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裕王
音乐有些软绵绵的令人迷醉，屋子里全是女人，穿的都很少，有两个正趴在严世蕃的怀里撒娇，严世蕃是个标准的死胖子并且是又矮又胖，有一只眼几乎是看不到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超级色鬼兼超级变态，对于女人他有着无穷的欲望，并利用自己的智慧玩出了各种奇怪的花样，有些花样连二十一世纪最有钱的土豪们也想不到、玩不出。 他此刻正抚摸着手边柔软的rou体，但脑子里却一直在想一件事：河南布政使司怀庆府知府穆怀仁忽然开始送来大笔的银子，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个穆怀仁他是知道的，但仅限于知道，因为这个人并没有很大的潜力，既不够聪明也不够狠辣，属于自己阵营里较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唯一可取的就是有颗追求上进的心，通常来说这种人是很好的炮灰，但这次忽然加大了对严家的投入力度，钱从哪里来的？严世蕃这一生最爱的事情有三样，排名不分先后分别是：女人、金钱、权力，牵扯到这三件事情他一定会非常认真。 “来人，” 门口出现一个低头垂手的男子。 “去查一下河南布政使司怀庆府知府穆怀仁的情况，尤其是他最近怎么忽然有钱了？” 男子领命而去，他这才停止想这些事，拉起一个女子yin笑道：“来我教给你一件好玩的事。。。” 嘉靖年间的北京城没有南京那样繁盛，但仍是北方第一繁华之地，当江南已经开始水暖的时候，北京还是有些寒冷，位于东城思城坊的顺丰客栈来了三个人，正是陆成、冯九、陈七，陆成本不想带陈七来，因为现在河内县的厂子离不开他，结果发现自己手下除了陈七就没与什么可用的人了，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他过来让罗氏掌管一切，好在罗氏也不是平庸之辈，暂时掌管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客栈里人很多，天子脚下客栈的生意总是不愁的，陆成要了几间上房，然后让陈七去物色一栋宅子去租下来，他这次来有好几件事要做所以要做长期打算。安顿好了，陆成先带着冯九出去送几封信，有杨实写给自己弟弟左都御史杨信的、有朱载堉写给自己堂哥朱载坖的、有孙知县写给自己同科进士工部主事方同贤的，这些信件都需要自己亲自去送，因为有几封信其实是给自己做个引荐。 杨信这几天心情不好，作为左都御史他的职位是非常特殊的，但是他的权力在有时候是被架空的，严嵩与其儿子严世蕃经常插手督察院的事务，他目前并没有能力与其抗衡所以很是无奈，作为一名读书人，杨信自身严格遵循儒家的道德标准，但遇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不会太执着，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杨氏家族的一员，因此他做事情要考虑后果懂得什么时候该怎么做，从表面上看他是个不党不群的人，而这也是嘉靖比较信任他的原因，但其实他暗中也是倾向于徐阶一党的。这几天督察院有人弹劾了几名六部的官员，令他震惊的是这几个人事先没有跟他通气，正常情况下这是绝不可能的，令人一查才知道是严嵩的几个心腹干的，督察院并非铁板一块自己也并不能全盘掌控，诺大的督察院大约有五分之一多严党、五分之一多徐党，剩下的五分之二多都受自己控制，这次不知道严世蕃又要干什么。 他到家并没有先见家人，换上常服就赶紧跟几个手下及谋士密谈，这时候是没人敢打搅自己的，谈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结束了，外面才进来人说河内县杨府派人送信来了，他赶紧请进来，送信人很年轻，十七八的样子，杨信先看信，越看越惊讶，看完后随手就把信烧掉，上下打量了陆成几眼，温言说道：“原来是今年怀庆案首，果然一表人才，”陆成赶紧谦逊。 “这次贤侄来京可多会会京城文人才子，磨炼一下心性和眼光，料想贤侄未来必不可限量。” 陆成又谦逊一番，然后问道：“小侄有一事想问一下伯父，郑王现在可好？” “郑王？”杨信叹了口气：“还好吧，郑王来京以后皇上很生气，训斥了郑王一番，谁知郑王不思悔改，还是劝皇上不要修道，皇上怒极，令将郑王剥夺王位降为庶人并关押至凤阳思过，但是并没有剥夺王世子的头衔，看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陆成当然知道有转机，这个道士将郑王关了十九年，直到隆庆上位才释放回家并恢复王位。 他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反正自己早有打算，就和杨信随口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今天就是来见个面拜会一下的不宜深聊，刚起身，门外就进来一个下人悄声在杨信耳边说了几句，杨信听后看了看陆成，跟下人吩咐了一句请客人过来，然后对陆成说到：“你来得巧，先不要走，我带你认识一个河南同乡，”陆成有些诧异，但仍点头坐了下来。 门外响起脚步声，听起来虎虎生威似乎是一个武将的步伐，但是出乎陆成意料的是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文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脸庞方正、面目黝黑有点像个农民，似乎刚下班没有回家就直接过来了所以穿着官服，陆成习惯性的瞥了一眼补子，跟鸳鸯很像的鸟但从没见过，好吧明朝官服上自己唯一没见过的鸟就是鸂鶒，那就是这个东西了，正七品，一个七品官能越过好多排队者直接见到左都御史，看来不但是老乡还是政治盟友，来人本来带着些许怒气，但看到屋内有个陌生人略有惊讶，看向杨信，杨信连忙说道：“肃卿你来的正好，来见见这位同乡，这是今年怀庆府案首陆成，也是我的一个子侄辈，”然后向陆成介绍道：“这位是翰林院编修高拱高肃卿，河南新郑人，”陆成连忙行礼，按说两个人差了近二十岁可以称一声伯父，更何况杨信说了自己是子侄辈，这是将自己作为晚辈介绍的，而且，这是高拱啊，不过好在自己已经被李时珍这些人给晃瞎了眼，所以对这些历史上的大人物开始没有以前的激动了，翰林编修？