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切了,改行炼丹
伏荼亭。 雎鸠正在挑水,小小的个头挑着两桶河水。凌乱的发丝呈枯黄色,随便扎着发髻以木笄穿过。现在家里头的重担都落在她身上,辰伯已被拉去服徭役。 正常是要去骊山修皇陵的,经卓草调动后只需至县城服役。这就是乡啬夫的权利,服役的地点时间都由他来决断。 这都是规则允许的,往年哀借此收了不少好处。想离家近轻松点的,私底下就得偷摸送礼。不送礼的,通通拉去骊山修皇陵。吃不饱睡不好,要是得了病连命都得搭里面。运气再不好就得挖矿挖煤,那更为危险。还会得怪病,以后咳嗽不说还使不上力气。 当然,卓草还不至于如此。 当地宗族的人,他都尽量分配好些。 至于其他人,他能力有限。 帮别人的前提,是他自己有这本事。 卓礼其实都不建议他帮忙,毕竟他现在是如日中天。已是爵至左庶长,举世瞩目。这些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真要追究起来却也是把柄。 “雎鸠雎鸠,这道题你会做吗?” 李鹿捧着书册,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题?” “关于律法的。”李鹿自顾自的走在旁边,“五人为群盗,张三临了拉肚子没去。四人盗窃被抓,且供出了张三,那是否构成群盗罪?” “……” 没错,这题就是卓草出的。 他很讨厌处理这些棘手的政务。 正巧这些天苏荷不在,他就把相关的罪案编成题目。苏荷平时也会教他们律令,就是希望将他们栽培成合格的秦吏。卓草觉得秦吏肯定要先实习,就把他的这些政务悉数交给稚生去做。处理政务和作业两不误,卓草都觉得自己聪明过人。 “张三虽未盗窃,却是以他为首。题目也说了,四人被抓后主动告奸,供出张三在暗中出谋划策。纵然他未曾亲自参与盗窃,同样当以群盗罪论处。” 雎鸠对律法不精,还得胡亥来。 他再混账,那也是秦国公子,老师更是赵高李斯这类精通律法的名仕。胡亥也知道皇帝最看重秦律,为了讨皇帝喜欢自会钻研秦律。像这些案例,他只消看个两眼便能精准判别。尽管有时候会出错,倒也比其余稚生强的多咧。 “原来是这样……” 雎鸠也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十八,我最佩服你了。” “咳咳……” 胡亥相当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他这就是典型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换成是在咸阳,就这种问题还想得到夸奖?做的稍微慢些,怕不是就要挨喷。 “其实像你这样个字不高,长得不好看,又不会做农活的庶出子。精通律法倒是好事,按小草先生的说法,以后当个斗食小吏也好。” “我……” “……” 胡亥是彻底无话可说,自顾自的把水桶放下。他是在帮着雎鸠挑水,反正下了课闲着也是闲着。看到李鹿蹦蹦跳跳的,当即蹙眉道:“阿鹿,你帮雎鸠挑水吧。” “这关我什么事?” “我们是不是朋友?!” “你出卖我的的时候,想到我们是朋友了吗?” “咳咳,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 李鹿虽说不悦,却还是将书册收了起来。顺手扛起扁担,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他本身就比胡亥更为壮硕,帮忙挑水压根就无所谓。纯粹只是觉得胡亥不地道,自己泡妞却让他干苦力。胡亥自个儿揽下的活,反倒让他帮忙,这算什么道理? “话说雎鸠为何不用井水嘞?” “井水每天就那么些,得让别人挑。况且我早上还得帮忙务农,没时间去挑水。等我回去后,井水都只剩下个底了。我就趁着放学挑水回去,反正也是顺路。” 李鹿若有所思的点头,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有很多人排队挑水的。去的晚了,到最后就剩下个底儿。井水并非是源源不绝的,也需要时间冒出来。先前李鹿不知道还准备挑井水浇地,结果被辰伯一顿臭骂。 “小草先生提到过自来水,说是用管道送到家家户户。只要打开阀门,就会有水自动流出。咸阳城下就有类似的管道,都是以陶土做成,防止下雨路面有积水的。对,小草先生管这叫下水道!” 胡亥接过话茬,他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卓草听他提及此事后惊得书册乱飞,一蹦三尺高。区区下水道而已,也就卓草这种没见识的人才会觉得奇怪。也不看看咸阳是什么地方,有点黑科技怎么了? 况且这玩意儿殷商时期就有,就是用来排水的。把卓草激动的连忙掏钱收了好几件样品,还说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然后塞他自个儿的博物馆里头了…… 土鳖啊! 胡亥都觉得丢人。 这玩意儿价值连城? 送他他都不要! “自来水这事,公输先生在考虑来着。” “咦!还真能成咧?!” “只是考虑而已。”李鹿无奈道:“坠星落于云阳县,皇帝已准备将此星交予先生。