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
“小柔?我买胶带回来了,你收拾完了吗?” 陆湛还压在蒋柔的身上,一切,一切都没有反应过来,听见这个声音,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那真是一道极好听的男声,隔着门,说着纯正的普通话,听上去干净又优雅。 “小柔,你还在吗?还是我在楼下等你?” 霎时间,陆湛喉咙漫上浓稠的酸涩,脸色沉下,“谁?” “谁!?” 蒋柔将他一把推开,厌烦地坐起来,说:“一个朋友。” “我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晚上也不安全,所以就叫来了一位朋友。”她不想气陆湛,也不想让外面的盛洛误会什么,就是平平静静地叙述。 “朋友?” 陆湛却听得心里发苦,如果蒋柔真说是男朋友,他可能还会揣摩下是不是蒋柔在气他;但是她这样正常平淡的口吻,听上去就是不在乎他,连故意气他都懒得,更难受。 陆湛没有再说话,阴沉着脸,眼睛红红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凌乱的衬衫扯得平整,然后从她身上下来,快步离开卧室。蒋柔心里被刺了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追上去惊慌问:“你要去做什么?” “跟你无关。”陆湛将她的手甩到一边。 他歪了歪头,双手扯了扯衣领,挽起衣袖,缓缓地活动手腕。 等了一天的爆点,终于来了。 他不能做别的,回来的一路没有遇见任何爆发的事情,也不能抱抱思念许久的她,还被凶了一顿,陆湛忍不下去了,就像是快要抵达顶端的气球,轰的一声要爆炸。 “陆湛,你想要干什么?” 蒋柔察觉不对,从背后抓住他,眼看要抓住,陆湛却闪身躲过,快速打开门。 盛洛脸上挂着笑,温和说:“小柔——” 陆湛顿时暴怒,“柔你麻痹,怎么叫你妈的?!” 蒋柔惊叫一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鲁的陆湛。男人粗声骂完,单手一提,揪住面前男人的衣领,粗暴地拉到自己眼前。陆湛盯着他,霎时就好像心里有一堆虫子在剧烈地啃噬,咬得他浑身绞痛。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 一个模样俊俏,气质温柔的、成熟的男人。 盛洛也呆了下,但是他知道蒋柔的事情,冷静下来,用尽量礼貌地口吻说:“不好意思——你是她的前男友?” “前男友?”陆湛攥紧拳头,唇角勾起一抹笑,浑身紧绷,突然一拳打了上去,“——老子是你爹!” “你干什么陆湛?!”蒋柔上前拉他,“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一拳下去,盛洛往旁边摔倒,半个身体倚撞在在冰冷的墙上,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陆!湛!!” 蒋柔彻底被吓到了,见陆湛还要再打第二拳,她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男人身材强壮,力气大得吓人,蒋柔很快发现扯着他的胳膊也没有任何作用。她根本无法阻止,陆湛又是一拳,盛洛下意识伸胳膊去挡,却没有用,盛洛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倒,身体擦到外面的鞋柜,一道血痕。 “陆湛!!!”蒋柔惊声尖叫,对他从没有过的失望。 她伸出手臂,想也不想,清脆又利落地啪一下,狠狠打向他的侧脸。 和上次的不一样。 这次又狠又重,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他脸上,彻彻底底打醒了他,陆湛带火的眼睛突然就暗淡下来,先是惊愕,再是失望,愤恨,肩膀颤抖,身体垮塌。 蒋柔怕他再动手,跌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眼神冷漠又失望,“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闻闻你自己身上的味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你真让人恶心!” “我让你恶心,他让你不恶心对吧?” 陆湛面色愈发阴翳,暴怒,又残忍的狼。但是蒋柔将男人挡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无法再下手,只能咬牙强忍,眼角赤红。 “还是,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蒋柔回忆他高中的时候,她不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因为富裕的生活而无所谓,桀骜又张扬地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有帆板和舅舅,所以,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不,不,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蒋柔低低地说,她说给自己听,声音像把刀子,插进男人胸口,“是的,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流氓。” “…变态。”她混乱又生气地说。 逼仄的沉默流窜在楼道里,突然冷寂下来,一时没有人说话。 陆湛的表情很怪。 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般,嘴角竟勾起一丝弧度,刚才眼底的火也被冰扑灭了。 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本来是应该这个样子的,但是为了她,他一直在努力啊,甚至因为她嫌弃自己靠遗产生活,去练了他不喜欢的帆船!陆湛感觉又苦涩又委屈,他不知道蒋柔怎么了,为什么最近那么反感自己! 蒋柔抿紧嘴唇。 背后传来男人压抑的痛吟。 “你没事吧?”