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奥德伽尔侯爵的忧郁
第十九代奥德伽尔侯爵塔弥·亚森蒂今年30岁，刚刚进入一个男人最富有魅力的年龄阶段。他体型高大，五官俊朗，银色的头发修建成了相当利落的短发，健美的身躯包裹在银黑相间的帝国高级军官制服中，看上去就仿佛一尊刚毅的雕像。 不过，他的五官虽然很硬朗，但表情却总带着一种陈静的忧郁，玫红色的瞳孔却总是充满了思索和冷静，这就基本上不会被人当做是凶狠粗暴的武夫了。 年轻的奥德伽尔侯爵确实很犹豫，从他继位以后就几乎没怎么笑过了。 若是人生有得选择，他肯定是不想当这个劳什子侯爵的。这还真不是矫情。 不用扛起奥德伽尔家族的蓝鹰纹章，不用面对领民和谱代家臣们期盼的目光，不用承担列祖列宗的荣光，作为名门旁支出生的星界骑士，度过幸福的一生不也挺好吗？在星界骑士团服个役，闲暇时间辗转于各大上流社会的沙龙，治愈一下千金小姐和贵妇人们寂寞难耐的身心。 事实上，像他这样一个文武双全，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贵族子弟，确实也正是在帝国首都最受欢迎的哪一个类型。 然后，在立下一份功业，当一位白衣飘飘的优雅勇敢的帝国骑士，把自己的军事理论研究成型，以名将青史留名。甚至有可能是开创自己的家系，建立自己的纹章。不用是奥德伽尔侯爵这么威名赫赫历史悠久同时也必然破事一大堆的家系，没有领地的持剑贵族家族就可以了，勋爵男爵之类的低等头衔就完全足够了，足够在帝都都有一个上等体面人的生活了。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香吗？ 然后，再和自己的女神，圣音宫大歌剧院的那位歌唱家小姐结婚。是的，他塔弥·亚森蒂大爷才不想迎娶哪位贵族千金，在沙龙开启一些治愈她们身心的超友谊关系，和娶回家日夜相待是两回事。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笑容如画歌声如泉的歌唱家小姐才是值得共度一生的良心。可自己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青年还好，一旦成了奥德伽尔侯爵，婚姻就容不得自己做主了，更何况，家臣们也是无法接受一个平民女子成为侯爵夫人的。 “你说，我这个三等从爵士，怎么就成了奥德伽尔侯爵呢？”他在心里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年轻的侯爵刚刚叹息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好在他现在正一个人坐在舰长的位置上，周围还开了静音力场，舰桥上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帝国战舰的舰桥设计自然也是相当帝国式的，划分为了三层的平台，下面的普通小兵和中间的一般中层完全看不最高层的情况，舰长就算是在上面玩个多人运动也没有人知道。阶级属性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当代的奥德伽尔侯爵很快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依然在盯着眼前的星空，仿佛是在沉思，又仿佛是在发呆。 来者好像早知道会已经习惯了，直接打开了信息终端，用略微有些阴柔低沉的声线道：“阁下……已经确定，前去送货的海盗们全完了。地球人在鲁纳星系提前布置了一支舰队。” “地球人的舰队兵力呢？” “最后发来的信息图像确认，并不是太大规模的舰队，在二十艘以下。最大战舰是轻巡洋舰，但船型还无法确认。初步参数分析，总质量应该都不超过十万吨。” 奥德伽尔侯爵沉吟一下：“那个鲁米纳海盗，叫什么摩达的，怎么说？” “通讯无法连通。” “呵……果然是典型的海盗做派。”侯爵嗤笑了一声。 “同样的，和鲁米纳方面的柯尔摩先生的通讯也已经彻底中断了。” “……柯尔摩凶多吉少了。可怜的家伙，不过他也算是为了理想而战，求仁得仁吧。”侯爵一声叹息。说起来，在帝都的时候，他和那位鲁米纳叛军首脑还见过几面的，知道对方也是个优秀的留学生，印象一直还不错。 “阁下，下官建议，我们应该现在撤离了。柯尔摩先生倒是值得信任，但我们并不能保证海盗们会守口如瓶！共同体方面一定已经知道，我们正在这里待命。继续留下来，会有太大的安全隐患！” 奥德伽尔侯爵却想都没有想，便当场回绝了：“这里是公共星域，帝国战舰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严格意义上来说，阁下，这不是帝国战舰，而是巴克维共和国的战舰。”来人认真地分辨道。 确实，在这艘船上，巴克维鸟人的水兵占了三分之二，如果忽略掉舰桥，这就是一艘彻头彻尾的巴克维战舰。 “是啊！