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夜的抉择
白夜在奔跑。 奔跑在王城的“第二外城”街道上。 王城的整体构造像是四个同心圆的层层叠加，位于最中心的圆圈地域是中心区，往外一环被称为“第一外城”，以此类推，还有“第二外城”和“第三外城”。 白夜正在朝着中心区奔跑。 他用右臂艰难地夹着有些过于光滑的匣子，左手抽空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精致的炼金怀表。 当然了，这是他负担不起的稀罕物，组织特批下发给他的。 “八点十五了吗......”白夜有点着急，“如果在八点四十之前没有送到的话，行动就要脱节了......” 第二外城距离中心区并不算近，更何况，一个纯血人是不能大摇大摆直接从中心区戒备森严的城门直接进入的，白夜需要从组织安排好的密道钻入。 这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白夜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白夜的奔跑速度在纯血人当中算是快的了，他穿越了一条又一条的步行街，一路上也不知打翻了多少小吃商铺的锅碗。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绝对不想让覆灭米尔人唯一的希望断送在自己手中。 ...... 终于，在时间来到八点三十二分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白夜来到了雄伟的中心区城墙之下。 他不敢再放肆奔跑，猫低了腰，一边用眼神盯着城门处的米尔人侍卫，一边悄悄朝着组织告知他的暗道所在地挪动。 就在他已经移动到基本没有人烟的城墙隐蔽处时。 意外发生了。 “哎呀！” “咚！” 一心二用的白夜毫无意外地撞到了人，只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因为触及到了某些软绵却不失弹性的东西，自己先一步失去平衡坐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啊，我......” 白夜连忙抬起头道歉，这已经成为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一个会道歉的纯血人，总会活的长一些。 “明明是我把你撞倒了，你为什么要先道歉？” 美妙的声音让白夜不由得愣住了，尤其是在他认真看清楚自己撞到的人之后，他的大脑陷入了长久的空白。 这是一位女性，一位极为貌美却散发着冰冷的女性，深邃的眼眸、雪白的肌肤以及一头炫目的蓝发让她在月光下宛若神灵，身着贵族特有的华丽服饰，将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尤其是胸前的汹涌，更是让人难以抵御。 但最让白夜无法移开眼眸的，还是她的右脸——那里有一道明显却不狰狞的伤疤，从眼眶上侧，一直贯穿到嘴角。 白夜无论多少年后回想起这一刻，都会笑着发出一声叹息，说那是他一生中遇见的最美，也是最值得铭记的一刻。 但这时的白夜不敢继续盯着眼前的绝美佳人再看了。 因为他瞥见了她手腕上的徽记。 徽记上篆刻着一条恶兽，长着两根蜿蜒的长角，有着修长的利吻和粗壮的四肢，盘踞在一块斑斓彩石之上，张开的巨翅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凶恶之意，宛如活物。 这不是什么首饰或是炼金装备。 这是家族印记，而且是“隆美尔”的家族印记。 白夜为了报仇，早年就仔细研究过米尔人的五大家族，其中之一就是“隆美尔”。 据说隆美尔家族的族长曾经击杀过一头“苍级”的腐蚀之龙，并以此作为家族印记的标志。 据说，腐蚀之龙幼年并无长角，长至成年才能生出一根长角，而只有族群中的天赋异禀者才能长出两根长角，族群之王则是三根，家族印记也正是以此为借鉴。 当代隆美尔家族族长便是佩戴着三角腐蚀之龙印记。 而面前这个女人，则佩戴着双角腐蚀之龙。 这意味着，她不仅是一个米尔人，更是隆美尔家族中的高等存在。 白夜知道，她如果想要碾死自己，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有成百上千的米尔人强者蜂拥而上。 冷汗，顺着白夜的额头流到了嘴角。 好咸。 虽然不知道这个天杀的米尔女人为什么大晚上要来这里，但他明白： 自己大约是要死在这里了。 一个米尔人高等贵族，杀死一个纯血人，别说理由了，话都不用多解释一句。 而自己刚刚还撞到了她，甚至撞到了那个地方...... 回忆了下刚刚富有弹性的触感，白夜苦笑一声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只可惜大仇难报，“坠星”计划也要胎死腹中了。 但白夜没有等到死亡，而是等到了一句重复的问话。 “明明是我把你撞倒了，你为什么要先道歉？”女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声音仍旧冰冷，每个字符都透露着优雅，这是长久居于上位的体现。 白夜愣了一下，突然感觉死神的镰刀从脖子上移开了。 自己如果回答对了，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 “因为，你长得很美。”白夜非常认真地回答道。 天衣无缝，天衣无缝对吧！ 白夜心中一阵汹涌澎湃，夸女孩子漂亮总归是万能的吧！ “嗯。”女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而后。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制作精巧，一眼望去少说有六个技能炼金阵加持的手炮，顶在了白夜脑袋上。 “你还有两次机会。” 白夜“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女人的枪口如影随形，仍旧抵在白夜的额头。 白夜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凶险的情况！ 但是在害怕到极致之后又感觉现在的场景有一点搞笑...... 很像是在村里见过的某些文明戏的搞笑桥段...... “那......是因为我实在太蠢了，你看我一个垃圾纯血人，怎么能做出这么莽撞的事情，我真该死，但我上有老下有小......” 