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终于爱情在线阅读 - 第六章 戏入高潮,横生波澜

第六章 戏入高潮,横生波澜

    有的时候,爱情如剧,演至高潮处,被横生出来的波澜,打得七零八落……

    曾雨第一次进韩孟语的房间,是那天碰上了夏季里的雷暴雨,曾雨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统统收下来,将混着自己与韩孟语的衣服一一叠好,替他送到房间时,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参观了他的房间。

    就像那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纯洁的继兄妹关系时,他也从未踏足她的房间一样,她甚至极少在他的房间门口驻足。第一次打量他的房间,她觉得很新奇,若说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会让他们觉得很陌生的地方,那就是对方的私人领地。

    曾妈妈曾不止一遍地跟曾雨说,因为是组合家庭,行为举止都要检点得体,特别是对兄长,她要求曾雨在兄长面前必须谨言慎行,举止不得轻浮。

    曾雨在少女时觉得曾妈妈的教育让她心里十分不适,处于青春期的她,觉得韩孟语作为一个男性来说,十分讨厌,连晾晒衣服时,她也将自己的小裙子、小衣服,晒得离韩孟语的衣服远远的。

    现在踏进他的房间,她总感觉像走进了某个“禁区”,明明知道父母都不在家,可是她仍然忐忑。

    他的房间收拾得非常整洁,初时曾妈妈说要帮他收拾,他都婉拒了,那之后他都是自己收拾房间的。曾雨看着与自己风格迥异的房间,很是好奇。他的房间有一个小书柜,备一些他常看的书,然后就是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大书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及一些书籍报刊,整间房唯一的装饰,就是电脑旁边的那一盆吊兰。比起她的房间,他的房间显得太简单、太空旷了。若说曾雨住进韩家十年之久,算是韩家的一个小主人,而这个真正的主人的房间比起曾雨的房间来,更像客居。曾雨想起以前跟他争风吃醋,在看到他简单的房间后,涌上心头的滋味叫羞惭。

    曾雨将他的衣物放在床上,就忍不住这里瞄瞄那里看看,韩孟语此刻用着电脑敲敲打打,一时间没空去管她,直到她突然咦了一声,他才回头,然后像是被发现秘密般,飞快地过去抢夺正在她手中的那张纸条。

    看着被韩孟语一把夺过去的纸条,曾雨指着他“你你你”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跺脚,羞红着一张脸道:“纸条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捡到的。”韩孟语将纸条一折,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衬衣口袋里。

    那是曾雨之前所列的十大好坏,但是列在右边的几大坏处中“道德伦常”已经被他用笔划去。

    “那是我的,你得还给我。”曾雨想着左边最下面,她写着喜欢他的那几个字,就觉得脸上一阵热烫,她已经忘了,她曾经还列了这样一张表,何时丢失的,她也没有注意到,却不想被他捡了去。

    “等到右边的全部被划完了,我就还给你。”他继续坐回电脑面前,写他的东西,曾雨不管不顾地去跟他抢,被他三下五除二地撂倒在他的双膝上。他垂眼看她,道:“姑娘家,要稳重啊!”

    曾雨急得脸一红,想想她都跟他发展成地下关系了,还稳重什么呀!曾妈妈和他的话,现在都没用!思及此,于是她张牙舞爪得像一只小野猫一样跟他嬉闹着。

    等到两人终于肯停歇下来时,曾雨任韩孟语抱着,沉默地享受着两个人的宁静。想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她抬头看他。

    韩孟语看她眼里晶亮的光芒,弯唇笑了一下,想了想,又拧了拧眉头,最后还是不语。

    曾雨仔细盯着他的每一丝表情,迫切地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可是他最终的沉默让她不满了。

    她掐了他一把,见他被她掐得拧起了眉,才得意地松手,然后听他道:“你又小气、又懦弱,还任性,喜欢耍小脾气,最重要的是,又笨又懒,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本来是想说些让你高兴让你得意的话,可为什么我现在想起来的全是你的缺点呢?”

