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摇摇坠在你心上》 文竹子与熊 星座运势上说，最近会迎来一场水逆。 水逆发生在土象星座，所以这一个月内，处女座容易在事业和感情上栽跟头，比如面试被刷掉，在大马路上遇到前任。 姚摇从不相信这种神棍言论，直到她在出租车上与蒋执重逢。 确切的说，是在全北城最拥挤的马路上。 八月的余夏，带着一点慵懒的余温，夜风轻轻吹过，吹来路边花草的香气。 昏黄的光影下，男人一身矜贵的暗色西装，不动声色地坐在那辆价值千万的黑色迈巴赫里，车窗半掩着，只露出一部分若隐若现的剑眉星目。 轮廓比六年前还要精致俊朗。 气质也比曾经清冷贵重。 虽然与她处在同一条马路和路灯下，却宛如两个世界。 望着那个冷俊的侧影，姚摇思绪忽然一阵空白。 六年了，她从未在任何人口中听到他的音信，也从没想过去打听与他有关的过往，为的就是将他的影子彻底从回忆里抹去，可她没想到，他说出现就出现，就像梦一样。 直到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地道的北城口音，按着喇叭骂骂咧咧，姚摇才回过神，在男人视线瞥来的前一秒，做贼心虚一般迅速摇上车窗。 顺带把帽子和脸上的口罩拽得严一些。 “小姑娘你不热啊。” 司机师傅看向后视镜里的她。 姚摇晃了晃头。 浓稠的情绪在夜色中化不开，“没事的，我扛热。” 说完这句话，车子缓缓启动。 路况通了。 姚摇抬起头，朝车窗外轻瞥一眼。 果然，那辆黑色迈巴赫连带着那个男人如梦似幻的剪影，早已消失不见。 …… 半小时后，姚摇终于回到家。 将帽子和口罩放在玄关上，她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大夏天捂得这么严实地去看电影的确是一种折磨。 但谁让她身份特殊。 作为一个从韩国镀金失败回来的十八线，要作品没作品，要名气没名气，可明晃晃地走到大街上，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特别是在电影院那种人多地方。 不过也正因为她这套全副武装，她才能侥幸躲过蒋执的双眼。 那个男人确实朝她看过来的，姚摇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如有形质的目光，沉甸甸的，让人心里发麻，就跟六年前一样。 好在她那个时候装模作样的低着头，一张脸几乎全被帽子口罩遮住。 给人的感觉最多就是不怕热的神经病吧。 不然还能有什么。 一个事业失败到只能坐出租车的十八线吗？ 姚摇对上镜中那双眼——玫瑰豆沙色的眼影，缀着星星点点的亮片，澄澈的眸子像是在水里刚洗过，透着亮的玻璃珠子。 的确很漂亮。 可这又怎样。 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么会凭借一双眼，就记起六年前把他一脚踢开的人。 打消这个念头，姚摇躺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经纪人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刚一接通，对方暴躁的说话声落在耳边，“我他妈真是服了，明明之前说好了这个角色给你的，现在又黄了！” 姚摇愣了下。 继而心口一沉。 作为新跃传媒的签约艺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爱豆，这是她回国发展后面试的第十个角色。 虽然之前演过一部《望西楼》，但凭借她精湛的毁容式演技，那个叫林雪珠的角色成功被骂上热搜。 都说黑红也是红，但到她这儿，就神奇到只剩下黑，没有红。 以至于后来b站发布的十大杀人式演技汇总，总有她的姓名。 也因为这，公司几乎没再给过她像样的资源，毕竟她要背景没背景，要靠山没靠山，演技上还一穷二白，除了一张非常能打的漂亮脸蛋，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好在经纪人对她一直都不错，明里暗里地给她找机会，比如这次电影《重生》的女律师角色，就是经纪人私下给她拉的资源，让她去试镜的。 剧本里，这个律师是很漂亮很会耍手段的人设，导演找了几个演技可以的女演员，但都因为不够漂亮被刷下去，直到见到姚摇。 虽说她演技有点儿差，但外形实在加分。 加上这个角色本就没那么重要，这个导演也愿意给新人一个机会，当时就表示很有意向。 姚摇今天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律师题材的电影，也是想从中学学气质，结果没想到，还是黄了，而且比之前黄的都快。 姚摇说不上此刻什么感觉。 硬要说的话就是有种类似麻木的憋闷。 可能星座运势上说的对，她真的水逆。 安静片刻，她语气轻松，“你就别着生气了，我没事的，不就一个角色，我错过的角色又不止这一个。” “我说妹妹，你能不能别再这么心大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心思安慰我？” 原本是想安慰对方一下，没想到反过来被训，姚摇一噎。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被刷下去？” “……” 姚摇幽幽道，“不是因为演技？” “演技个屁，这小角色又没几个镜头，是因为周伟明！” 听到这个名字，姚摇心头一震。 周伟明，圈内人尊称他一声周总，是号称娱乐圈里最王八羔子的公司——浪潮传媒的掌权人，也是她在娱乐圈里唯一得罪过的人。 事情发生在一周前。 浪潮传媒的十周年酒会。 许多娱乐公司都去了，都是为了和浪潮搞好关系，像新跃娱乐这种小作坊，更是巴不得多发展几条人脉。 作为新跃的门面担当，姚摇不可避免被老板硬拉过去。 本以为是简单地做做样子。 结果一进场就被推到浪潮传媒的老总那儿。 更没想到的是，周伟明看着道貌岸然的一个人，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还凑到她耳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姚摇不记得那会儿自己怎么想的，只是回过神来，那杯红酒已经泼到他身上，虽说演技她不行，但装傻充愣还是在行的，她立马慌慌张张地道歉。 