然后将此坠星打造成柄锋锐宝剑,用以彰显我大秦国威。我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放那不也行吗?” 宝剑谁不会铸造? 按他的想法,就该交给别人。 公输刯精通匠活,应当与他钻研科学。 来至家门口,李鹿帮着把水倒入陶缸。雎鸠的胞弟则是扛着柴火回来,因为天气热干脆光着膀子。扛柴火最容易划破衣服,他的衣服虽说是雎鸠穿过的,却也不舍的。 “鹿哥,胡哥。” “嗯。” 小伙子不错,懂事! …… …… 李鹿心满意足的与胡亥走了。 趁着还没天黑,自顾自的朝着府上走去。 “十八,我准备做点小买卖。” “什么买卖?” “搞点地窖的冰,然后送给公输先生。” “……” 胡亥足足愣了大半天。 “你管这叫做买卖?!”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不帮。” “行,我和雎鸠说你去女闾的事。” “……” 胡亥脸色顿时涨红,放先前李鹿绝对不敢这般放肆。两人虽说关系亲近,但他素来是牢牢占据主动权。只因为他是公子,而李鹿只是丞相之子。可在泾阳呆的时间久了,渐渐的也没再提及此事。 “这事后续我背锅,你放心就好。” 李鹿非常干脆的拍着胸口,反正不论他是否主动,那最后都是他的问题。 “阿鹿,你为何不找他要呢?” 卓草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他们只要说出个缘由,自然会给他们。 “那多没意思?“ “啊?” “偷偷摸摸的,很刺激!” “……” 李鹿就属于是典型的吃饱了没事干,在咸阳就这样。很多时候能换正常法子去做,他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他不缺钱可手脚就是不干净,就喜欢偷鸡摸狗。他就是喜欢追求刺激,什么事新鲜有趣,他必然是会去尝试。 在泾阳则收敛许多,不像先前般放肆。 “小草先生。” “嗯。” 路过庭院,他们就与卓草打了个招呼。 李鹿和胡亥对视了眼,便已知晓该怎么做。二人合作多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老办法,胡亥便先留下与卓草周旋。趁着空隙,李鹿偷摸跑去书房找钥匙。得手后,二人再连夜从地窖里面顺些东西。 “先生,我有个问题。” “什么?” “人是怎么来的?” “额?” “我是怎么在母亲肚子里的?” “……” “通过运动后,就有了。” “什么运动?” “睡觉。” “怎么睡得?” 卓草回过头看向蹑手蹑脚的李鹿,淡淡道:“你们俩不用故技重施了,老老实实过来吧。管龠我已收起,地窖里面也没冰块。” “咳咳……” “……” 李鹿尴尬的笑着,“先生误会了。” “误会?老公输今日方才与我提及,说你看他炼铁冶铜热的很,扬言要给他准备冰块去热。你小子不就是想跑地窖里头,偷冰块?” “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少在我这扯皮。” 卓草要连这点事都猜不到,那早就挂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经历过这么多事,是人都会改变的。坚守后世的道义,只会被人视作蠢夫。 “你小子每次出发点都是好的,偏偏做起事来不择手段。想想也没办法,都怪你爹教的好。那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玩意儿。” “对,都是我爹害的!” 李鹿连连点头。 卓草瞥了他眼,给了他个毛栗子。 这小子可真是混账! 他骂两句就算了,李鹿也骂? 李斯要是在场,不得吐血? “这几日天气是热了些。” 扶苏在旁挥着纸质的折扇。折扇自然是从卓草这坑来的,他还亲自在上面题诗,是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打工人! 他总觉得这两句怪怪的,却又不明所以。 反正折扇很好用,实乃装比……祛暑利器! “他比先前强了些,知晓公输先生热的难受,还知道主动送些冰水。”扶苏一边扇一边道:“只是府上确实没有冰块祛暑,想要的话只得去县城购买。小草,你去年冬季为何没有存冰呢?” “没这功夫。” 去年? 去年冬天他爹刚回来,带回来一大票麻烦。每天忙的是团团转,还一不小心当上乡啬夫,稀里糊涂的又爵至左庶长。然后还和张良等反贼有了纠葛,他压根没时间考虑这些。 况且,他家里头也没条件存冰。 要想存冰,就得挑三九腊月天最冷的时候。然后还得挖口井,寻常的地窖效果还不好。这井是越深越好,再把冰块运送进去。再铺上兽皮稻草这些,最后再把井口给封死。等到夏季需要用冰的时候,再命人下井去取。所以,当地都称呼这种冰为深井冰…… 他先前也曾试过,只是效果不佳,还把地窖弄的和沼泽似的。到后来,他也就干脆放弃了。 “那只能去县城买了……” 扶苏长叹口气。 早知如此,他先前就去买了。 “买?你脑子呢?” “额?” “家里头有条件储冰的,压根就不缺这点钱。只担心自己不够用的,还会拿出来卖?我听说,就是皇帝都不舍得用,连公子都没份。” “胡说!” “咋滴,你是公子不成?” “我当然……不是!”