    韩孟语放开她,找出一张纸来,中间画了一条线,左边写“优点”,右边写“缺点”,不稍一会儿,右边已列出七八条来,左边还空空如也。

    曾雨越发不满,她也替他思索着,自己有哪些优点可供他列举,偶尔想到一两条,想提示一下他,又觉得自己想到的那些优点实在是微不足道。

    韩孟语看着面色越来越阴晦的曾雨,终于顿住了笔,开始往左边列,却不是列的她那些小优点。他缓缓写着,一笔一画都比先前用心认真,曾雨不愉的面色因他笔下的字迹,缓缓融解,最终忍不住将笑意浮于眉眼间来。

    左边就是一句话,他上书:谁都替代不了!

    曾雨与韩孟语都知道父母的归期,小心又珍惜地倒数着他们的甜蜜时光,每每韩孟语认真地跟曾雨探讨起如何跟父母摊牌时,曾雨总是找尽理由拒绝与之协商。曾雨觉得自己就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对于被父母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会出现的结果,她想都不敢去想。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觉得现阶段他们才刚刚开始,感情根本还不稳定,她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挑战道德伦理,去对抗父母的叹息与眼泪。

    每每这时,韩孟语就很无奈,不去理会曾雨,自个儿上楼去书房里写材料。曾雨知道自己惹他不高兴了,心里又有些愧疚,斟酌良久后,就一溜烟儿地跑到楼上,也钻进书房,假装找书。

    找的次数多了,被干扰的某人被她打败了,径直走到书架旁,一把把她拢住,听她呵呵地笑,又放弃自己的原则弃械投降。

    两人最过火的一次,是父母要回来的前一天,曾雨跟韩孟语说一旦父母回来,就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要忍下时,韩孟语将她吻得差点窒息。感觉到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抚着她光滑的腰侧一直往上,手指触及内衣边缘,正要解她内衣的背扣时,她突然紧张,急唤道:“哥!”

    他便一顿,急急刹车。

    他得做回她哥,在父母回来时,在有外人存在时,在她需要他克制时……

    “以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哥’。”他觉得忍得难受,又气闷得慌,他受不了她突然如此叫他。自从对她生出不一样的情感起,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她所忧虑的那些东西,甚至比她想得更多、更全面。他做了很多的自我心理建设,他的那些挣扎犹疑不比她少,他也知道她定是需要一个如同他那般漫长的适应过程,他也给她时间,可是当她如此唤他时,他心里的那道固守之墙,便会变得薄弱,他认为就算全世界都把他们当兄妹来看,他都可以不介意,但是她不能,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能!

    曾雨觉得她沦陷得飞快,也许是各种因素配合得刚刚好,使得他们趁着短短几天,将感情迅速升温,快得让人有些惶然。可是两人却都明白自己已不可能放缓步调,因为他们知道,当父母回来时,一切都将恢复原状,连感情也要恢复原状,曾雨希望那时,她能迅速地收回。她那声“哥”虽然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但是她知道,潜意识里,她不但想让韩孟语克制,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克制,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曾雨的细微变化,让单位里爱八卦的同事们发现了,大家都认为小雨定是交了男朋友,每天都眼含情,嘴含笑,一副甜蜜的模样。小七跟莱宝更是大放厥词道:“若小雨不是有男朋友了,我们请所有人吃一个礼拜的大餐。”

    大家闹腾归闹腾,可是曾雨却明白,有些东西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之前她没有掩饰好,那些间或发呆傻笑,那些面带春风的气色,那些打自心底的欢喜,竟被这些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连同事都这样认为,那更关心自己的父母呢?面对那样朝夕相处的父母,她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住呢?

    本来这些都是曾雨的隐忧,可是让她更担忧的事情,是一祺终于对她进行了大胆的猜测。

    而且猜的结果与事实是那样接近!

    那天父母旅行结束,下班前韩孟语先去机场接父母,打道再来接曾雨,等到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走了,只剩曾雨与王一祺时,曾雨讨好地问一祺是否要喝茶,然后跑到了茶水间去泡茶。

    一祺便是这个时候跟她一同进入茶水间的,她语出惊人:“小雨最近心情开朗的原因,是与韩大哥的感情进展顺利吧?”