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迎击共同体的舰队！击溃他们之后，再去一趟鲁米纳，我至少要完全搞清楚状况才可以！” “这是主动入侵啊！阁下。” “入侵共同体的是巴克维人，和帝国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而且，一旦地球人和巴克维人再次出现冲突，帝国也才好在后面主持大局，摆出负责任的大国的范儿嘛。 当然，前提是，他们确实可以在这个荒芜没有监控的星系中把共同体的舰队痛打一遍，而不是前者。 奥德伽尔侯爵看出了部下的疑虑：“以晴空级的战斗力，至少五五开！” “我还以为您至少可以给出一个更值得期待的数字呢。” “赌场上，三成我都敢下注，何况是五五呢？当然了，敌人不清楚晴空级的战斗力，再加上有我英明的指挥，大概是能够增加到七成的！” “……我们有必要为了那位殿下冒这种险吗？” “我可不是为了那位殿下……当然，他的支持，对家族确实也非常重要。可是，无论是同鲁米纳起义军，和那些海盗的共同行动，以及和那位殿下的合作，都只是顺便的。柯尔摩的死活更是和我无关！”奥德伽尔侯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必须要用自己的双眼确认，帝国战舰能否真的成功穿越这片号称禁区的混沌星云！现在，离成功就差最后一步了。可是，历史上有多少人是倒在最后一步上的？我无法放弃！” 那个人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听侯爵又道：“另外，我很想揍地球人，非常非常地想！莱侬，作为奥德伽尔侯爵的世袭家臣，家宰的儿子，作为一个堂堂的基耶杨空骑士，你就不想吗？” 这位叫“莱侬”的帝国军官，确实是一个拥有尖尖耳朵、扁平的鼻梁和一双黄玉色竖瞳的基耶杨人。这个种族算是人类亚种之一，体型相比起人类要显得颀长瘦弱一些，但却是天生神力的战士，尤其擅长各站驾驭，包括各种强大的异兽，当然也包括各种武装载具。 在阶级体系鲜明外加人类至上主义的帝国社会中，这个强悍的战士种族倒是很受贵族们的信赖，得到的待遇总体而言还算公正。在帝国历史上，还出过三位基耶杨人的元帅和一位帝国宰相，在纹章院中还有留有两条世袭的子爵家系。 “……非常想，阁下！” 作为奥德伽尔后觉得谱系家臣，他怎么可能忘了家族大仇呢？ 我们必须要带着尊敬的承认，奥德伽尔侯爵家族确实非常典型的帝国持剑贵族，端的是一个武德充沛，代代都有人血洒疆场。初步统计一下，甚至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侯爵是死在战场上，于是本家的人丁一直不太兴旺。 至于家族的大仇，便还要说到近代。 先先先代奥德伽尔侯爵是战死的，而且还死在地球的独立战争。一同战死的还有那位他的两个弟弟，一个侄儿，以及大批家臣。包括这位莱侬的祖父和两个伯父。 先先代奥德伽尔侯爵同样是战死的，是作为凯泰王国的军事顾问，死于一次不可明说的边境冲突。凶手当然也是地球了。 而这个时候，家族主支的唯一成员，便只留下了一根还在襁褓中的独苗。 家臣小心呵护着这根独苗成长为了一个健康而优秀的年轻人，大喜着张罗起了新侯爵的婚事，很快便找到了一位门当户对的未来主母。 可是，在刚刚度完蜜月之后，责任感过剩的侯爵去家族旗下的兵工厂视察发生了爆炸事故，当场就没有抢救过来，享年二十岁。 这次应该是和地球人无关了吧？然而，在事后调查的时候，却抓来了一个地球那边移民过来的技术工人，说是因为他的操作失误，才引发了恶行事故…… 总之，由于先代侯爵去世的时候太过于年轻，没有留下任何功业，只留下了一个主家完全绝嗣的帝国名门，以及一个和他同龄的年轻寡妇。 一想到这里，塔弥·亚蒂森就有点想哭。他其实很喜欢那个比自己小十岁的，诚恳而热忱的远房表弟，算是看着后者长大的。 “可怜的尼基堂弟，还有可怜的妮丝小姐，你们才新婚啊……可是，为什么家宰非要让我接盘啊！” 一想到死去的小堂弟，想到历代侯爵，想到了即将远去的幸福生活，即将远去的歌唱家小姐，奥德伽尔侯爵便觉得人生竟然是如此辛苦，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毁灭点什么东西。 “地球人可能来，也可能不来！可我陈恳地向宇宙之灵祈祷，一定要是前者！让战舰进入小行星带，进入电磁静默状态！动能主炮开始充能，准备质子鱼雷！”他看向了自己的基耶亚人副官，做出了战斗之前的第一次指令。 “另外，让舰载机做好升空准备！” 莱侬立正敬礼，用杀气腾腾的口气将侯爵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好在，这一切的安排都不是无用功的。当他们驾驶着这艘还在试验阶段的晴空级重巡洋舰缓缓躲进了冰封的小行星带的时候，也确实检测到了从鲁纳方向过来的，复数位的跃迁反应。 既然不可能是海盗舰队，那当然也就只可能是共同体舰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