白夜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卑躬屈膝和厚脸皮。 只要能活下来。 只要能完成“坠星”计划。 哪怕让他现在吃坨奥里给都可以。 “咯咯。” 这不是女人的笑声。 这是拉动保险的声音。 “回答错误，你还有一次机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夜感觉顶在脑门上的枪口有些温热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炼金阵开始运转的前兆。 这意味着，女人真的要开枪了。 在这一刻，白夜突然不害怕了。 当恐惧度过了临界线，白夜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仿佛被抽离了。 他，居然站了起来。 他平静地盯着眼前绝美的女人。 然后。 猛地伸出臂膀，搂住女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在女人愣神的瞬间。 侧头躲开了枪口，一口吻了上去。 女人彻彻底底地愣住了，眼前的事情完全不在她的可控范围内，所以她根本没有防备。 白夜并没有任何占便宜的心思。 他的吻也不过蜻蜓点水。 他就是觉得，在刚刚那一刻，月光下的女人真的很美。 既然要死了，总要亲自尝尝美的味道吧。 离开女人过分柔软的朱唇，白夜自觉地把脑袋顶在了枪口上。 他张嘴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为什么我要先道歉？” “因为，我想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不能死。” “这就是理由。” “这位米尔人小姐，你满意了吗？” 说完的白夜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恍惚间，冥河的波涛甚至也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可女人并没有杀他，反而垂下了枪。 然后一脚踹在了白夜的肚子上。 白夜凌空飞起了半米，然后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腹部的剧烈疼痛让他干呕了出来。 但他的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因为他知道，女人留了手，不然自己已经死了。 既然留了手，就不会再杀自己了。 “这一脚，是你轻薄的代价。”女人没有扭捏，也没有脸红，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过身大步走开。 只是在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吓得白夜立马又躺在地上装死。 “吾名迪奥娜，记好了，你欠我一条命。” ...... 待到白夜穿过蜿蜒的密道，来到约定地点时，已经是八点四十一分了。 女人那一脚不算重，也不算轻，白夜缓了许久才能站起身奔跑，再加上匣子并不轻，最终还是超时了。 但超时并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眼前的情况。 一具尸体。 一滩鲜血。 一个烂摊子。 白夜叹了口气，四处摸索了下，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炼金联络耳塞。 他塞进了耳朵里，传来了“刻痕”首领那熟悉且亲切的声音，几乎没什么失真，看来耳塞是个高级货。 “巴塞尔，巴塞尔听得到吗？” “首领，恐怕，巴塞尔是听不到了......”白夜一边在约定地点四处侦察，一边向首领汇报情况。 约定地点是一个废旧的钟楼。 计划中，狙击手将使用“次元撕裂-弱特2”在这里射向米尔人的王宫。 这位叫巴塞尔的狙击手，是一位半灵人，觉醒了名为“视风者”的天赋能力，观察力、敏锐度都远胜于常人，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强大狙击手。 他是“刻痕”埋在中心区整整十二年的一座暗桩。 而那条通往中心区的密道，更是花费了“刻痕”整整二十年的蚂蚁搬山功夫。 可现在，这场历经三十二年和花费全部积蓄的豪赌，却濒临崩盘，裤子都要输没了。 听完白夜对现场的描述，首领没有沉默太久。 他知道，属于“刻痕”和白夜的时间都不多了。 巴塞尔既然被杀，就说明计划已经暴露，杀人者很可能正在回皇宫报信的路上。 而当信息传递回去，将会有无数米尔人蜂拥而至。 白夜会被抓住已是定局。 必须釜底抽薪！ “白夜，你应该明白，现在的情况下，你不可能活下去了。”首领的语气里有些悲意，但不多。 而且，他特意没有说“很难活下去”，而是换成了“不可能活下去”。 他需要白夜去死，不然白夜一旦抗不过米尔人那些手段，“刻痕”的情报会被全盘掌握，覆灭之日不远矣。 首领其实对白夜没什么深刻印象，只记得这也是一个和米尔人有仇的孩子，没什么突出能力和贡献，仅此而已。 “我知道的，首领。”白夜一面平静地塞紧了些耳机，一面为躺在地上的巴塞尔合上了双眼。 混迹在底层这么多年的白夜自然听明白了首领言语里的小技巧，但他没有戳穿。 “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白夜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皇宫，在“启明星”的照耀下，那彷佛一处无暇的圣地。 “由你来施行‘坠星’计划的最后一步。”首领沉声发令。 “好的。”白夜虽然心里明白今天是个必死的局面，但回答时仍旧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谁又敢拍胸脯说自己不会尿裤子呢？ 这一刻，父母的音容笑貌、福叔的大手都在眼前浮现，甚至，还有刚刚吻在那位米尔人贵族“迪奥娜”嘴唇上的触感。 “我该怎么做？”白夜用力敲击着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拿出‘次元撕裂-弱特2’，稳住心神，就像在‘刻痕’日常训练里那样，对准了皇宫，扣动扳机。” 白夜摘下了耳麦。 按下了匣子上的按钮。 狰狞的枪身再次展现。 这一次，白夜出手了，用力的握住枪身。 但枪纹丝不动...... “淦，真tmd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