看来还没有进东宫的班底。 高拱听说是同乡，顿时放松下来，这个时候是严党的天下，其后是清流们，最后才是乡党，但乡党的实力不容小觑，一个新进朝廷的官员第一要务是要找到自己的组织，如果你没有特殊的门路，那么乡党就是你最好的归宿，而且极少有背叛自己同乡的行为发生，所以明朝官员对于同乡有一种天然的信任。陆成是怀庆府案首，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作为庶吉士的高拱自己都没有得过案首，所以出于对文人的尊重使高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瞧不起人，而是郑重的还礼。高拱是陆成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大人物，未来的首辅，但在陆成眼里嘉靖年间朱载堉、李时珍、戚继光这三个才是大明第一梯队的，海瑞、徐阶、张居正、杨慎、属于第二梯队，高拱嘛也就是第三梯队的。。。 大家坐下以后，杨信问道：“肃卿又为什么事生气了？”看来他很熟悉高拱的性格，太直、瞧不起人且性格偏激，陆成更加熟悉他的性格，这位老兄可是眼里不揉沙子，更是头铁的和徐阶死磕，徐阶下台后他就照死里整治对方，要不是张居正上台把他拱下去，估计不把徐阶搞死不算完，但这位老兄治国还是有一套的也算是大明的功臣，就是有点脑子一根筋。 “今日有一道敕令是给山东布政使司关于黄河河道整修的，送到内阁票拟后我发现票拟的居然是太常寺少卿严世蕃。” 杨实笑了笑：“你不知道吗？不但很多票拟都出自严世蕃之手，而且首辅大人有时会让严世蕃替自己入值，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高拱呆了，眨了眨眼一时说不出话来，杨实又摇摇头：“你在翰林院也待了七年了，后年考满有什么打算？”高拱想了想：“时间还久，我暂时没有打算，到时候再说吧，”杨实却笑道：“好吧，这件事不急，不过我们有时间可以好好筹划一番，”陆成有些懵：感情乡党就这么瓷实？自己一个刚进门的小辈就可以坐在这里听大佬们聊这些事？其实他确实不大明白，乡党在明朝官宦体系中确实非常重要，更不要说陆成是杨实亲自写信推荐来的，而高拱只是出于对杨信的信任而已。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当高拱知道沁园春、浣溪沙等几首词出自陆成，顿时大为惊讶然后高度赞扬了沁园春，高拱很自负，总觉得自己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好吧他也确实有这才能，所以他对谁都不服，连徐阶也不服，但陆成这几首词作为庶吉士的他写不出来，尤其是沁园春他可是懂得词中那种睥睨天下的胸怀的，这个他承认也服气，所以对陆成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因而说话更加客气，这在他身上可不多见。 聊完陆成先告辞了，杨信送出书房，看着他的背影问高拱：“肃卿，你观此子如何？”河南乡党在朝廷中地位不高，不如楚、浙、鲁这几个老牌团体，有新鲜血液进来是他喜闻乐见的。 “不错，不骄不馁、举止得当、谈吐有物、胸有丘壑。” “奥？胸有丘壑？” “他明显是来有事的，但看你神态应该是与你只字未提吧？何况那首沁园春可不一般，不要觉得那就是一首年轻人意气风发的词，那里面有王者的气度。” 杨实有些意外高拱的评价，仔细思忖起来。 陆成不知道高拱对自己的评价，他得赶紧挨个送信，首先是给朱载堉的堂兄送信，他的堂兄叫做朱载坖，陆成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他只记得隆庆皇帝叫朱载垕，因为这个垕字很奇特陆成还专门去查了查才知道念厚，那么这个朱载坖应该是嘉靖的另一个儿子。可他不知道这其实是历史上的一个大乌龙，因为隆庆皇帝就是朱载坖，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万历年间的一个叫做卢翰的糊涂蛋写了一本叫做《掌中宇宙》的书，是的你没看错，这本书就叫这么个吊炸天的名字！在书中他把隆庆皇帝的名字写成了朱载垕，然后明朝末期的大臣朱国桢写的《皇明大政记》里面也沿用了这个名字，从此后面的糊涂蛋们就以为隆庆叫朱载垕，以至于修《眀史》的时候也记载成隆庆皇帝朱载垕，实在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修眀史的家伙们没有去看看《明世宗实录》中明确写着皇三子名叫载坖！陆成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曲折，一直记着那个他寄予厚望的色中恶鬼皇帝叫做朱载垕。 朱载堉说这个朱载坖是裕王，这好办，裕王府很好打听，然后很顺利的就到了，冯九一副大高手的欠揍样子给陆成造成一点困扰，最后冯九的剑和藏在裤腿的飞刀留下才进的门，这还是一个太监出来仔细看了看书信才放行的，陆成打定主意以后重要场所让冯九在外面老实待着。裕王府比郑王府规格高得多，一路上太监领着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后面，陆成送的是朱载堉的家书，所以太监直接领着进了裕王的书房，至于冯九，到了承运殿就被拦住了，这还是看在朱载堉的面子上。 朱载坖的书房比朱载堉的大多了，里面装修也更加豪华，四周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十三岁的朱载坖正在看书，这也是个爱学习的孩子？陆成是秀才，引他进来的太监听到陆成这个名字核实了一下，所以进来见礼后给陆成扶了把椅子请他坐下，朱载坖在那里看信，信挺长，不知道朱载堉说了什么，但他也不问，估计也是跟郑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