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机缘一事
武陵源并非当地老人口口相传的什么老神仙的隐居地，却也有几分道理。 千年前，东洲腹地蛟龙潭那条修道成仙的五爪金蛟被数位大乘境仙人联手斩杀，蛟龙一身灵气散落一方大地，陨落之地便成了灵气充沛的修行福地。 为防止此地灵气流逝于天地间，几位仙人便合力布下结界，丢入适合修行的修士男女数百人，并立下规矩，每位仙人坐镇此方百年，在交替时，可放开结界一旬光阴，任由外界修士寻求机缘，一旬之后完成交替，结界关闭。没能在此之前离开的，便要留在武陵源，等下一个百年。 经过千年光阴，当初那几位大乘境老仙人早已轮守完，后来坐镇此方的，都是几位仙人的后辈，却也都是仙人境界的修士。 如今坐镇武陵源的谢田，也是仙人境中第二境通灵镜，与当初斩杀蛟龙的几位仙人不过才一境之差。 谢田如今只有一个弟子，便是与金不器称兄道弟的刘玄。 从金不器嘴里听到这些，刘玄有些难以置信。 在小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少年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便是他的师父谢田，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谢师傅坐镇此方天地已有百年，会有另外的仙人过来接手，谢师傅也会离开，你作为他的弟子，他肯定会带着你，过不了多久谢师傅应该就会找你聊，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听着金不器语气平淡的就像讲一件非常寻常的事，刘玄仍是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许久，高大少年才僵硬的转头看向金不器，问道：“所以说，我也要离开武陵源？” 金不器点点头：“这是最好的选择，跟在谢师傅身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你未来的修行之路，只会少了许多坎坷。” 得知自己可以跟传言中的山上神仙一样修行，刘玄心中还是十分震撼，这种事情在之前他是想都没想过的，与此同时，少年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他那个不苟言笑的铸剑师傅，怎的就成了个神仙中人？听金不器的语气，还是非常厉害的那种？ 刘玄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你为什么在等几天，跟我们一起走？既然师父那么厉害，那保住你应该不难吧。” 金不器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谢师傅固然厉害，可我的身世牵扯太深，不说谢师傅，便是再有一个跟谢师傅一样厉害的，也不行！况且，我还不想连累了你们。” “你到底得罪了谁啊，这几年你不是一直在武陵源吗？” 刘玄眉头紧皱，心中疑虑重重。 金不器长舒口气，便将自己的身世经历娓娓道来：“我这些年确实是在武陵源，可是在这之前呢？你知道外界宗字头的门派意味着什么吗？” 刘玄摇头。 金不器便继续说道：“意味着宗门至少有一位仙人境的修士坐镇，我便是来自这样一个宗门，可惜五年前，却迎来了灭门之灾，只有我和宗门那唯一的仙人境前辈活了下来，那位前辈与我分开后便不知所踪，至今生死未卜。” 刘玄便更加震撼，喃喃道：“没想到你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金不器蓦然笑了，问道：“现在你还觉得谢师傅能护得住我吗？” 刘玄沉默不语。 金不器说道：“其实谢师傅能将我留在五年之久，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奢求更多了。” “那你......岂不是......必死局？” 刘玄突然明了，双目紧盯着金不器，悲从心来。他有一种无力感，便是明知此时好兄弟九死一生却无能为力。 金不器笑着戳了戳高大少年的肩膀，说道：“没那么严重，说不定我那位前辈就在外面等我呢，毕竟他是仙人境的修士，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对吧？” 对吧？ 话是对着刘玄说的，却也是黑瘦少年对自己的一问，以后能不能活下去？很难，甚至连仇家是谁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何其难也。 但，坐以待毙终究不是他的性格，哪怕九死一生，总要搏一搏的。 刘玄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说什么好像都改变不了什么。 金不器站起身，背对着刘玄，将指环放在桌上，留下句；“刘玄，好好活着，如果我没逃过此劫，希望你在跻身仙人境之前，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此外，不要忘了我这个相依为命的好兄弟。” 刘玄紧闭双眼，攥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起身。 金不器推门而出。 寒风扑面而来。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正月初一，却下了好大的雪。 在黑瘦少年踏出房门的瞬间，有水珠悄然滴下，落在地面，凝结成冰。 许久之后，木门被再次推开。 高大少年走出房门，望着远处越来越淡的背影，痛哭出声。 ———— 金不器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秦翰林也恰巧提着个笼子回家。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破天荒的没有挖苦金不器，而是扬了扬手中的竹编笼子，带着孩子气的炫耀道：“金没用，看到没，我在后山抓了条金色的长虫，你肯定没见过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金不器没有作答，只是凝神看向竹笼，里头果真有一条浑身泛着金光的青色小蛇。 见金不器不理他，秦翰林也不恼，接着说道：“意味着我家就要发大财了，然后就可以搬离这破巷子，再也不用跟你这穷光蛋当邻居了。” 说罢，秦翰林朝金不器做了个鬼脸，然后快步进了院子，“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金不器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掏出钥匙打开院门。 事实上秦翰林说的没有错，那条小蛇多半是吸食蛟龙灵气诞生的仙种，以后必然会是一条蛟龙，至于是否能修成真龙，希望渺茫，却也不是没有。 不得不说秦翰林虽然嘴碎，福源确实不小，将这条小蛟抓在手里，那些外来人怕是人人都要争抢，说不准秦翰林以后还能成某个宗字头仙门的地传弟子。 能抓住这份机缘的，本身资质自然不会差。 金不器又打开了院子里那唯一一间房的房门，进门一眼便看见角落里那粗布包裹仅露出剑柄的仙剑‘惊蛰’。 即便是包上厚厚的布，却依然有金光些许凡人难见的虹光溢出。 金不器眉头微皱；“看来得想办法给它找个剑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