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阿情
却在这时,封长情脚下一滑,为了稳住平衡,下意识的就拉了唐进的手臂一把,可拉到的时候又反应过来他手臂受伤,电石火花之间又松开,整个人直直跌趴在唐进腿上,而且好死不死就是某个重点部位。 霎时,两人都石化了。 唐进艰涩道:“起来。” 封长情飞快的起身后退了好几步还别开脸,可她忘了拿起绷带卷,那绷带卷因为她的快速退开滚到了石头上,咕噜咕噜滚下巨石,飘到了雨中,很快被浸湿了。 他无力的看了封长情一眼,“你真的想帮我吗?” 封长情:…… 她尴尬的看唐进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一瞧唐进面色深沉,一如往常,自己反倒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脸红心跳的,她又暗暗骂自己不争气,都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至于这么惊慌失措。 她做好心理建设,快速帮唐进把绷带扎好,又去把掉进雨中的绷带捡回来,“洗干净放在火上烘一下就好了。” 唐进不理会她,并且直接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好。那动作,仿佛怕她对他怎么样。 封长情又是一阵无语。 天知道唐进心里早被她点了一把火,又烦又躁又无力。 雨一直下。 封长情把柴堆好了,唐进就去生火,两人没有谁主动再说话,整个溶洞里面异常安静,只有火苗的噼啪声。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暗沉下来。 唐进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封长情迟疑了一下,才问:“你去哪?”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 两人进了合泰山脉之后,一直都是打猎充饥,封长情空间的干粮和水果为辅助。 这一个来时辰,唐进虽没说话,但悄悄观察了下封长情,他猜测自己方才太过冷漠的反应是不是让封长情心里不自在了,所以才决定去猎点东西来。 前世她曾说过,吃饱了肚子,心情自然不会太差。 封长情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你饿了吗?我这还有点糕饼和水果,先凑合吃点算了?” 她这次出来什么都准备了,就是没准备蓑衣和斗笠,这么大的雨,打什么猎? 唐进默了默,正要过去,脸色却忽然一变,有情况! 封长情耳力极佳,也听到了。 大雨之中,似有人大声喊叫,还有兵器相接的声音响起,而且离这里不远。 封长情看向唐进,“这深山老林里,会是山贼吗?” 唐进道:“出了合泰山走一日半就是定阳,这一带的确有不少山贼草寇。” 封长情默:“山贼下雨不休息的吗?”居然还出来打劫! 唐进更无语,这条路他前世里就走过,所以很清楚定阳的山贼草寇不过是流言,实际上根本就是几个小毛贼而已,他没想到他们这么巧就碰上了。 封长情快速站起身把火熄灭,把拿出来的东西全部丢回空间,把抱月和追风也放了进去,再顺手取出了两人的武器。 “过去瞧瞧。” “嗯。” 唐进率先出了溶洞,摘了一大片芭蕉叶挡着雨,又伸手去拉封长情,等封长情从巨石上跳下站稳,把芭蕉叶递给她挡雨,自己又摘了一片。 雨下了好几个时辰,此时山路泥泞打滑根本不好走,一路上唐进也拉着封长情的手没松开。 向西南走了不一会儿,兵器相接的声音越来越响。 封长情和唐进两人隐在草丛中,看到不远处有两队人马正在交战。 一队人马山贼打扮,大概有二十人,另外一队人约十来个,把一辆马车护在中间。 其中一个骑着枣红骏马的颀长男子背影看着异常眼熟,而那手上的武器——红缨枪! 就在此时,一个山贼一记斩马刀朝着那男子砍去,男子回头以枪杆格挡,尽管在雨幕之中,那张略显阴柔的桃花眼却异常醒目。 是兰成! 封长情很意外,没有考虑很久,就从草丛之中跃了出来,将两个妄图靠近马车的山贼踢飞。 唐进暗忖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却也加入了战局。 很快那些山贼被打的四散逃跑。 “封姑娘,你怎么到这了?”兰成高兴的跳下马,视线扫向一旁的唐进,礼貌的点了点头。 封长情正要说话,唐进先一步开口道:“我们这是要回常州去。” 封长情便点点头:“是了,他家中有些琐事处理。”来安南办事十分隐秘,自然不能随意告诉别人。 兰成眼眸中闪过些许复杂,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封长情看一眼马车,又看向兰成,“你不是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吗?