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一个坏消息能抵多少个好消息
银河共同历833年8月22日，蓝星共同体归国舰队，终于脱离了寒王星峡的范围，进入了公海航道最后的一片区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舰队应该可以在9月来临之前，赶到南天门和外环舰队会和的。 这么一看，帝国舰队在寒王星峡试图截杀归国舰队的这一仗，甚至都没有给大家的回国进度造成影响。 “这当然是因为，你指挥的舰队，在六个小时之内就打垮了帝国鬼子的无耻偷袭啊！”费拉古上将大笑道：“就算是独立战争，不，就算是银河文明议会建立以来，帝国又何曾有过这样的惨败。余连老弟，你创造了历史啊！” “不不不，您才是司令官。下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随舰回国的乘客。创造历史的可是您啊！”余连诚惶诚恐。 “咱们要实事求是啊！是你的就是你的，老夫一把年纪还要抢年轻人的功绩不成？” “可是，上个星期麦克瑟尔委员长和咱们通讯的时候，主要嘉奖的不就是您吗？我估摸着，这次回到地球之后，您就可以得到元帅节杖了吧？” “哎呀呀，那也是我躺着得来的。只能说老夫这辈子与人为善，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福缘。果然是在职业生涯的最后时期遇到了你。余连老弟，你简直就是宇宙之灵的天使，专门来把老夫送进历史书的。” “不不不，主要还是司令官阁下您教育得好。我们一路保持警戒，一路操练三军，大家都被练得龙精虎猛的，这才没有被帝国无耻偷袭到的。这是您为我们奠定的坚实基础。” 一老一少两个年纪相差了五十岁的舰队最高将领，就这样开开心心地互相吹捧着，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腻歪吗？ 当然，由于大家刚刚取得了共同体建国以来最辉煌的大捷，全舰队的将士心情都很愉悦，倒是没有人计较。 余连本人当然也不觉得腻歪。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费拉古上将至少能算得上是一个务实的聪明人，而且很擅长接受现实。 另外，老将军虽然算上共荣党那一派的人，但骨子里也是有自己的骄傲了。 “我本人确实是茅大佬捧起来，自然是很感激他的。可是，他不能老说我们家的翠湖亭是帝国宫廷菜馆啊！祖上确实是在帝国总督府的厨房里打过工，偷学了一些手艺，但到了今天啊，我们家的菜可是融汇了许多地球各地区的流派精髓的。就是余老弟，你的外祖骏高兄，当初也是教过老夫两手，我可是现在还感激他的。” 说到这里，这位厨师出身的老将军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明明就已经是地球菜了，茅大佬每次带着人来我餐厅吃饭的时候，还总是要对着天域方向拱个手，说什么感谢陛下赐予文明什么的……就算是我啊，也多少有点心灰意冷了。” 余连倒是能感觉到，对方这话是有几分真心的，但也知道，这其实是他在换一种方式对自己示好，亦或者对自己所代表的势力示好。 或者说，哪怕是帝国舰队没有被自己在六个小时之内全歼，费拉古上将应该是不会如此对自己说这话的。 可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可喜的态度。 战斗结束之后，归国舰队便在檀伯元帅的安排之下，大摇大摆地接受了原本为帝国准备的大量物资和补给，还好好享受了一把“战舰spa”。不得不说，图寒人的战舰维修手艺是真的不错，也就不过半天时间，所有的战舰便都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这帮宇宙死宅守着一套寒王星峡，靠着给过往船只做补给和保养都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果然还是需要一些技术含量的。 而在舰队完成了全部准备上路的时候，檀伯元帅也离开了伏羲号，在自家的港口大声表示自己其实是帝国间谍，自己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宇宙之灵云云，随即在两军将士和媒体界人士面前当场饮弹自尽。 在然后，图兰克协调部长国也随即发出了声明，将所有的主力战舰打包卖给了切尔克王国和铁军联合体。从此以后，图兰克协调部长国只保留维持治安的基本军力，宣布全国永久中立，为军事不设防国。 余连知道，檀伯元帅因为被帝国胁迫，多少还是有点怨气的，最后用自己的生命和一辈子的荣誉，给帝国上了个眼药。