都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声:“战总,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不是,只是挺长时间没进公司,有点想他们了。” 这个“他们”其实是“他”。司机老夏早知道,却很体己地没点破。那天他接到电话,开车来接他们俩去公司,一见两个人下楼便觉得不对劲。 上了车就更不对劲了,一个男人把脸埋在另一个男人的脖子里,早高峰时候的车子堵了一路,他就偎着对方睡了一路,而另一个男人竟还笑着解释:“他昨天累了一个晚上。” 老夏当时就不明白了,战总不是送了你一辆车么?你怎么自己不开车? 两个男人又蹭又抱,黏糊得好比燕尔新婚,刚才那个便又回答:“因为我也累了一个晚上。” 他给战家人开了大半辈子的车,知道这一家人都有那么些口是心非,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严重,儿子更重。他替年轻时候的战博去警告过小三别胡闹,替战家大儿子前脚送走老婆后脚就接来情人厮混,还替小三所生的战家二儿子追着一个混血模样的男孩子满街跑……豪门大院的故事不外乎就是这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老夏踏踏实实做人,兢兢业业开车,一直奉行“沉默是金”为第一工作准则。 可他从没想过,这个男孩子居然会变得这么快乐,这么好。 许是骨子里本就不坏,可以随波逐流,也可以溯游而上,只看跟没跟对人,找没找对方向。 车停在楼下,战逸非坐着电梯直接去了自己办公室在的那一层,一进门便对amy说:“十分钟以后通知方馥浓到我的办公室来。” 黑色镶金的领带礼盒扔在桌上。觅雅总裁临时决定不包领带盒,除了嫌弃导购小姐动作太慢,还有另一个打算。 将亮粉色领带取在手里看了看,战逸非又取出一张三千万的支票,将它与领带一起放了回去。 小宋跟着方馥浓一起进的办公室。小宋似乎想扶他,方馥浓没让,他看上去一点不像鬼门关前晃过一遭的人,但开胸手术真是重创,这家伙看上去瘦了不少,本来就削瘦的脸颊都微微有些凹陷了。 进门来的两个男人坐在了老板台前,方馥浓从头到尾表情严肃,眉头皱起,花哨的眼睛陷在一片阴影里,连嘴唇也牢牢抿紧。 战逸非不止一次想过,方馥浓的嘴唇天生就该是用来接吻的。他的嘴唇比自己的肉一些,嘴角微翘,唇型也非常性感。他爱死了跟他接吻,却不喜欢他把嘴唇抿成这样。 “你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几天?”战逸非问。 “本来也想多休息几天,但事情催得急。南京一家经销商嫌发给他的那批货都是老货,保质期一年不到,要求换货,否则就退货。我让elevn、nancy两个协助苏州的小刘盘了盘货,发现仓库里超过半数的产品生产日期都是两年前。” “怎么可能?”战逸非大吃一惊,“觅雅成立至今也不过两年的时间,市场调研、产品研发、原料采购都花了不少时间,当时我哥一直为生产推进太慢而生气,怎么可能接近一半的产品生产日期都是两年前。” “这要问你。”方馥浓倒显得不怎么担心,“其实,这个问题也不算什么,诚心诚意与经销商沟通一下,再给出解决方法就好。对于化妆品允许标明的保质期时限,国内是三年,国外是五年,现在国内也已经放宽至了四年。几个城市的旗舰店筹备得很快,顾客不会注意到美容师往她脸上抹的产品是什么时候生产的,而且产品上市以后必然会有促销活动,结合十一、双十一,这些老货作为赠品也就出去了。” “哦,这样。”战逸非放宽了心,低头瞥见自己手边的领带盒,忽然又有些紧张,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那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领带递了上去,“这个,拿着。” 方馥浓将领带盒接了过来,无视上头那个特别有范儿的logo,皱眉问:“这是什么?” “算我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嘴角可爱一翘,又努力表现得冷冷清清,“你看了以后也别太感动,好好工作回报我就是了。” 可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的公关先生压根没打开这份礼物,而是态度恶劣地直接扔还在了他的桌上。 直视身前老板的眼睛,男人那双唇以个冰冷弧度勾起:“你以为每次只要你晃一晃手里的骨头,我就会摇着尾巴凑上来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彤几个地方来回奔忙,一边谈客户,一边筹备旗舰店,滕云为新品研发一连加了几宿的班,小宋甚至主动承接了本该交由公关公司的路演,分文不取却比谁都认真,他甚至都不是觅雅的人!”刚一扯开嗓门,便觉得一口腥甜自胸腔中泛起,涌上了喉咙口。 原来气得吐血还真不是电视剧里夸张。 强行将泛起的血沫咽回去,方馥浓声音放低,神情更冷:“所有人都在为你的公司拼搏,可你在干什么?” 见这俩已是剑拔弩张,小宋在一旁赶忙打圆场:“不要紧的,其实我自己也想多学点——” “滚蛋,没说你。”一眼没瞥向身旁,一句话就让对方闭了嘴。他这会儿是真的生气,对谁都摆不出一张好脸,平日里的八面玲珑荡然无存。 战逸非一样拉下脸来:“我在工作。” “工作?”方馥浓脸上起了个笑,语气依然不善,“一屋子人里就数你笨,连墙上的时针都比你勤快,谁会相信这么个人外出半个月是在工作!” 战逸非瞬间火了:“方馥浓!你别太过分了!” 两个人交会的视线里冒出火花,这一开架,便把躲在外头的战圆圆给引了进来。她手上抱着两本杂志,一本是唐厄再传断背疑云,一本是唐厄辟谣声称目前只爱女生;一本隐隐约约露了另一个男人的脸,一本是唐厄在记者的连番追问下扶额大笑,矢口否认。 “哥,你自己看。”杂志扔向哥哥眼前,战圆圆把头摇得好似童年的货郎鼓,明摆着恨铁不成钢。 战逸非低头朝杂志封面瞥去一眼,耳根一下烫了。 尽管唐厄对外一直宣称只是角度问题,但明眼人一眼即知,这两个人确实在接吻没错。 长得不逊于明星的富二代,全中国也没几个。别人不知道杂志上那个跟唐厄一起的男人是谁,可公司里喜好八卦的姑娘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板,并马上嚷得人尽皆知。 战逸非当然认得自己的模样,可他却没想到居然在唐厄的手腕上看见了自己那串佛珠。 这么好的品相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为过。这串佛珠唐厄以前问他要过几回,可就是最迷恋对方的那阵子,他都没给。战逸非印象里这珠子自己一直揣兜里,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戴在了唐厄的腕上。 “不过是接个吻罢了,这有什么?”一种类似于被捉奸在床的尴尬,可对方刚才的态度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只能死犟不松口,“我就不信,你在商场那么多年,就没为了工作逢场作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