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催命
张发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准备骑摩托回家。 他在橙县糖厂上班，家在横岭镇大浦村，单程都要20公里，好在都是走大道。 工友何军不知从哪冒出来，拍拍他肩膀：“喂，发仔！今天多赚了一点，我请大家喝酒，你来不来啊？” 张发犹豫：“我打电话跟我老婆说一声吧。” 何军嗤笑：“丢，这点小事都要问老婆，有没有出息啊你。” 张发摇摇头，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喂，阿琴，军仔他们请我喝酒，今晚可能会迟点到家。” 电话那头传来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什么？知道啦知道啦……” 没等他再说什么，通话就结束了。 张发沉默，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 “快点啦发仔，有酒喝还磨磨蹭蹭。” 其他几个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接连催促。 张发确定没有遗漏什么，赶紧小跑追上去。 …… 糖厂后面有几家夜宵档，何军选了最里面那家，灯光有点暗。 张发奇怪，怎么不选以前经常去那家，这家他都没来过。 “不是我多嘴啊发仔，男人呢是不能什么都被老婆管住的，明明每个月工资都上交了，出来喝个酒都要打电话报备，像什么话嘛。” 一坐下来，年纪比较大的一位工友就忍不住吐槽。 其他人也纷纷发言： “就是啊，你在外面这么辛苦做工，她在家里天天打麻将，孩子也不管，丢给你妈看，你这娶的是老婆吗？怕是娶了个祖宗啊！” “钱还是自己管比较好，不然你赚多少都不够她花的。” “十赌九输没听过吗？小心房子都给你输进去。我老表他们村就有个女的，输到借高利，最后还不起，被她老公孩子赶出去了，说要和她断绝关系。” “喝酒事小，滥赌事大，要是我老婆，我早跟她离了。” “就是，拿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去赌，我管你什么来路，直接给我滚蛋！” “我老婆对我就很放心，说喝酒就只喝酒，说几点回就几点回，从来不会啰嗦半句，让你老婆好好学学吧。” “……” 众人七嘴八舌的，张发本来就很沉闷的心情，愈发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工友们今天像是有意针对他。 好在这时候啤酒和小吃送了上来。 “来来来，喝酒喝酒。” 何军招呼大家。 张发犹豫说：“晚上要开车，少喝点吧。” 何军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喝啦，那么多废话，晚上又没人查车，路上车又少，开慢点就行，不会出事的。” 其他人也催： “喝啦喝啦，带你出来喝酒还那么多废话。” “就是就是，这么多人都喝，就你不喝，是不是不给面子啊？” “发仔，难得大家今晚高高兴兴，就不要说这种话坏气氛啦。” “快点喝啦，你不是想早点回家吗，早点喝完早点散场咯！” “……” 在耳边各种催促声中，张发只好硬着头皮随大伙儿一起举起酒瓶。 …… “呜呕——” 张发趴在河边栏杆上，吐得稀里哗啦，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一起喝酒的工友们，早就不知踪影。 他回到夜宵档，问老板要了杯凉白开漱口，感觉人清醒点了，才往停车方向走。 今晚喝得有点多，他内心隐隐后悔。 妈的何军那個混蛋，居然伙同其他人一起灌他酒，都说了晚上还要开车，下次一定要灌回去才行。 拍拍脸颊，振作精神。 戴上头盔，插钥匙、打火，注意两边没有来往车辆，他骑着摩托小心翼翼进入主干道。 大晚上风一吹，酒意散去不少。 张发觉得自己吐完后挺清醒的。 “慢点开应该没事，顺利到家就好。” 这个时间点，路上车流量已经少了很多，路灯明亮，吹着夜风，本来压抑的心情，轻松不少。 不过等进入无路灯路段，四周乌漆嘛黑的，半天没见一辆车，全世界就剩摩托车的轰鸣声。 张发就有点烦躁。 “算了，开快点吧，快点到家也好。” 下意识加大马力。 呼~爽！ 更劲猛的夜风吹在脸上，整个人都激灵起来。 快点！ 再快点！ 还不够快！ 速度拉满！ “呜呼~~哈哈哈哈~~~” 省道上回响着张发放肆的笑声。 此时此刻，耳边没有父母的唠叨，没有妻子的埋怨，没有儿子的嘀咕，仿佛这一刻世界只属于他一人。 黑暗中，张发眼睛亮得吓人，仿佛燃烧着火焰，夜风将他的衣服吹得飒飒响。 上五档的摩托车，油门拉到最大，速度还是很快的。 呼~ 另一侧车道迎面驶来的一辆小车，看着嗖一下飞过去的摩托，简直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骂骂咧咧：“妈的，一辆破125还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张发感觉整个人都嗨翻了。 马路两边景色飞快倒退，第一次开这么快，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至极。 感觉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 然而下一秒，前方十字路口，一辆天王横在马路中间，缓缓驶过，张发那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有那么一秒钟的延迟。 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面色惊恐。 来不及了！ 想要刹车，手脚却不听使唤。 “不——” 这是他最后一道念头。 轰！ 一声巨响！ 摩托车狠狠怼上天王车身，紧接着是司机听到动静后，急刹车的刺耳声音。 张发整个人飞出去，撞在铁板上，劣质的头盔碎片横飞，身上骨头已经折得七七八八，再摔倒在地上。 没等他睁开眼，巨大的车轮已经带着惯性，从他脑袋上碾过去，连带残破的头盔一起，像碾西瓜那样，噗一声…… 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十字路口目睹这一幕的路边群众，无不吓得连连后退，甚至发出尖叫，或是捂住自家小孩的眼睛往屋里抱。 死人了！ 粗大事了！！ …… “听说是被泥头车直接碾爆了脑袋，死得真惨啊。” “不过也是活该，醉驾加上严重超速，过十字路口居然都不减速，120码直接怼过去，他不死谁死？要我说泥头车司机真是倒了大霉。” 鸡哥在电话里感慨。 小小一个橙县，屁大的点事，都能传遍上下，何况出了人命。 不到半小时，瞬间引爆各个大群跟朋友圈。 陈景乐陷入沉思。 是不是特殊事件，还不好说，看过才知道。 不过直觉确实有点不对劲。 “辛苦了，谢谢，伱忙你的吧，我来看看。” “行，那我先去洗澡了。” 第一次帮陈景乐收集消息，陈振基也有点紧张，不知道符不符合他要求。 …… “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何军迷迷糊糊中听到电话铃响，勉强睁开眼。 “何军是吧？” “对，你哪位？” “妖妖灵的，想问下你今晚是不是找张发喝酒了？” 何军睡意全无，只是奇怪：“谁？张发？我7点收工就回家了，今天累得不行，八点半洗完澡就睡着了，喝什么酒？”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张发死了，就在一小时前，死因是醉驾跟严重超速，他老婆说，是你找他老公喝酒才导致张发出事的，现在要追究你责任。” 何军急了：“放屁，我他吗下班就走了，喝个毛线的酒，不信可以看厂里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