蒋柔慌忙侧过脸,看见盛洛嘴角还在滴血,面颊青紫一片,垂下眼睫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 “我没事,别担心我。”盛洛忍着痛咳嗽了一声,倒不见多愤怒,只抬头瞥一眼陆湛,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你…前男友没事吧?” “我送你去医院。”蒋柔自动忽略这个话题,“来,起来。” 陆湛杵在阴影里,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阵阵抽痛,心里似一只怪兽在嘶吼着要跑出来,如果不是蒋柔站在这里,他真的想把眼前的男人撕碎。 那一瞬间,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是很明白,蒋柔到底在气什么,为什么对自己失望…他皱了皱眉头,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别过来,陆湛!”蒋柔警惕地说,她真怕他把人打出问题来。 陆湛看着女人如临大敌的眼神,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电梯叮的一声。 最后,他没再跟上去,微微侧头,颓然地靠在墙壁。 蒋柔觉得这一夜混乱不堪。 她把盛洛送到附近的诊所,一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夜风将消毒水的味道送到鼻尖,她按着自己的外套,低着头,用手碰了碰旁边盛洛买来准备让她打包的胶带,心里充满了愧疚。 回忆着晚上的事情,她觉得太阳穴痛。但是心里,好像没有之前因为不舍而痛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陆湛真的太让她失望。 见面就想着上床,身上还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打人,粗俗不堪…他简直比她想象中的还糟糕。 她绞着手指,情绪很复杂,反感、伤心、释怀,但是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担心。 陆湛情绪不太对,会不会做什么狂躁的事情…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又被蒋柔的愤怒压了下去。 只是,好吧……到底还是担心。 六年的感情,真是一种奇怪的责任感。 没多久,盛洛出来了。 “我没事了。”男人坐到微微发抖的蒋柔身边,他的眼角青紫,腰上的伤包扎后而不敢乱动,只挺直着背说:“你没事吧?” “没、没有。”蒋柔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今天真的对不起。” 盛洛包容地说:“没关系,不用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以为他不在家的。” 蒋柔摇了摇头,擦眼睛时,还能闻到身上那股子浓艳的香水味。 蒋柔沉默了。 盛洛见她不想说话,也没有再强求,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凌晨一点的医院,平静而空荡,瓷砖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冰冰冷冷的。 过了一会,盛洛伸出一只手臂,温柔地、平和地环住她的肩膀。 动作不轻浮,也没有什么其他意味。 只是像大哥哥一样,环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男人有着温热的体温,还有干净的沐浴液香。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蒋柔渐渐感觉好一些,将混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晨曦的微光洒落下来,蒋柔坐在操场的蓝色看台,望着下面听英语晨跑的学生一圈一圈慢跑。 她打起了一点精神。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陆湛的一条短信。 「我今晚九点飞机,我把你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你抽个时间来涵海山庄拿。」 「昨天对不起,我不会再纠缠你,我们分手。」 蒋柔指间停了停,抬头对着阳光眨了眨眼睛,回复。 「好的,谢谢。」 她迟疑了几秒,手指颤抖,点击发送。 陆湛看着这条公式化的回复,拿着高中课本的手一僵,苦笑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一狠心,将课本重重扔进纸箱里。 没多久,他又将课本捡起来,翻了几页。 是她的历史课本,但是有他乱糟糟的字迹。 陆湛摸了摸皱皱巴巴的边角,好像还能回忆那一天,高一开学没多久,在学英国的国会、首相什么,她看他百无聊赖,便让他去记,他写了一个狗爬字,就撂下笔不记了。 …… 陆湛继续往下整理,还有她的错题本,她的大摞试卷,然后还有她的梳子,她的水杯,运动衣,扎头发的皮筋,睡衣,电动牙刷,内衣…… 就好像一点点,共享了彼此的生活。 陆湛有点收拾不下去了。 他将这些东西和从公寓搬来的那些整在一起。 然后他继续收拾,护眼台灯,吹风机,胶囊咖啡机,豆浆机…这些是两人一起买的,属于生活共用,分不清是谁的,但是他不想自己留着,全给了她。 结果这类东西越来越多,当陆湛把一整块羊绒地毯试图塞进箱子里,他的手停住了。 要是这么算,估计卧室的双人床也要拆卸给她了——因为是为她特意买的调温圆形水床,还有隔壁为她装修的健身室,书房。 天色逐渐暗下去,落地窗外的海面汹涌澎湃。 陆湛越收拾越头痛,他真的搞不清楚啊!他们简直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就像两根藤蔓,互相缠绕着对方才得以生长。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收拾东西太麻烦了,别分了。」 「操,分不清楚,不分了吧。」 陆湛蹲在巨大的箱子前,反复斟酌着口气发短信,然后删改,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