然而，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就实在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要知道，比这还不要脸的事情，帝国以前都没少做过。可他们受到惩罚了吗？不依旧还是银河的霸主，已知宇宙中最强大的军事帝国吗？ 余连多少还是有点唏嘘的。檀伯元帅虽然配合星界骑士团对自己发动了悍然偷袭，但几乎没造成任何损失，便谈不上什么仇恨了，甚至还有些同情。 这大约便是小国的悲哀了吧。 不过怎么说，图寒人的物资不仅弥补了战斗损耗，甚至还大大赚了一笔。舰船被“spa”过也恢复了状态，再次进入到了满负荷的前进状态。 于是乎，明明经过了一场大战，又多花了十四个小时进行补给和保养，舰队却还是比预定计划提前了近两天时间，越过了寒王星峡。 而在这个过程中，舰队司令部也陆续收来了一些不错的消息。 譬如说，凯泰人，恩布人，以及盎芒人组成的联合舰队，虽然逼近了西尾星域，但外环舰队司令官波拿巴上将当机立断尽起重兵，给了对方一下狠的。三国联合舰队中，除了凯泰人还有一点战斗力，其余两国的斗志和武备都实在是一言难尽，配合也有问题。 在各国战地记者的拍摄画面中，三国联合舰队吃了一场败战，连退了三个星系。直到发现外环舰队主力没有追过来，才总算是停止了溃退的脚步。 远岸星云方向。第九舰队要承担的压力自然还是很大的。不过，那里毕竟是远岸星云，有地形优势，便只需要牢牢守住i伯爵星峡和卢克纳尔回廊交汇的塞得星系就可以了。 因为之前的军事建设计划，星系之内有包括塞得要塞在内的八个大小不等军事要塞，以及上百座各功能的太空站。各种无人炮台，自动导弹平台，护盾干扰器等等更是数不胜数。 于是，背靠着要塞，第九舰队还是努力地在和巴克维人与凯泰人的联军周旋，丝毫不落下风。 更好的消息是，在帝国舰队抵达之前，从泰拉本土过来的第二舰队也赶到了塞得要塞增援。这其实是一支老资历的舰队，独立战争时期也有不少战功，但建国之后，便一直执行的是后方的警备、治安和作训任务。 人员素质良莠不齐，舰船老化，战斗力一言难尽。可无论如何，这姑且也能算是一股战力了。 不过，余连却知道，真实情况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实际上，在十天前，也即是特混舰队在接收图寒人的“贡品”，以及他们的舰队保养服务的当口，他便收到了一封紧急通讯，却是有段时间没谈笑风生的小白发过来的。 小白当然就是白梓琪了。当初红色老虎号的三技霸之一，最年幼最脸嫩最腼腆的一个。当然，在余连的“记忆”中，他或许也是最有潜力的一个。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成功经历了灭国战争，义军崛起，以及新神州独立运动，身经百战而不死的他，也最终回归了平静的生活和自己最热爱的领域。 因为活得足够久，便获得了足以超越同伴的成就。反正，在余连之前经历过的那条时间线的最后，小白――当然那时候是老白了，是绝对有资格登上小学历史教科书的大科学家的。 不过，这倒是久违了。小白比大家年纪都平均小了三四岁，且还有点社恐的嫌疑，在青年俱乐部核心小伙伴的群里都很少冒泡，更从来没有和自己单独交流过。 余连检查了一下，发现是一封很详细的邮件。 ……好吧，确实很像是社恐的交流方式。 当然，也或许是人家觉得情况比较复杂，需要通过书信的方式来传达吧。 在两个星期之前的8月6日，也即是归国舰队在寒王星峡和帝国拦截舰队大战的时候，小白他们也受齐先生的委托，抵达了塞得要塞。 这一行人除了白梓亚之外，还他的堂姐，灵研会三代的“泰阿”，工程师会馆的特伦德老先生。另外，还有一批从鲁米纳方面送来的军用物资，押送者则是新塞维利亚方面经过整训之后的警备部队。 他们抵达得确实非常及时。 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下榻的时候，塞得要塞之内便发生了激烈的哗变。发起者是一批从国内调动过来的驻防部队。 为首的上校煽动士兵杀死了第九舰队派来的监督管和警哨，迅速拿出了武器，然后径直冲向了要塞指挥部。 与此同时，要塞之内的战斗机器人系统也发生了故障，大多数宕机，有些甚至当场失控倒戈。 啧啧啧，瞧这有条不紊的步骤，还有这当机立断的目的性，实在是太明确不过了。 如果不是“路过”的泰阿一人一剑砍翻哗变乱兵的领头人，如果不是小白在特伦德老人的帮助下恢复了机器人的控制，要塞之内的第九舰队指挥层，说不定真是被一网打尽了。 在信中，小白表示，此事应该不是偶然，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希望能找个机会向余连当面报告云云。 这算是哪门子偶然呢？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对面的帝国策划好了嘛。 