    曾雨手中的杯子在她话音刚落时,啪的一声摔落在地面上,曾雨看着地面的碎片,头都不敢抬,身形像是被定格般僵住。

    “韩大哥提出我跟他不适合时,他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我问他为什么还要放任你为我们去牵线,他沉默不语。从那时起我便隐约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会跟我有所牵扯,我穿他送我的裙子时,你看我的眼光,不是欣慰,而是黯淡,所以我想有些事情,我可以确定自己是知道了。”

    “小雨,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对我有失厚道吗?”最后四个字,一祺说得凿凿有力,盯着曾雨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原谅。

    有失厚道!这四个字压得曾雨连喘息都停止了。是啊,她多不厚道啊,虽然她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也一心希望能出现双赢的局面,可是好心却做了坏事,最终事情还是按着韩孟语的想法进行着。她虽无心造孽,但最终事与愿违,她做了那个最失德、最可耻的人。

    她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料到会来得这样早,她以为自己跟韩孟语的关系不对外挑明、不公开,她至少还可以在心里甜蜜上一段时间,却不料一祺早已看出了她跟韩孟语之间的关系。忆及王一祺曾穿过韩孟语送的那条裙子,到现在她才明白,那是她对自己的一种试探,一祺早在她接受韩孟语以前,便已经试探出了她的真心。

    还能说什么呢?曾雨哑口无言,连替自己辩驳一句话的理由都找不到,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是伤上加伤。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们可真恶心,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们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不过小雨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只是我不会祝福你们,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样,想必也知道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只是那些麻烦中的一个开始,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看你们能克服掉多少障碍,之后是我们单位的领导同事知道了对你看法和影响,然后还有韩大哥他那样的职业如果因这事受了影响,你想想他又会有多大的压力,还有你们的父母……”

    “够了!”曾雨忍不住要打断她的话。

    曾雨突然想跟王一祺说,她不会让人看笑话,更不会让王一祺看笑话,她会力克众难,她会跟他最终美满幸福,她想将这一切说得信誓旦旦,说得斩钉截铁,可是喉咙却像被卡住了一样,她觉得自己说得再多,在王一祺眼里,仍然只是恶心!最终她只是抬头看了王一祺一眼,又垂下头去,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对不起!”

    两人一时静默,良久,穿着细高跟的一祺离开,嗒嗒的脚步声清脆地回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曾雨确定她已离开,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韩孟语的车到了曾雨单位楼下时,曾雨已经洗了一把脸,下楼来看到父母,她笑得一脸开心,问他们玩得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累死了。”曾妈妈抱怨时仍隐含着笑意,两个老人玩得确实累了,有着明显的疲惫。曾妈韩爸在车上一路说着这次旅游的体会,尤其是曾妈妈,说得口沫横飞,之前韩孟语接机的时候,她说得还没有这么起劲,见到自家女儿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滔滔不绝地将所见所闻点滴不漏地跟女儿讲述着,两个老人根本没有察觉出她笑得勉强,也没有察觉出她眼眶的微红。

    “看你说得这么起劲,还说不好玩。”曾雨打断曾妈妈的话,听曾妈妈说了这么多的事,她才觉得心情平复了些,继续笑得没心没肺。

    “当然不好玩啊,好玩的都要另外收钱,我跟你叔叔都舍不得再花钱了,这一路,花了不少钱了,光买水喝都花了起码近百块了,这天气太热了,我跟你叔叔都恨不得马上回家。”曾妈妈想起自己这一路上花的钱,就心疼不已,尽管韩孟语给了他们很多的钱,可是曾妈妈还是觉得这样的花钱方式太不符合她的消费习惯了。

    曾雨偶尔瞅瞅坐在前排开车的韩孟语,他一直没说话,曾妈妈知道他的性格,也毫不介意。曾雨本是偷偷瞄他的,却不料他通过后视镜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曾雨飞快地撇开,心里像熬油般,憋得难受,一时没忍住,泪意又泛滥起来,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搅,马上叫停了车子,开了车门,还没走到垃圾桶旁,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曾妈妈的谈话兴致在曾雨发生呕吐的状况下,被打断消匿了,车上的人都下车来,曾妈妈拍着曾雨的背,担心地问:“姑娘,你又生病啦?”

    吐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曾雨终于止住翻涌不止的反胃感,向其他三人招招手,表示自己没事,擦干净嘴脸,才道:“没事没事,我晕车了。”

    曾妈妈这才放心,大声责怨起来,道:“这才多远一点的路啊,你就吐了,你看我跟你叔叔,这九天坐了多少车啊,都没吐过,你怎么这么没用呢?”