周伟明不好发作，只能先去换衣服，等他回来秋后算账时，姚摇早就跑了。 本以为这人过两天也就把她忘了，却没想到这男人还留了这一手。 “他就是个小人，看着不动声色，其实记仇着呢，今天还给薛总留话了，意思就是你不给他道歉，这样的事儿以后还有你受。” 姚摇当下拱起一股火，“他怎么这样，只手遮天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 “没有！” 经纪人提高音量，“姚小姐，您混的是娱乐圈，不是法治社会，ok？” “……” “我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也没别的意思，薛总发话了，你要么收拾收拾，今晚跟我去给周伟明道歉，要么准备被冷到合约结束拍屁股走人。” “……” — 午夜十二点。 北城最出名的酒吧一条街。 灯红酒绿如长龙一般在马路上蜿蜒，流光溢彩的街景将这座城市的繁华扩张到极致。 姚摇栗发红唇，肌肤胜雪，穿着一身略显蓬松的白色连衣裙，踩着8cm的高跟鞋，如约来到这间名叫“寻”的酒吧。 门口进进出出着三五成群，要么鸡飞狗跳，要么神智不太清醒的年轻人。 唯独她清醒地站在那儿。 经纪人陈捷是在五分钟后过来的，她把车停在路边，上来挽住姚摇的手臂夸赞，“打扮得很漂亮嘛。” 姚摇没说话，看起来不大情愿。 到现在，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电影院看电影，幻想着她以后要怎么演，结果就因为一个电话，一切彻底颠覆。 她想过不来道歉。 但存折里的存款和空荡荡的行程表狠狠打了她的脸。 陈捷拉着她往里走，振聋发聩的音乐声震得她脑浆直颤。 她知道姚摇心情不好，宽声安慰，“嗨，没多大的事儿，你只要老老实实，给周伟明道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这么多人，他不敢对你做什么。” “而且这种事在圈里可太常见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二楼vip卡座。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五光十色的灯柱和随着音乐节拍摇摆的身体，轰隆隆的音乐声震得说话声有些听不清。 姚摇几乎不来这种场合，被炫得有些头脑发昏，以至于来到周伟明面前时，有一点恍惚。 酒吧气氛轻松随意，周伟明翘着二郎腿坐在人群中间，周围坐着三五个男人，还有两个漂亮姑娘。 氛围看起来不太正经。 周伟明点了根烟，朝陈捷扬起下巴。 陈捷笑容谄媚，把姚摇往前推了推，“路上有点儿堵车，不过我看情况，也没算晚。” 男人似笑非笑，阴冷的视线落在姚摇身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周伟明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地方，“愣着干什么，坐啊。” 姚摇：“……” 陈捷见她不动，小声叮嘱，“去，坐周董旁边。”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何，突然拨乱心中紧绷的琴弦。 姚摇看了眼被其他人搂在怀里的漂亮姑娘，渐渐意识到今晚到底是什么场合。 坐在他身边，然后呢？ 被他灌酒被他摸？ 陈捷见她脸色不对，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儿？ 不是说好的吗？” 周伟明靠在那儿，叼着烟，眼神像一只锐利的鹰。 分明是对待猎物的眼神。 思索了一下即将面对的各种情况，姚摇心口坠坠。 她向来是个任性的人。 上次在酒会就如此。 这次似乎也避免不了。 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像那些女人一样以色侍人。 姚摇嗓音紧巴巴的：“周董，我今晚是来道歉的。” “……” 陈捷愣住，刚想阻拦，周伟明就笑了起来，“道歉？ 怎么道？” 气氛忽然紧绷。 像是被填了油的烈火，噼里啪啦地烧出呛人的火星。 从没面对过这种情况，姚摇脑中一团乱麻。 陈捷在旁边压低声音，“你疯了吗？ 过去给我好好坐着！” 姚摇眼神挣扎地看着她，刚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场面上的一切暗潮汹涌被打乱，周伟明蓦地收回目光。 几乎同一时间，看热闹的，和美女嬉笑打闹的，抽烟喝酒的，都放下手头的那档子事儿，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没有人再注意她要怎么道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周伟明笑得像朵开坏了的喇叭花，“哎哟，蒋总，您总算来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一个身穿黑灰色西装，身姿修长挺拔的身影，落入姚摇眼中。 依旧是那头利落清爽的短发，深邃凌厉的眉眼，鼻锋俊秀挺翘，往下，是一双薄厚适中的双唇，即便没有笑，唇角依然微微上翘，仿佛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嘲弄。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这个浪荡喧嚣场合，格格不入的高贵与疏离。 男人没有搭理周伟明，视线突然打了个弯。 当脸转过四分之三的时候，姚摇终于对上他的眼。 ——狭长又深邃，带着一股天然风流，却又透着寡冷。 就是这样一双眸，曾经在她无数个梦中流连过，甚至在几个小时之前，还亲眼见过。 认出这双眼的主人，姚摇脑中的弦嘣一声。 蒋执。 居然是蒋执？ 他怎么会在这儿？ 姚摇懵了。 对方却神态自若地觑着她，没有一丝惊奇与意外，仿佛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认识过。 蒋执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带着冷感的嗓音在暗昧里清晰浮沉—— “周伟明，这就是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