扶苏无奈道:“可我也曾去过皇宫,公子扶苏夏季每月都有冰可用。宫中凌人专执冰块之事,还不至于连公子都用不上。只是小草你说的有道理,用的起冰块的也不会卖钱。” “你说咱们要是有冰,那来钱快不?” “肯定快!” “不是那种冰块,是那种沙冰。” “傻比?” “你tnd骂人?!” “……” “我说的是沙冰,有点类似是雪。”卓草急的是抓耳挠腮,“然后再浇上些果汁,啧啧啧,那味道甭提了!” “有意思,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再学我说话,我就拍死你!” 卓草恶狠狠的瞪了眼李鹿。 “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师者也。先生如此,鹿自当如此。正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行,你待会把这两句话抄五十遍。不对,五百遍,给我抄到死!” “我错了……” 五百遍?! 怕是通宵达旦都抄不完。 “不错不错,你这功底比先前强多了。小草,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扶苏颔首点头,若让李斯知晓想必也会老怀甚慰。虽说李鹿还相当的顽劣,隔三差五还会刻意讨骂,但也比先前强的多咧。这锅其实也出在卓草这,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不尊礼法的人,教出来的稚生能有多好? 只能说有得必有失,总比先前要强些。 “小草有何打算?” “制冰,你怕不怕?!” “制……冰?” “去给我准备个盛满水的陶缸,还有银盆和硝石。” “好!” 扶苏颔首点头,当即便去忙着准备。他不知道卓草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可既然他都这么要求了,那么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肯定没错。 “先生是要作甚?” “做法!” “做法?”李鹿旋即摇头,“先生,你常教我们要尊重科学。还说这天下没有神灵,谁要说有神仙,不是蠢就是坏。先生不蠢,那肯定就是坏了。” “……” 他说过这话吗? 卓草蹙眉苦思,好像是在课上说过。 主要有时候会扯远,他自己都记不清。 还好,这些东西都很常见。 像是硝石府上就有,都是侯生的。按照侯生的说法,硝石可以用来制药。只不过现在不称硝石,而是消石。很多方士乃至医卜,都会将其制药炼丹。 古代炼丹方士虽说大部分都是混账,可阴差阳错的也搞出不少发明。比如说火药,相传就是炼丹师偶然间得到。卓草寻思着硝石好像就是做火药的,就想着让侯生多准备些。 然后……都tnd快堆成山了! …… 东西很快都已备好,都放在书房。 成块成块经过提纯的硝石堆积在旁,散发出股臭味。卓草顺手拿起银盆,这是他收上来的。鎏金刻花,而且极其薄,是工匠一锤子一锤子敲打出来的。相传出自楚国,花了他足足三千钱! 卓草顺手舀起盆水,再令银盆飘在水上。 “先生,你这是何意?” “缸里有水,盆里也有水?” “你们待会自然知晓。” 硝石制冰这种套路早被前辈玩腻了,卓草先前其实就用过。府上的隶臣妾都见怪不怪,也不觉得有何稀奇的。但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厉害,做出来的只能说是冰水混合物。想做出真正的冰块,那基本是在做梦。 只不过在炎炎夏日,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不错的了。最主要的是硝石制冰能反复利用,硝石溶于水后还能经过熬制再还原出硝石。换而言之,几乎就是零成本。 接着,卓草顺手把硝石块放入水中。当着他们的面,默默的念起了咒语,“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点养气,无私无为……” “???” 我尼玛! 李鹿整个人都傻了。 卓草这真的是在做法不成? 随着他不断念咒,就看到陶缸内也起了反应。里面的清水变得越来越浑浊,并且升起丝丝寒意。一层薄冰慢慢在水缸中凝结,而银盆也因此受到影响。里面的水温度也随之下降,慢慢有了浮冰。 “这……这……” 扶苏都有些愣神,他还是头次看到。 先前他就觉得卓草有些问题,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说不准卓草真的是神仙,要不然怎会认识白帝?更别说先前谷口县得白帝赐药,方会化解瘟疫。 好家伙! 这绝对就是石锤了! “小草,你是神仙!” 扶苏惊呼开口。 恰好此时此刻,房门骤然被人打开。 站在门口的赫然就是秦始皇和蒙毅,望着眼前这古怪的一幕皆是不明所以。特别是看到卓草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更是令秦始皇感到匪夷所思。 咋滴? 他这段时间没回来,卓草改行当炼丹师了? 人家炼丹拿鼎炼,卓草拿陶缸炼?! “父……卓翁!小草在施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