    曾雨讨好地跟妈妈笑笑,说:“车子开着空调,密封得那么好,有些闷。”

    说这话时,曾雨趁机回头看了一眼韩孟语,看他眉头紧拧,她生怕他要说些什么,催促着大家快快上车回家。

    韩孟语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上了车就缓缓启动了车子,关掉了空调,将车窗全部放下,外面的空气灌进车里,曾雨总算觉得好受了些。

    她吐光了,那些郁结之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车子很快就进了小区,韩孟语跟曾雨将父母带回来的大包小包提下车来,两个老人一回到家,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上去这趟旅游确实让他们觉得辛苦了。

    “还好,收拾得还算干净,不会是知道我们要回来了才收拾的吧?”曾妈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家里的卫生较之她离开前,似乎更为洁净。

    “是啊是啊,知道你要回来,生怕你骂,我马上把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曾雨笑道,配合着父母的好心情。

    韩爸爸也觉得家里很舒适干净,听到曾雨这样自贬,忙补充道:“小雨一直都是好姑娘,要收拾起来,一点也不比你差,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她嫁出去后,婆家会嫌弃。”

    这话曾妈妈很受用,但听在另外两人的心里,就如梗了刺、打了钉,心脏隐隐闷痛着。

    曾妈妈在跟曾雨聊天聊至晚上十点时,终于让韩爸爸拖了回去,让她早点休息。曾雨觉得虽然妈妈口头上喊累喊苦,对这趟旅游却十分喜欢,很多事情她反反复复地讲上了好几遍,仍然觉得有趣,而且她给曾雨、曾媛、韩孟语买了很多吃的穿的,本来喊苦喊累的,一聊起天来,却恨不得聊上一夜。

    曾雨在妈妈离开后,才打开手机,手机里有好几条信息,她将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放在裤子的口袋里,只有她知道它振动了多少次,却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去翻看,现在打开一看,全是韩孟语发的,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阿姨还在你那儿吗?”

    “今天为什么会那样?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你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你肯定是碰到不开心的事了,告诉我。”

    “我今天晚上会一直等到你告诉我为止。”

    怎么说呢?曾雨将头埋在膝间,想起白天一祺字字铿锵地指责她“有失厚道”,满脸不齿地觉得她“恶心”,她便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难以启齿,她要告诉韩孟语一祺发现了秘密吗?她要告诉韩孟语一祺会一直看着他们如何不幸福吗?

    即便一祺确实如此对她说过,她也没有办法将那些话复述一遍给韩孟语听,他说要等到她给他一个答复为止,这不是在逼她吗?

    想了很久,她编辑了一条信息:你早点睡吧,什么事也没有。晚安!

    发送消息后,她怕他还会继续纠缠着这个问题不放,按了关机键,将自己埋进床里。

    第二天一大早,曾雨便起了床,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早起床了,她想趁大家还在沉睡之际,溜出门去上班,这是她用一整晚没睡的时间想出来的逃避办法,她没办法向韩孟语坦诚所有的事情,但她至少可以先躲开他的纠问。父母因为前些天的旅游太耗精力,不像平常那般早起,现在还睡着。而她起得再早,也没有早过韩孟语,等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就发现韩孟语已经守在了卫生间的门口,等着她撞上。

    “真早!”曾雨没想到这么早还是会碰到他,惊吓过后,便是眼神闪烁。

    “不是早,我一夜没睡。”他看上去不是很精神,声音不知道是刻意压低了还是受到了未睡的影响,有些低沉喑哑。

    曾雨皱着眉,责备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要你睡的吗?”

    “没事的话,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他咄咄逼人。

    “我难得起个早床,爸妈他们都那么辛苦,我去做早餐啊。”她扯了个由头。事实上,她之前没有想过要给父母做早餐,在她看来,若她早上溜掉了,韩孟语定是会为父母做好早餐才上班的。

    “你说谎的时候,耳朵会红。”他又道。

    曾雨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耳朵,摸完了才恍然发现上当了,便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就靠在过道的墙壁上,与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她只有一臂之距,他伸手捏上她的脸蛋,拧着眉头问:“你昨晚一夜没睡?”