怎么如今还在这里。” 这时,阿忠大声喊道:“阿成,宋小姐昏过去了。” 兰成面色微变,极快的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再说。” 封长情指了指来路,“那里有个溶洞,蛮大的,可以暂时避一避。” “劳烦封姑娘带路。”兰成极快的决定,又大声招呼其余兄弟,到了马车前,从马车里抱出一个裹着厚毯子的人,雨势很大,也看不清楚长相,估计就是那个宋小姐了。 封长情挑挑眉,拉着唐进转身,把一行人都带进了溶洞里面去。 一进去,封长情放下武器,就去检查唐进的情况。 刚才他动武了,雨又那么大,万一雨水渗进衣服泡到了伤口就糟了。 好在他带着护肩的皮革软甲,左臂受伤的位置并没落到雨水。 封长情也松了口气。 唐进原本因为她想都不想动手救兰成吃了一大缸醋,这会儿总算稍稍舒坦了点。 兰成把宋小姐放在了火堆跟前,阿忠赶紧过来把剩下的几根干柴搭了起来吹燃。 这时候裴志虎蔡勇杨学义才看到封长情和唐进。 裴志虎还好点,神色复杂的点点头算了打了招呼。 杨学义因为杨蕊的事情,看封长情的目光再无善意,蔡勇也冷冷嘲讽出声,“吆,这不是封姑娘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深山老林里都能遇到你,我是有多倒——”霉! 但他后面那个字却是没说出来的。 唐进出手如电,蛇矛飞闪而过,矛尖啪啪两声打在蔡勇嘴上,矛杆一击蔡勇的脖子,蔡勇直接被打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到了泥泞山林地面上,吃了满嘴的泥,好不狼狈。 他挣扎着爬起身就要破口大骂,却被唐进眼里的杀气给吓住了。 唐进冷冷道:“我说过的,你敢再骂她一个字,我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蔡勇咬牙,不敢吭声。 一旁的裴志虎忙道:“唐兄弟,老蔡只是说咱们和封姑娘有缘分,不是骂人,不是的……” 唐进慢慢看了裴志虎一眼,裴志虎求情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都是明白人,蔡勇刚才的讽刺除非是傻瓜才听不懂吧。 唐进淡淡一笑,“他不配提阿情。” 阿情。 好亲近的称呼啊。 其余人对他们的亲近早就习以为常,反倒是封长情愣了下,很快抓住唐进的手臂,冲他摇摇头,“算了。” 唐进冷笑:“我们总是算了,有的人便以为,每一次救他们都是理所当然的,兰成,你说是不是?” 兰成一伙人神色尴尬。 封长情救过他们数次,裴志虎和阿忠都很感激封长情,可有些事情,始终是无法抵消的。 蔡勇的父母,杨蕊的死,注定他们和封长情不是一路人。 唐进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为封长情不值,更深的一层,他觉得封长情是不是对兰成有意,不然为何能三番两次出手相救,也是这一点让他对兰成这群人充满敌意。 兰成眉心微微沉着,沉吟片刻,慎重开口:“封姑娘救我们数次,早已不是一个恩字能说的清的,蔡勇,杨大哥,如果你们执意要对封姑娘不敬,那就离开吧。” 蔡勇和杨学义面色大变。 蔡勇惊呼:“你要我们去哪里?” 裴志虎和阿忠也愣住了,想劝,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杨学义忽然悲切一笑,“我们从流寇屠村的时候就跟着你,多少年风里来雨里去,身边多少同伴亲人都死了,连我妹妹小蕊都是被这个女人亲手打死,如今倒好,你为了这么个女人,却要将我们赶走,兰成,我真是看错了你。” 兰成看着他:“我们本来就是乱党,家破人亡刀口舔血是我们自己选的,你不是今天才知道。同伴、亲人都死了,是因为我们没能力保护,如果我们够强,能抵挡流寇,我们的亲人会死吗?小蕊……她引辽人去杀封姑娘,还在封姑娘救我们逃命的路上算计封姑娘,是你你能忍吗?只是因为我进关找封姑娘营地被流寇袭击,你们就迁怒,记恨到现在,别人忍无可忍打杀一个屡次算计自己去死的人就罪无可恕?” 兰成自嘲:“我从不知道,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都是这么想的吗?” 所有人雅雀无声。 杨学义和蔡勇无话可说。 兰成又道:“我今日就说清楚了,现在或者以后,谁若敢算计我身边的兄弟,害他性命,我决不轻饶,你们看不惯,你们就走,天大地大,总有你们的去处。阿忠,给他们拿银子。” 阿忠唇瓣蠕动了两下,哎了一声,果然从包袱里取银子去了。 杨学义大笑:“好,好,兰成,你好样的!”他也不要那银子,转身,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雨幕中。 “杨大哥!”蔡勇愣住,略有些迟疑。 他虽说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但也知道封长情有恩与他们,他只是气不过,想嘴上讨点便宜罢了,若真要离开,怎么可能? 他一言不发的爬上了巨石进了溶洞,看着封长情,口气僵硬的道:“我就是嘴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封长情神色复杂,含糊的嗯了一声。 她帮兰成,只是欣赏兰成,可如今,倒像是因为她,让兰成赶走了杨学义。 她扯了扯唇角,或许她和兰成这波人是八字犯冲,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不过,不得不说兰成的确是有天生的领导才能。 唐进心情更复杂,兰成做这些,是想表现给封长情看呢?他一直就知道兰成想拉封长情和他一起搞义军,封长情对他又有意,万一封长情真跟着去了,他要怎么办?! 他刚放松的一点点心情又紧绷起来。 一时间大家各怀心思。 点了火堆,天色也很快暗了下来,雨却还没停。 阿忠拿了些干粮和水来分给大家,给唐进和封长情也给了一份。 此时人多,自然不能动用空间,便拿了。 大家沉默的吃着东西。 阿忠低声道:“宋小姐的衣服还湿着,她本来就染了风寒,再这样下去……”大家虽泡了雨,但在火堆跟前,已经烘的差不多了。 兰成神色沉重,慢慢走到封长情跟前,“封姑娘,你可带了换洗的衣物?” “带了。” “劳烦封姑娘了。” 他们都是大男人,只有封长情这么一个女的,当然只能劳烦她。 封长情点点头。 兰成抱起宋小姐放到了里面隐蔽的地方,又递给封长情一个火把,才退了出去。 封长情这时才看清楚这位宋小姐的样貌。 宋小姐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量娇小,五官精致,一张瓜子脸白如金纸,闭着眼,那唇瓣微微抿住的样子,瞧着越发让人心怜。 封长情暗忖也不知是何处的小姐,一边极快的给她换上衣服。 外面,唐进忽然冷冰冰道:“那是宋凝香?” 兰成几人一愣,没想到他居然认出了女子的身份。 既然这样,兰成也不隐瞒,点头:“在路上遇到的,她的护卫和丫鬟都死了。” “所以你要护送她去淮海?” “是。” 唐进暗松一口气,很好,他们不是一路的。 确定了这点,他把火引得远了些,坐在火堆边的石头上,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蛇矛。 其余人一头雾水,这人怎么话说一半? 唯有兰成敏锐,察觉了什么,他看着那擦拭蛇矛的英武少年,心中暗暗将自己和他比较—— “好了。” 里面,封长情唤了一声。 兰成回过神,垂下眼眸,去将宋凝香又抱了出来。 这一夜,雨没有停的势头,只能在这里勉强一晚了。 封长情坐到了唐进身边,唐进一边拨拉着火堆,让火烧的很旺,一边时刻关注她的情况,见她坐着坐着,原地打起瞌睡来,心中不由莞尔,慢慢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肩上,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兰成坐在不远处,看似低头注意火堆,实际眼神从未从对面那两人身上移开。 当看到封长情顺其自然枕着唐进的肩睡着的时候,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 他……没机会了吧? 这一夜,唐进心情舒畅,但为防突发变故,他只是闭目养神,并没睡觉,兰成却是毫无困意,彻夜难眠。 五更天,雨终于停了。 等天亮的时候,处处绿意盎然,一片生机之色。 封长情睁开眼,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脖子,忽然脸色微变:“你的伤……” 她昨夜竟是枕在了唐进的左肩睡了一整晚! “别急。”唐进动了一下肩膀,无奈道:“有点麻,问题不大的。” 封长情脸有愧色,“你怎么不叫醒我?”这要留下后遗症,她哪赔得起! 唐进叹了口气,“那也得叫得醒你。” 封长情无语,什么叫不醒,根本就是没叫。 她也不和他争辩,帮他按了按肩背上的穴位活络经脉。 其余人也都起了,喂马的喂马,探路的探路。 兰成经过一晚,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他看着封长情道:“宋小姐风寒很重,昨晚还发了高烧,我想先去定阳城找大夫,唐公子要是有伤,不如一起。” 唐进眼角一斜,正要开口,封长情已经答应:“行,且等等,我去牵马。” 兰成淡笑:“好。” 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