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少女与蝙蝠
有关慎国那位圣上的一切，盛天从百姓口中得知了一些，又从当朝某些御史大夫的著作里得知了一些，据说这位忧国忧民、勤于政务，被公认为仅次于太祖的旷古第一明君。 当然“旷古”这二字的修饰，不免有些水份，不过却也从侧面反映了官民们对自家这位国君的认可与自豪 既然是明君，那在盛天看来，便绝不会是愚蠢之辈，尤其擅长治国与驭下，麾下想必眼线众多。故贵族私下里所做的这些勾当，他又如何会不知道？ 所以，一切就很明显了—— 以慎太宗为首的皇权集团，碍于世家大族集团这股势力实在太大，觉得强行打压只会逼反他们。于是，为了维护国家与社会的和平与稳定，慎太宗便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委屈了平民集团，毕竟此事须从长计议。 故而，他觉得，即便楚月当面告诉慎帝这件事，慎帝也必然是会装糊涂的，为了坐稳皇位，而继续听之任之。 之后数日，盛天都是在修炼与砍柴中度过的，偶尔会去铁匠铺子，向爷爷学习怎么挥锤，怎么打铁。 自那日离开万方楼后，楚月再也没有前来找过他，而盛天每次去送柴时，也再也看不到那道娇俏玲珑的身影了。而这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让盛天心里很是空虚难受。 幸好后厨那边时常会听到厨役们议论楚月，这才让盛天了解到关于她的一些近况，如这些天她有些闷闷不乐，这些天她总把自己关房里，有时一关就是一整天。虽然这些都让盛天也和她一样心情不畅，但至少可以凭此聊解思念之苦。 这日，盛天砍柴时右臂因为分神受了点伤，所以比往日晚了些才将柴木送到后厨。尽管收到张三的一顿臭骂，但好在铜板并没有被克扣。 之后他又出于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思，沿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还买了些吃食，边吃边走。 不觉已是傍晚时分，盛天心中莫名感觉有些惫懒，索性便在附近一个小摊子上坐下，准备吃了碗便宜的阳春面。 他刚坐下，便注意到邻座上坐着的一名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女。 少女之所以第一眼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长相。 少女的头发竟不是黑色，而是是火红的，如瀑布般轻柔地倾泻在曲线优美的肩头。那对美眸里绽放出的瞳孔也不是黑色，竟然是澄澈的天空蓝。 鼻梁比一般少女更高挺，皮肤也不是苍狼镇上大多数人的那种健康的淡黄，而是雪白，真真正正地白皙如雪。 总而言之，这名少女带给盛天一种与众不同、极为惊艳的异域美。 若是一般漂亮的女孩子，盛天最多看两眼，便会低头做自己的事，“色即是空”是他对待女色一贯所持的谨慎态度。 然而，这名红发少女自落座以后，便东张西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窃贼”这两字莫名其妙地便浮现在盛天脑海，让他不由自主地又看了那少女第三眼。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红发少女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低头的瞬间，嘴角边忽然出现了两点亮闪闪的东西。 那少女也点了碗面，当看到摊贩左手右手同时伸出，将两碗热腾腾的面分别摆到两位顾客面前时，两人均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低头吃面。 也不知是否是嫌弃这面的味道不太好，红发少女吃了两口后便喊摊主结账，而这自然让盛天感到一丝诧异的同时，也心生愧疚，毕竟自己刚才可是误会了她。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腔调婉转，看来她的确是异域人，而且应该还是初来苍狼镇，所以慎地的发音并不地道。 不过，虽然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但话语的大体意思还是没错的，摊主能够勉强听懂。 目送少女离去后，盛天正准备继续吃面，忽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惊到，抬头才发现竟是五只蝙蝠从一旁的行道树上飞离，恰巧朝着那少女消失的方向飞去。 盛天没有注意到的是，那棵行道树上最后还剩了一只蝙蝠，锐厉的眼眸此刻正无声地锁定着他。 看着那些蝙蝠消失的身影，盛天忽然注意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发现最近镇子上的蝙蝠似乎越来越多了，而且不再是那种双目空洞无神的蝙蝠。新来者们的瞳孔，在幽冷月光的折射下，闪着锐利到有些骇人的光芒。 盛天吃完面结账时，摊主还在洗碗，木桶里的那几个碗已经被他洗过三遍了，这时却依旧还在洗，似乎准备再洗第四遍。 摊主所处的地方，光线有些灰暗，因而盛天并没注意到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神，以及呆板僵硬的洗碗动作。 并未察觉到异常的盛天，此刻在心中为这位摊主的洁癖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决定下次吃面，还来这一家。 就是这摊主不怎么懂礼貌—— 因为当盛天将铜板一个个排在木桌上时，那摊主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洗碗。 盛天准备离开时，行道树上倒悬着的那只蝙蝠忽然翻身直立了起来，随后脖子稍微转了一下，双目炯炯地盯着盛天的后脑勺。 盛天一手提着未吃完的串串，一手摸着肚子，打着饱嗝。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蝙蝠视野里时，两团黑球忽从蝙蝠双眼内窜出，拖着长长的残影，悄无声息地袭向盛天的后脑。 盛天此时丝毫没有察觉危机的到来，正极为懒散地东张西望，忽听到身后似有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后脑似被针扎了一下。 “该死的蚊子！”盛天低骂了一句。 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一巴掌下去便相当于是自残，蚊子没打到一只，脑壳却被震得嗡嗡直响。 盛天忽然停住了动作，身体诡异地保持着拍打的姿态。若此刻从他的背后望去，便能看到有团流星似的黑影如蝌蚪般已经钻入了他的后脑勺，只留了一条拖着的尾巴尚未完全钻进去。 眼看那条不断用力的尾巴即将完全没入盛天的后脑，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苍老但遒劲的手，于千钧一发之际，揪住了那黑影的尾巴，然后无比轻松地将它整个身体从后脑勺里拖扯了出来。 功亏一篑！ 那黑影顿时怒了，霎时间便显露出极为暴躁的一面，反身窜向了那只凭空出现的手，并狠狠咬了一口。 一声冷笑忽然传来，那只手丝毫无损，像极了牙碎的声音同时传来，听起来格外地刺耳。 黑影几番挣扎与撕咬，却依旧逃脱不得，忽然一口咬断被大手抓住的部分，企图断尾求生。 “雕虫小技！” 虚空中此时竟再次传来了一声冷笑，那只大手忽然越变越大，无论那黑影分身几何，却始终在那巨手笼罩范围之内，无所不用其极却依旧挣脱不得。 眼看巨手的五指渐渐聚拢起来，黑影自知插翅难逃，忽如认命了般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行道树上的那只蝙蝠此刻悄悄地睁开了眼，在那只巨手即将牢牢攥紧黑影的瞬间，憋足了一股劲，忽朝着与黑影截然相反的方向逃去。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