    他一关心她,她觉得自己的防线又弱了,低头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昨天,其实就是跟我一个同事吵了一架,心里有些难过而已。”

    “你跟王一祺吵架了?”他突然问。

    曾雨一惊,抬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努了努唇,道:“猜的。”

    曾雨发现自己露馅了,懊恼极了。

    “我跟她说的那天,就知道她会发现,她发现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们会怎样,我们能怎样,懂吗?”他揉她的头顶,开导她。

    他那么轻易就知道了?她纠结了一个晚上,原来他早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会这样了?

    他似是突然将心放下了般,动动酸疼的脖子,又揉了揉她头顶,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去准备早餐,吃完送你上班。”

    曾雨一把拉住他,他疑惑地回头,她才看清他眼底满布的血丝,掩在长睫下虽不那么明显,可是她看清了。那些血丝,那么让人心疼。

    “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做早餐,做好了我叫你。”她拉着他往他的卧室推。从来都是他煮好吃的给她吃,很多时候她想想,她似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哪怕是一顿早餐。

    韩孟语被她推至门口,已觉无奈,临进去时,飞快地在她的唇上一啄,才听话地进房补眠。

    他爱吃汤面,曾雨折腾了半天,才将面煮得汤清面滑。她一边煮面,一边想着他刚刚下巴泛青、眼泛血丝的模样,心里觉得无奈。随着她对韩孟语的了解日益加深,她终于发现他确实执着,他说什么就会做到什么的原则,如同他倔强的少年时。有些脾性,即便是人已成长、已成熟,仍是不会轻易改变啊。

    煮好了面,还未叫韩孟语,他已步下楼来,曾雨抬头看他将时间掐得刚刚好,猜他补眠的质量也不怎么好,只得无奈地垮肩,替他将面摆好,又给他拿了筷子。

    曾雨自己也煮了一碗汤面,端着面坐在韩孟语的旁边,两人呼呼地吃着。曾雨觉得自己煮的面远不如韩孟语煮得好吃,她一边吃一边皱眉头,生怕他嫌弃了。

    “你不喜欢吃汤面,为什么还要煮这个?”韩孟语看她皱眉头,以为她不爱吃,他向来都是给她变着花样做一些早餐,但如果早上给父母与自己都是煮汤面的话,他定会为曾雨炒上一盘面,韩孟语发觉曾雨向来不大爱吃汤面。

    “不是我不喜欢吃,我是觉得煮得不好吃。”曾雨涩涩地道。汤面确实是她不太爱吃的早餐,可是因为他爱吃,她觉得汤面应该是她可以爱上的食物。

    韩孟语一笑,没说好吃或难吃,将他的那一碗面吃完后,看曾雨那碗吃得还剩很多的面,拿起筷子,从她碗里夹去了一大半,继续吃。

    “等会儿不用你送我了,你也不许开车。”她道。

    “你介意同事的眼光了?”他头也不偏地将面吃完。

    “不是,我晕车。”其实曾雨是有些介意的,如今,一祺已成了她不得不避的一个因素,“你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不准开车,听到了吗?”

    见旁边的人点头,她脸上终于浮上些笑意来。

    他突然道:“小雨,要是哪天你惹我生气了,你就说些好话哄哄我吧,只要你哄,我就不生你的气。”

    他说这话时,似是在跟她做某种约定,她听出他话里明显的让步,心头一暖,却又酸涩,心里有些百感交集,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于是学他,在桌下用光祼的脚轻踩了一下他的脚背。

    曾雨在工作时,开始认真考虑起韩孟语的话来。事实上,一祺的话给她敲了一个警钟。之前,她一直回避着那些现实的问题,从一祺开始,她可能确实要逐一面对它们了。一祺已经让她无法再继续回避,她希望当所有的问题在日后一一出现时,不会将那些问题弄成她与韩孟语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最坏结果,如果可以,她希望尽可能地减少影响,做到情有可原。韩孟语说得对,他们都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重要的是他们会怎么样,他们能怎么样!

