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给我砸
“打你干啥？你还敢问？”王狗子目眦欲裂，那表情只恨不得生吞了苏满秀一般。 “我干啥了？”苏满秀不死心的问。 “你这个贱人，就是个欠打的娼、妇，让你给小翠做饭，你竟敢动手脚。你这是成心让老子断子绝孙？一个不下蛋的鸡，还敢对老子的种下手，看我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货……” 窗户外面，被儿子媳妇房里声音惊动的王婆子尖酸刻薄的骂道：“不下蛋的鸡，半夜哭丧个啥！老二，打死她，打死她。打死了，娘明日就让人去提亲，娶小寡妇过门。” 随后就是对苏满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苏满秀被婆婆这一番话，更是心灰意冷。 这就是她伺候了多年的婆婆，就是对自家亲娘，她也没有这样孝敬过。 可她竟然能说出让王狗子打死她的话，难道她就不曾想到一点点她曾经的好吗？ 她的命真的就这么不值钱吗？ 曾经她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王狗子被自家老娘这一撺掇，尤其是听到打死了苏满秀就能娶心上人过门，巴掌挥动的越发快也越发重了。 蒲扇一样的巴掌一巴掌一巴掌的扇下来，间或用脚踹上几脚，都是用了大力气的。 最开始苏满秀还能哀嚎叫几声，再到后来，整个人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肋骨都要断了一样，疼的一口气上不来。 苏满秀的心却一点点的麻木了。 听王狗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刘小翠那个女人，说吃了她送过去的饭，肚子不舒服，她想谋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之类的话。 王狗子这个男人竟然相信了，就来打她出气了。 她这是挡着刘小翠的路了，只要她不肯离婚，刘小翠就不能过门，一个寡妇怀孕了，那就是个破鞋。 刘小翠肚子里的娃快三个月了吧？要是再不过门，就瞒不住了，她着急了！ 就因为她不愿意离婚，刘小翠这段时间可没少撺掇的王狗子打她。 在外面王婆子叫嚣的声音中和王狗子肆意的辱骂声和乒乒乓乓的巴掌声中，苏满秀回忆了这么多年在王家的生活，惊讶的发现，她就是个笑话。 哀莫大于心死，她终于昏过去了。 躺在地上的苏满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整个人像是被碾压一样疼痛难忍。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看看周围，黑漆漆的屋里，王狗子不在，应该是又去看刘寡妇了。 静悄悄的，隐约能听到远处有鸡鸣狗叫的声音，证明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没有被王狗子打死！ 想到王狗子打她这么狠，她忍不住笑了，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多少凄凉和无助没人知道。 只因几句挑唆的话，王狗子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就对她拳打脚踢，还是她男人吗？ 不，这是仇人。 嫁到这个家里这么多年，挨打受气、挨饿受冻，她都忍下来了。 可是男人心心念念想着别的女人，总想离婚，这让她怎么办？ 苏满秀不愿意离婚，一直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离了婚的女人，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连娘家的哥哥侄子们都要蒙羞，见不得人。 她自己过的不好就算了，但不能连累娘家人。 眼瞅着侄子们年龄都不小了，就要到说亲的年龄了，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娃们一辈子！ 慢慢的，苏满秀下定了决心。 红心大队。 今天是分粮的日子，整个大队都喜气洋洋的。 大队会计已经核算过了，今年每口人比去年能多分十七斤的粮食，可是大喜事啊。 “社员同志们，今年的猪崽子也来了。有愿意认养猪崽子的，到我这里报名，一家最多认养两头猪崽子！”苏长久在分粮食的现场，乐呵呵的又宣布了一件喜事。 猪崽子是公社统一调配的，往年，第一批可轮不到红心大队，今年不知道为啥，第一个给红心大队送了过来，且猪崽子的品相比去年好多了。 这时候的生猪喂养，主要是通过社员主动认养和大队集中养殖两种方式。 如果是社员主动认养，一头猪给二百斤的粗粮，到了年底，必须要给大队交上去一百五十斤的肉。 其实这点粗粮养一头猪肯定不够，但谁家还能拿粮食养猪不成？ 养猪主要靠猪草，只要人勤快，山上的猪草多的很，养一两头猪根本不是问题。 社员们正在等待分粮食，又听说，可以认养猪崽子了，情绪更加高涨起来。 苏长久隐约觉得，今天这一出，和之前陈部长的话有关。 这是拖了老苏家的福了。 “奶，要不咱们也养两头猪崽子？”苏五让凑近自家亲奶的身边，低声建议。 小甜现在可厉害了，养鸡每天都能下蛋，家里都经常能吃到鸡蛋了。 要是养两头猪，到了明年，是不是家里就能多吃一点肉了？ 