这不，在塞得要塞内部发生哗变的时候，两艘帝国战列巡洋舰已经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塞得星系，炮击了边境哨塔。后续的凯泰舰队和巴克维舰队也都动了进来。 当然，他们随后又迅速退走了。大约是知道奇袭没有成功，硬攻占不到什么便宜，才又撤了回去。 可是，无论如何，塞得要塞确实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次危机，此后的日子也都算风平浪静。 在帝国的主力舰队没有完全大军压境之前，远岸星云防线的形势姑且还是稳定下来了。 此外，蓝星共同体在新亚特兰蒂斯方向，其实还有一条漫长的国境线。再穿过大片属于“公海”星系之外，和共同体算得上邻国的独立和半独立政体，可足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国家。这其中除了海亚尔公国外，都算不得是帝国的“盟友”。 要从那里进攻地球，帝国舰队怕是得至少打穿六个国家的国境才有可能。 这么看起来，虽然大家莫名就进入了战争状态，但局势似乎还没有那么恶劣，形势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稳中向好的方向发展。 于是，就算是姆卡瓦参谋长和托维舰长这么稳重踏实的老将，也都难免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松弛感。 保罗费拉古上将就更不用说了，他甚至还到了军官厨房，赶走厨师之后，自己亲自操持了一桌子菜，然后拉着余连喝起了小酒，确实是把姿态做到了极点。 平心而论，费拉古上将还是宝刀未老的。余连觉得，在自己三辈子经历过的岁月中，他的手艺应该也能排到前十。 好吧，他决定还是对这位老将军抱有一定的友善态度。能做好菜的人至少都热爱生活，那再不靠谱，也不会不靠谱到哪里去的。 总之，这场结合相互吹捧和表露衷肠的饭局，虽然有点油腻也有点社会，但两人还是很欢乐。 在准备告辞的时候，费拉古上将又道：“哎呀，总之，到南天门之前，舰队的一切事物就暂时交给老弟你来处理了。” “这个，阁下，这不太合规矩吧？您可是担负着全军统帅的职责啊！” “哪里不合规矩了？哪里又不负责了？我最近时常还有头晕，头疼的毛病，还会晕血。一定是得了只要上了舰桥就会死的怪病。交给老弟你才是万全之策，才是对全军将士负责。” 得了这种怪病居然还能操持一桌子菜？这真是何等薛定谔的怪病啊！余连忍不住用古怪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 当然，费拉古上将的眼神同样也不客气，冷笑完了之后，甚至还伴随了三声怪笑。 你这家伙早在两个星期以前，就在以司令官的身份发号施令了，将士们也没有人觉得不对的。现在还搁这儿给我演什么演啊？要点体面行不行？他大约是如此说的。 “我只是做了一些助手的力所能及的，微不足道的小工作。” “我啊，也一直都在岗位上嘛。只是因为年老体衰，需要人帮衬一把，就非把老弟你拉过来了。述职报告一定是会这么写的。” 两人便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总之，以成熟而丑陋的大人的标准来说，这顿饭其实还算是宾主尽欢的。 送别了又回自己的豪华房间摸鱼的费拉古上将，便也已经是晚上了。然而，余连虽然表现得依旧轻松，但他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得到新大陆的最新消息，自己是无论如何踏实不起来的。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办法建立起跨星门的即时通讯呢？ 无心睡眠的他，很快便又回到了自己忠诚的伏羲号的舰桥，决定吃点从安国将军号上缴获的冰淇淋。寒王星峡一战，大家可是平均从每艘帝国无畏舰上缴获了100吨冰淇淋的，够大家吃到明年了。 可是，当他刚刚步入舰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副官切斯特罗泽士中校的那张充满了残念的苦瓜脸。 这个一直讲究体统的贵公子都没有做什么表情管理，可想而知状况一定是很糟糕了。 “新大陆的消息？” 罗泽士沉痛地点了点头，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点颤抖：“奇迹之环的远征舰队主力……” “惨败了？” “……没了。” 好吧，一个坏消息便能够消除好几个好消息带来的愉快心情，何况是如此惨烈的坏消息呢。 反正余连现在连吃冰淇淋的心情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