    单位最近有人事变动的消息传出,七七跟小伍告诉曾雨,说这次的人事调整会很大,很多年轻的工作人员会被下放到基层进行锻炼,如果调到某个乡镇的国土所,起码要待上一两年才能回来。

    大家生怕自己被调下去,于是近段时间很多同事都跟领导走得很近,希望留个好印象不被下放。

    曾雨觉得如果真的把她调到乡下去的话,也不是太坏的事情,那样她就不用跟一祺天天碰面了,对于她来说,会感觉到轻松一些。只是那样的话,跟韩孟语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会少了。

    日子还是那样平淡却又有些小激情地过着,曾雨拒绝韩孟语继续接送,跟曾妈妈解释自己晕车,索性买了一辆小电动车,天天自己开着车上下班。所以,玩地下情的两人,独处时间变得更少了。有时候曾雨看着韩孟语投递过来的渴望眼神,有一些小得意,又有一些小不忍,只能趁父母都在忙的时候,躲在书房里和他亲昵一会儿,或者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在餐桌底下踩对方的脚。

    某天,原本正儿八经看着喜剧的两人,不知道是曾雨笑得太不顾及形象还是韩孟语一直没有将影片看进去,看着看着,曾雨就笑倒在韩孟语的身上,韩孟语捞过一门心思扑在电视上的曾雨,开始细细地亲吻起来。曾雨起先并没有注意,还在为某个已经看了很多次的桥段笑得脸颊抽搐,直到他的手指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面,她才恍然发觉,自己与他的姿势不知在何时竟变成了眼下这种暧昧又大胆的状况。开了空调的室内,一片清冷,电视里闹腾的声音,突然就飞离了她的感观,衣服内他的手指循循而上,门锁突然一响,先前所有混沌的思想瞬间清明,那些微弱的挣扎也突然变得有力,曾雨惊得将腿一屈,突然就听到他一声闷哼,她捧着他的脸细细看他,见他紧拧着双眉,痛苦得像在隐忍着什么,她急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门板发出砰砰声来,附带的还有曾妈妈的大嗓门,在门外喊着开门。

    曾雨一时慌乱不已,像是小时候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了般,她已顾不得韩孟语究竟哪里不适了,推开他,就想跑,韩孟语突然拉住了她,脸色不愉地瞅着她。她听着门板上传来的拍打声,十分焦急,可是她从韩孟语的眼神里,看到了他想公开一切的坚定,这更让她害怕。她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趿着鞋扑腾着,可是拖鞋还未穿好,她动作一急,整个人便扑地上去了。客厅里的小茶几被她扑得移了位,上面的一些物什掉落至地面。她本来磕了膝盖,却顾不得疼痛,将掉至地面的东西胡乱一捡,趿着仍然没有穿好的拖鞋就一瘸一拐地往就近的卫生间里钻。

    韩孟语拧眉瞅着她慌乱躲藏的身影,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才去开门。躲到卫生间的曾雨,听着外面妈妈絮絮叨叨地说自己老了,总是忘了带钥匙,又听曾妈妈问韩孟语怎么了,她心里慌张得扑通乱跳,瞅着卫生间里镜子中的自己,想起刚刚韩孟语对自己的触摸亲吻,羞躁不已,担心韩孟语真的会不顾她的意愿,跟曾妈妈摊牌,她在卫生间足足待了十分钟,才敢出去。

    韩孟语常常问曾雨这种情形要维持到什么时候,曾雨想了又想,她也不知道要维持到什么时候,或许等某天被人撞破,或许等浓情转淡……

    “你对我们没有信心,你总觉得我们的结果会是分开!”韩孟语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原谅,质问起来也不留余地,但是这话确实说到了曾雨的心里。她对他们的未来太不确定了,即便她想过跟他一起努力,可是每每事到临头,她总是想临阵脱逃。她喜欢韩孟语,却还没想好她们会不会最终在一起,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对于她的沉默,韩孟语十分生气,连续两天都不理会她,微信上也不再主动找她,甚至连她发信息过去,他也极少回,每天回家吃饭时,他也不看她,她就偷踩他的脚,一直用力踩,踩得他疼了,才趁父母不注意时,给她抛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不是说他如果生气的话,只要她说好话哄哄他,他就不再生气吗?骗人,她都主动示好了,他还不理她,晚上也不会给她晚安吻了。虽然她一直口头上警告他不许给她晚安吻,以免被父母当场抓包发现,可是他一直都没听她的,我行我素,一切全凭他做主的样子。现在连续两个晚上他都没给晚安吻了,她在心里抱怨不已,愤愤决定以后他休想吻她。

    他主动理会她,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让他们两人都十分语噎的事情,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老人当喜事对待,他们两个却因为这事将矛盾复杂化了。

