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一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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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冗长的噼里啪啦在苏钢厂职工大院里炸开，青色的烟雾冉冉升起之后，一群被大红棉袄堆砌到臃肿的小孩儿，兴高采烈地在地上捡红彤彤的爆竹纸。 1978年的新春除夕，就在眨眼之间到来了。 年味最浓的第一站，一定是从除夕早晨的抢购年货开始。 在票证时代，由于物资供给的不足，年货购买无法像二十一世纪那样闲庭信步地在超市里挑选。 大部分地区的年货都在除夕前两天左右登上供销社食品站与地区商场，各地过年补贴发放的票证，也大多在这个时候分发到各家手中。 而除夕当日，一定是抢购年货最关键的一天。 在这一天，粮油rou蛋与各种鲜果、茶叶、糖果、香肠、野味等都能在食品站买的到。 而1976年燕京宣布恢复供应传统小吃之后，各地春节筹备的食物更为繁多。 苏南邻近上沪，在除夕这日的食品站中不乏出现毛蛤与螃蟹，百货商场则会陈列出女性的钟爱用品——涤纶草绿府绸与夹丝膨体纱等纺织品。 针对这种现象，聂家首长聂子航在进行为期一日的考察之后，于除夕前一夜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 “今年我们的年货抢购任务格外艰巨，根据线报，明天商场里会上架两瓶潞泉白酒，我预计，参与此次战事的人数不会少于这个数。” 一盏煤油灯下，三人围坐在小方桌边上，一个神情沉重，一个若有所思，一个皱眉砸吧着嘴唇，颇有点谍战片特务接头的意思。 说着，聂子航伸出了五根指头，若有所思的聂爱红一惊： “五十個人？” 聂子健“嗤”了声，不屑地摇了摇头：“最少五百人。” 首长聂子航点了点头：“从咱们苏钢厂算起，十户里有九户爱喝酒，再加上生产队里的，红星食品厂里的，部队大院里的，政府大院里的……” “不过咱们有天然的地形优势。”聂子航在白纸上画了两个圈，又画了个箭头连接起来：“咱们路程短，还有交通工具，在排队上可以取得不菲的战绩。” 聂子健适时问道：“那食品站那边？” “咱们距食品站和副食站较远，不过家里物资充足，有上沪你们买回来的糖果，副食站可以往后放一放。”聂子航思索着在白纸上的较远处画了个猪头：“先买它。” “咱要买猪头？” “哥的意思是买猪rou！你才是个猪头！”聂爱红翻了个白眼。 聂子航颇为欣慰地赞同道：“购买食物的原则是，优先猪rou，次而鸡鸭，最后买鱼和海鲜。” “那咱们人员怎么分配？” “我和你姐去百货商场，白酒名额少，竞争力大，而且咱们还要置办一点新物件儿，最少两双手； 子健去食品站，那边供应充足，就算猪rou被抢完了，还有其他rou类可以买。” 布置完任务，聂子航把笔一掷：“明天早上六点，咱们就得出发。” “明白！” …… 于是今早的六点，县百货商场前。 聂子航与聂爱红骑车赶到百货商场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 可惜的是，总有天不亮就起床的大爷大妈，在打着蒲扇散步之余，轻松拿下排队队列里的第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大爷始终是你大爷，你大妈也始终是你大妈。 然而排在聂家兄妹前边儿的，却是一个非常熟悉的熟人。 张队长！ “张叔，您也来买年货？” “可不么？你瞅瞅后头这队伍，我估摸着等开门啊得排一里地呢。” 聂子航热络地搭着张队长的肩膀，凑近了小声说道：“张叔要是不买什么，能不能让让我俩？” “你俩买什么？” “听说上了两瓶白酒？我打算……” “子航，我跟你说啊！”张队长忽然神情严肃地打断了聂子航的话：“其他的事儿可以通融通融，但在酒面前，咱们可得亲兄弟明算账！” 靠，又是个酒瓮子！ 这下聂子航没了法子，与聂爱红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只能原地干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县百货商场打开门户，长龙般的队伍终于开始缓慢蠕动。 聂子航焦急地望着前方的情形。 打头的几个大婶购置了一些家用用品，很快离开了队伍，几个小姑娘也就趁便买了几件新衣裳。 接下来，一个穿单衣拿蒲扇的大爷打破了僵局： “潞泉白酒，给我来一瓶！” 果然，在这春寒料峭的天儿里，一身单衣，一把蒲扇，一看就是狠人！ 拿到酒，大爷心满意足地走了。 站在大哥身边的聂爱红一直默不作声，直到队伍即将轮到张队长，她忽然向前一歪，半个人挂在张队长身上： “哎哟！张叔，我崴了脚了！嘶呀——脚踝、脚踝动不了了！好疼！” 张队长见状，不由分说地扶起爱红，关切道：“怎么忽然扭伤了脚了？要不要去医护站？” 聂爱红“疼”的满脸涨红，一声“哎哟”过一声：“我，我恐怕走不了了。” 张队长道：“子航，你这还不快！” “别，别让我哥动我！我可能是骨折了，只能这个姿势，一动就钻心的疼！” 聂子航亲眼目睹着戏剧性的一幕，心里早就被震惊到目瞪口呆。 他这个不大柔和的meimei，居然还有这一手？ 就在此时，柜台前传来：“下一个～” 聂子航当即拿出票证，挥手道：“这里！” …… 另一边，聂子健在供销社食品站遇见了余晓丽。 “晓丽姐，今晚去不去咱家吃饭？” 余晓丽排在聂子健后面，说笑道：“谢谢你，子健，伱哥之前已经问过我了，但我今晚得和一起下地区的同事们过年呢。” “噢，这样。”聂子健转身拿出rou票：“给我一斤猪rou！” …… 苏钢厂职工大院，钟实秋手执毛笔，正在书桌前写春联。 这大概是十年光阴之后，他第一次重新动笔，为庆贺新春佳节写起春联。 钟实秋提腕蘸墨，写下两副苍劲大字： 金鸡报晓天下白；神猴挥棒世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