凡是家里养了猪，除了交够大队里规定的肉之外，其余的肉按照平价卖给大队，但养猪的人家，除了可以留一点肉之外，还可以得到猪下水。 猪下水虽然不像猪肉一样好吃，可也能解馋不是？ 苏家这些年并没有养过猪，主要是家里大人都要去上工，娃儿们都去读书了。 今年苏奶奶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孙子开口了，她便郑重的寻思了一下。 别说，这事儿还真可行。 毕竟，几个娃娃现在基本上不去学校里，说学校里不适合读书了，还不如自己在家看会儿书。 何况，就算有不懂的，也可以去请教迟格和杜同和。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会上山割猪草摘果子，收获颇丰。 自家要是养猪，猪草不给大队里交，最多就是损失一点工分，但明年能有钱能多吃点儿肉，算起来也不错。 “行，我们家报两个猪崽子。” 苏奶奶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苏奶奶忙上前报名，果然就去报了两个猪崽子，心满意足的退到了后面。 报名的人很快就可以去选猪崽子了，苏奶奶十分迷信的带上了苏小甜。 嗯，没错，就是让苏小甜挑选小猪仔。 苏奶奶觉得，小孙女的手气就是好，肯定能挑出好猪崽子！ 猪崽子好不好，可是关系到明年会不会好好长，要是长不大的猪崽子，养猪的人家就要赔进去了。 一大群猪崽子，装在一辆敞篷马车上，哼哼唧唧的。 苏小甜却没有挑选最大最强壮的猪崽子，反而选了两个看起来很寻常的。 周围围观的人少不得要说几句，老苏家太惯着孩子，这么大的事由着小娃儿胡闹等等。 但有些人却很庆幸，那最好的猪崽子没有被选走，他们也有机会选到最好的那个了。 苏奶奶虽然疑惑，为什么苏小甜会选这两个看起来不咋地的猪崽子，但既然是孙女儿选的，她就坚决相信。 说不定，是龙王爷这么安排的嘞！ 苏奶奶招呼苏老三将两个猪崽子抱回家去，乐滋滋的回到场院上等着分粮食。 就在这时候，却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李柱子去公社，听到消息，苏满秀投河自杀了！ 苏奶奶听到苏满秀投河自杀的消息，急气攻心，眼一翻晕了过去。 原本等着分粮的众人也顾不上分粮食了，拥簇着救人，有人去找李大夫了，有人去喊大队长了，也有人追着问消息是不是真的。 不要说苏家的人，就是村子里的人也不相信苏满秀会这么没了。 那可是村子里难得一见的好姑娘啊，当初嫁给王狗子，很多人还说真是亏了好姑娘了。 吃苦耐劳的好姑娘，怎么能这么想不开的投河呢？ 常婆子掐了苏奶奶的人中之后，苏奶奶缓过气来，却嚎啕大哭，一点形象都顾不得了。 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苏长久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蹙眉问：“李柱子，你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不管咋说，苏满秀也是红心大队的人，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他这个当队长的，不能不闻不问。 “我今天去公社，在供销社听人说八卦，说满秀姐前两天投河自杀了，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李柱子越说声音越小了。 方才苏奶奶已经被刺激的晕厥过去，他现在生怕自己的话再刺激到苏奶奶和苏爷爷两个老人。 “李柱子，你没听错？”苏老二嘴唇动了又动，难以相信的盯着李柱子问。 中秋节的时候，大妹还回家了，那时候都好好的，咋会死了？ “我怕听错，还专门和那人打听了一下。”李柱子忙说。 为了打听这事儿，李柱子还将好不容易弄到的半斤糖票给了人家！ 才算确定了这事儿是真的，满秀姐真的投河自杀了。 “那人还说，王狗子这两天正在准备迎娶一个小寡妇过门！ “老子去砍了王狗子。”苏老二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就要冲出去，被其他社员拉住了。 “老二，你先等等，我们从长计议！”苏长久忙说。 “从长计议个啥？肯定是那王狗子生出别的心思，逼死了我妹子！”苏老二一个大男人，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苏老三带着苏小甜回到场院上，也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 苏小甜难以置信。 她傻傻的。 是她的错，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为什么没有早些着手？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姑娘喃喃的自责，只是没有人注意。 场院里所有的人，现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苏满秀投河自杀这个消息上，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小姑娘。 可迟意远注意到了。 他今日也在等着分粮食，看着傻愣愣站着流泪的苏小甜，只以为小姑娘听到亲人去世的消息难过的。 结果，走到跟前之后，就听到她连连说着是自己错之类的话。 “不怪你，不怪你！”他忙轻轻拍着苏小甜的后背说：“你只是一个孩子，这种事，怪不了你！” “意远哥哥，真的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苏小甜越哭声音越大了。 迟意远只能轻轻将小姑娘抱在怀中安慰。 “我知道你在自责，可有些事，已经发生了，自责什么用都没有。小甜，你要坚强一点！” 迟意远尽量的安慰苏小甜。 失去亲人的痛苦，痛彻心扉，他早几年就已经感受过了。 却没想到，这个阳光笑脸的小姑娘有一天也会感受。 而另一边，苏长久终于决定了，要带着大队里的青壮年人，尤其是苏家的男人们，去给苏满秀讨公道。 苏满秀投河自杀还是被人丢到河里说不清楚，但王家欺人太甚，没有让人来通知一声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直接娶一个小寡妇过门。 至于分粮食的事，只能延期，等到明天再说。 对此，李会计并不满意，辛辛苦苦支开场子，又不分粮食了，算咋回事？ 不就是死了一个不生娃的女人？ 一个不生娃的女人，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没啥意思！ 但这些话，他敢说吗？不敢啊！ 说起来，他媳妇还是苏满秀的族姐，因此，他不光不能说反对意见，还得跟着去。 可他不想去，因此很快找了个理由，表示自己要留在大队里照料场院上的事。 苏长久瞥了一眼李会计，挥手招呼其他人出发。 苏爷爷和苏奶奶被劝留在家里。 可苏爷爷和苏奶奶都不同意。 死了的人，是他们的女儿啊，不去看最后一眼，如何甘心？不去看那些人受罪，如何甘心？ “我一定要去，省的王家那个老虔婆用年纪压人！”苏奶奶坚决的说道。 王婆子是个什么人，苏奶奶这些年也算清楚的很，她知道，那老虔婆是个难缠的，只让年轻人去，可能会吃亏。 不能为女儿讨回公道，她这口气咽不下去！ 苏爷爷也明确表示，自己要去看看王家人的嘴脸。 众人劝不住，只能由着两个人。 老苏家的十几口人一个不差的都去了，包括只有七岁的苏小甜在内，没有一个退缩的。 苏小甜觉得，大姑没有死，但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她必须要跟着去照顾爷爷奶奶。 李会计不肯去，可是李会计的媳妇苏桃花却第一个表示，要跟着去。 苏桃花是个粗壮的女人，战斗力十分强悍，在大队里也算小有名气。 “你跟着去干啥？家里不管了？”李会计反对，冲着媳妇直嚷嚷。 “你还是不是人？满秀那是我妹子，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咱老苏家的娃，不能让人就这么欺负了，要是这一次我们怂了，以后我闺女咋办？”苏桃花坚定的说道。 她也有两个闺女，将心比心，真是受不住这个！ 要是她闺女被人这样欺负，她肯定要活撕了那些畜生！ 李会计被众人嫌弃了，看向他的眼神都多了几许鄙夷。 乡下人，祖祖辈辈习惯了这样，对于这种不敢露头的怂货，根本看不上。 但李会计觉得，自己是文明人，肯定不能去找人打架。 等众人走远了，还在喃喃的说着没素质之类的话，那语气说不上的嫌弃。 常婆子听到了，忍不住挤兑一句：“李会计，你这话说的，咋？我们的人被人欺负就是有素质了？” 说完，常婆子还不忘记重重的啐了一口。 她和老苏家那个女人不和归不和，可这事儿，她站苏家这边，村子里的人去给苏满秀报仇，她没跟着去，可是安排儿子去了。 李会计还是老苏家亲戚呢，居然在这里看热闹！ 红心大队六七十个人提着棍子?头浩浩荡荡的直奔王狗子家而去。 声势浩大！ 一路上，路过了几个大队，有人好奇，为啥红心大队的人看着像是要去打群架的样子。 有知道内情的，便说起来是老王家缺德，好好的儿媳妇被磋磨就算了，还要离婚，最后把人给逼死了，人家娘家要是不去争口气，那才奇怪了。 就这时候，又有人爆料，老王家的缺德玩意儿搞破鞋，和小寡妇有了孩子，才着急着要离婚。 少不得又有人要骂上几句，也有好事的甚至远远的跟着过去看热闹。 等王狗子和王婆子得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 老苏家的人是咋知道的？还纠集这么多的人上门。 “娘，可咋办呢？”帮着大红花，准备再婚的王狗子着急的问。 “怕啥，你就一口咬定，那个不要脸的娼妇跟着人跑了。“王婆子倒是淡定的很，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法子。 “到时候，还要让老苏家给我们赔偿嘞！” 王婆子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虽然这次娶小寡妇过门没有花钱，但能讹一点总是好的。 “娘，能行？” “有啥不行的？”王婆子不以为然的说。 母子两个正在商量，就听到院子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苏家人已经到门口了。 “哟，王狗子，你人模狗样儿的，戴个大红花装啥大王八呢？”苏桃花看到王狗子居然胸带大红花，张嘴就骂。 这一路上，她打听了不少老王家磋磨苏满秀的事儿，一肚子气儿正等着发呢，王狗子居然还戴着大红花，可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你怎么张嘴就骂人？泼妇！”王狗子涨红了脸反驳。 “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