    叫冬冬的那个女孩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导火索,本来冬冬来到韩家时,曾雨还十分开心,觉得那个女孩既漂亮又随和,和自己同龄,说话温柔又好听,两人在客厅里聊了好一阵子。曾雨只当冬冬是韩爸爸以前一个同事的女儿,据说小时候还在韩家住过好几天,多年没什么来往的两家,挑这个时候上韩家串门子了,曾雨猜人家可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没想到那件事情与韩孟语有关。饭桌间,当韩爸爸跟冬冬爸爸言语间越来越明确地有意撮合冬冬跟韩孟语时,曾雨才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再也笑不出来了。

    冬冬显然是知道父亲带她来韩家的目的的,一点也不惊讶,听长辈调侃时,也只是抿着唇笑。曾雨看向韩孟语,她不知道韩孟语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只看到他没什么反应地埋头吃饭,似乎长辈间的玩笑,就只是玩笑,他不顺应,也不阻止。

    曾妈妈说:“上次旅游时,冬冬跟着她爸爸一起去的,在路上对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可贴心了,太招人喜爱了。她怕我晕车,还给我拿药送水的,我自己家的女儿都没她对我上心啊!”

    曾妈妈这话本来是想讨好客人,说些夸奖人的客套话,却让曾雨的心更沉了,难受极了。

    韩爸爸说:“孟语单位领导前些天跟我说,想派他出国去交流学习一两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今年冬天就可能去美国,他要是在冬天前结婚就好了,据说可以携眷,虽然家眷只有一个月的停留期,但是一个月可以玩很多地方了,就当是蜜月旅行也好。”

    多让人眼馋的一个条件啊,事实上,不需要这些外在条件,韩孟语本身就已经能让人趋之若鹜了,韩爸爸有韩爸爸的美好愿望,在他的同事故友面前,即便他从来都是一个很低调的父亲,却也忍不住有着炫耀的欲望。

    曾雨沉默地吃着饭,她根本不知道韩孟语的单位有意派他出国交流,他从未跟她提及,要不是韩爸爸跟外人说起,他是不是不打算跟她说?

    韩爸爸那样说时,冬冬爸爸不好说什么,只是瞅了眼自己家的女儿,笑容里别有深意,冬冬接收到她爸爸别有深意的笑容,害羞地埋下了头。

    曾妈妈笑得十分欢畅,一个劲儿地夸冬冬,任傻子都听得出,大人们的心思都在往一处使劲儿,韩孟语会不知道?

    曾雨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似乎生气了,心里有股小火苗噌蹭就烧了起来——听妈妈夸冬冬,她生气;听韩爸爸炫耀韩孟语,她生气;听冬冬爸爸赞叹韩孟语年轻有为,她生气;看韩孟语一言不发,她生气;等到韩孟语应承着谦虚几声时,她还是生气。就好像被她藏得极好的一件宝贝,在她毫无预警的情形下,被众人炫耀地推到了觊觎它的人面前,除了有一种恐人争夺的不安感外,她还有一种无力阻止竞夺的挫败感。

    这一桌子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没有人夸她,也没有人提及她,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般,参与不进其他人的言论中,或许连韩孟语也忽略了她吧。

    饭后,妈妈吆喝着曾雨洗碗收拾残局,可能妈妈是想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女儿有多乖巧,所以在吆喝时,口气有些肆无忌惮。若在平时,曾雨可能并不觉得如何,但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下,曾雨就是觉得有些气闷,看冬冬诧异地瞅了自己一眼,她突然间就对妈妈的态度有些恼怒,这在外人面前,将她当下人一样使唤的口气,多让人难堪啊!

    冬冬乖巧地说要帮曾雨的忙,曾妈妈马上制止了,说冬冬的手是钢琴家的手,洗碗多么伤手之类的。她一边拖着冬冬的手去客厅里坐,一边催促着曾雨动作快些。曾雨看看自己泡在堆满泡沫和食物残渣的水里的手,心中更不是滋味,一言不发地收。曾雨偷偷瞥了眼韩孟语,立在厨房里的他双手插袋,侧着身子,丝毫不忌讳地看她,眼里的意味不明。曾雨觉得心中的那股子火苗更是一下子窜了起来,恨恨地别过头去,再也不理会他。

    曾雨在厨房里忙活时,就听到客厅里一派欢声笑语,这厢碗还没洗好,妈妈又在大喊让她把西瓜切好,上果盘。

    曾雨想装作没听到,妈妈真以为她没听到,又喊了两声,曾雨的脾气一上来,就是拧着不应答。妈妈走进厨房时十分不高兴地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这丫头,我们在替你哥说对象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叫你做点事,你的脸就臭成这样,跟人家闺女比起来,你看看自己差到哪里去了。”

    曾雨一听,心情更加低落了,她听到妈妈在饭桌上说冬冬钢琴十级,又说冬冬会跳芭蕾,画画还得过什么奖。她每听一样冬冬的好,心里就难受一分。在她看来,冬冬确实好,多符合琴棋书画的淑女标准啊,最难得的是冬冬在内外兼修的情形下,比起一祺来,又多了一份低调与谦逊,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女孩啊。

    她嫉妒了,她觉得自己要求韩孟语配合自己只谈“地下情”,现在这种情形对于她来说,可能她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但她就是嫉妒了,她吃醋了。

    曾雨去冰箱里捧西瓜出来切时,瞄了一眼客厅,大人们都围坐在沙发上,韩爸与冬冬爸一人占了一张单人沙发,曾妈妈与韩孟语、冬冬三人坐在长沙发上,曾妈妈别有用心地让韩孟语与冬冬坐在了一块。

    曾雨看着顶灯光线洒在韩孟语跟冬冬的头顶上,让两人笼罩在一派朦胧浪漫的光影中,一副十分和谐静好的模样,一时间就恍了神,锋利的水果刀一偏,就在手上划了一刀。

    曾雨疼得嘶了一声,看着血从伤口处涌出来,她拿着刀进了厨房,在水龙头底下一边清洗着刀口上的血迹,一边冲掉受伤手背上的血,水槽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红,刀划得不是很深,但是较长,好一会儿才止住血,未及去包一下,就听得客厅里曾妈妈抱怨着曾雨的动作太慢,曾雨应了一声,在手背上呼呼吹了几下,确定手背上的伤不再往外冒血时,又出去了。她将瓜都切好,用盘子装好,插上牙签,端去了客厅的茶几上。

    瓜盘奉上时,她刻意将左手手背朝下托着盘子,以免被人看见。她在心里盘算着,希望妈妈不会再使唤她,好让她早些上楼去。现在她只想躲进自己的房间,她不想看到他们和乐融融地谈笑的模样,不想听他们提到什么婚姻啊、缘分啊,她想躲得远远的,不然她觉得自己的那颗心扭曲得就要变形了,连她自己都要讨厌自己了。

    韩爸爸让曾雨歇一会儿,一起坐下吃瓜,曾雨推说厨房里还有,愣是不愿意跟他们坐在一块,听他们相谈甚欢。她跟冬冬及冬冬爸爸招呼了一声,便匆匆离开客厅,对于韩孟语,她连看他的心情都没有。

    在杂物间找到了医药箱,给手背搽了些碘酒,她打算偷偷上楼去待着。

    走到楼梯口时,被等在那里的韩孟语拉住,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主动搭理她,可是她这会儿不稀罕了。

    两人所在的角落,刚好是客厅里视线不及的地方,她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借口走出来的,她出来看到他时,觉得他似乎知道她想开溜的想法,出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守着她。他拧着眉拉住她,不让她上楼,她负气地甩开他拉住她的手。

    她甩了一下甩不掉,手背因自己的动作被甩得生疼。她生怕客厅里的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小声急道:“你快回去。”

    韩孟语不放手,与她僵持着,突然间,曾妈妈探出身子来,问:“怎么了?”

    曾雨一惊,看见老妈的眼光落在韩孟语拉着自己的手上,脸色瞬间煞白。

    有那么一刻,曾雨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她挣了挣手,韩孟语仍没有放开,他看着她的眼里,仍是一片固执,她觉得他要是再不放手,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哈雷彗星就要撞上来了,火山就要喷发了,地球就要毁灭了……他的神情与行为让她有一会儿认为,他似乎就要不顾一切地撕破脸,在这种情形下将一切都公开了。然而,在她最担心的时候,他终是放开了手,眼中的那片固执最终在她的慌乱下软化了,一度执着的脸上转而隐隐浮上些受伤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