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齐国 21
是夜，大家都各自回屋休息。玫儿却坐立难安。 透过正室后窗，她亲眼看到公子重耳和子瑄又相跟着进了北头的那间厢房，此时她才注意到，他们住的厢房和狐堰、赵衰住的，中间隔着一间空房。 他们为何不紧挨着住呢？子瑄和公子的关系好奇怪啊？ 女人特有的直觉和种种猜疑在玫儿脑际不住地萦绕，搅得她心神不宁、坐卧不安。 她想，若是趁夜色悄悄潜到他俩屋外的窗下一探究竟，不就可以解开疑窦吗？ 可是，尽管北窗那里很隐秘，但这种行为本身很不齿，万一被人发现，当作是窃贼，让她情何以堪呢？ 可是，若不弄清楚，玫儿感到自己就快要疯掉了，更别说晚上踏踏实实睡觉。 玫儿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折回来又走出去，来来回回踌躇不决…… 最后，在一种强烈的、难以遏制的好奇心驱使下，她罩了一件黑衣偷偷溜出房门…… 玫儿压抑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在夜色掩护下悄悄潜到厢房北窗下偷听…… 起初，她听到厢房里面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说笑声，但是听不太真切。于是，她便从窗缝朝里窥视…… 啊！原来如此！ 明白了真相，玫儿如梦初醒，极力按捺狂跳的心脏，忙忙悄声退回到自己居室里去。 好死不死，刚刚转过两个屋角，迎头竟然碰上了管家婆姨，管家婆姨大概觉得她这个时候出门很不寻常，问她去哪里？是不是在找她之类。玫儿胡乱搪塞过去了事，留下管家婆姨一脸迷惑地看着她的背影胡猜乱想。 回到屋内躺在床席上，玫儿脑中不住地回放她刚才偷窥所见情形……久久都不能从震惊中平复心情，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 再次得到圣宠，易牙终日绞尽脑汁为齐君料理烹饪各种美食，竖刁则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极尽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之能事，将齐君侍奉得快心惬意、欢欣不已。齐君见二人周到贴心，并没有管仲所说得那样阴险可恶，想定是管仲个人偏见，于是慢慢放松了警惕。 这天，易牙命膳宰将一只铜制四脚兽头餐盘端上餐桌，通体刻满鱼鸟龙纹的盖子边缘冒着热气，看不到里面究竟盛着何样美食，但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煎烤声不断传出。 竖刁上前喜滋滋将盖子揭开，顿时热气升腾，香飘四溢。 “好香！是烤牛rou吗？”齐君欣然问道。 “吾君先尝尝味道如何？”易牙每次都是让齐君品尝之后，再揭晓神秘食材及秘制之法。 寺人先试吃一口，然后换了碗筷夹给齐君品尝。 齐君小心翼翼嚅嘴吃了一小口，然后一面咀嚼一面闭上眼睛细品…… “嗯！好吃！”齐君咽下第一口，又吃了一大口，边嚼边说道：“首先，这是煎牛柳，对否？” “一点没错！吾君真是金口玉舌！”易牙恭维道。 “牛柳固然是嫩，可如此软嫩、入口即化的牛柳寡人还是头次吃，是如何料理的呢？”齐君问。 易牙：“倒也不全是料理的功劳，这个牛柳取自刚刚满月的牛犊之身，且是活体取出、立即烹饪的，自然是鲜嫩无比！” “哦……刚刚满月的牛犊？活体取出？”齐君停止咀嚼，“这……是否过于残忍、过于奢侈了？” “哪里哪里！”竖刁赶忙说道，“吾君一生和平中原，勤王恤民，偶尔吃这么一次牛犊牛柳算什么呢？吾君也过于仁慈自律了。不用说吃这么一次，就是天天吃，黎民百姓也没有不乐意的！” 齐君听了，放下心来，微笑着点点头：“这个煎rou，除了牛柳鲜嫩以外，还有某种说不出的香味很是独特，易爱卿说说是为何呢？” 易牙娓娓道来：“首先，微臣今日这份煎牛柳用的是陨铁盘煎制的，看！它现在就在餐盘内！” “陨铁？这可相当难得呀！” “吾君所言极是！微臣发现用陨铁盘煎烤rou食，确实比铜餐具更可口呢！” “哦，的确如此！其次呢？” “其次，就是微臣在料理的时候，将牛柳用蚳醢（音驰海）腌制过数个时辰。” 齐君：“蚳醢？不就是蚂蚁籽做的酱吗？” “正是！吾君真是广闻博识！” “可这种酱是王室专供，只有周天子才有资格吃，寡人怎能……” “吾君多虑了！”竖刁说道，“没有吾君，焉有周王？当年若非吾君奋起勤王，连楚王都得老老实实朝贡包茅，周天子如今恐怕连一个小小的诸侯都不如！吾君吃一点蚳醢算什么！别说周王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焉敢说三道四？” 齐君听了满意地点点头：“易爱卿上次做了蒸熊掌，上上次做了蒸猩唇给寡人吃，山珍海味、飞禽走兽，让寡人遍尝人间美味，最近寡人身体明显发福，却一日比一日怠惰，连理政都在丢盹打瞌睡了！” 竖刁：“吾君功高盖世，理应尝遍人间至味。至于理政，吾君大可放心交与我俩，我俩如今就是您的左膀右臂，吾君只肖指点江山便好！” 齐君：“易牙倒让寡人想起商汤名臣伊尹，他也是善厨之人。” “对对对！”竖刁说道，“殷商开国名臣伊尹，曾以庖厨之道谏商汤，伊尹由厨入政，从五味调和到阴阳燮理，自庖厨间领悟到治国之道，并以此王佐辅弼，兴商六百年，为后世人臣之表率。伊尹曾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易牙善厨，说明更善治国，所以说，吾君将国政交与我俩打理，大可放心！” 齐君欣然道：“哈哈哈！正是正是！有二位爱卿辅政，寡人夫复何忧？” …… ……………………………………………………………………………………………… 次日晌午，重耳用过早膳，和大家牵马出门去了。 子瑄正在室内整理衣物，忽见姜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说道：“子瑄大人，我想为小公子们一人做一顶帽子，您说您跟公子的孩子很熟，麻烦您过去瞧瞧，我做的帽样尺寸是否合适。” 子瑄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夫人不必麻烦了，我们还不知何日才能回晋国去。小孩子长得很快，现在合适，过几个月就显小了，所以……” “不麻烦，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干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那好吧。”子瑄只好答应，起身跟在玫儿后面，来到正室。 玫儿打发管家婆姨出去做事，将子瑄让进东屋。 管家婆姨见夫人单独和公子从人进了东屋，并且阖上门，心下甚是惊异，不住地探头探脑张望了好几回。 子瑄进门看了看玫儿几案上的几样绣工，并未见她所说的帽样，回头正要问，突然，她看到宗女阖上门后似嗔非嗔、似怪非怪、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并一步一步朝自己逼来…… 子瑄不由得一面后退，一面不安地问道：“夫人想……想干什么？” “子瑄，你……真乃……绝世美男也！”玫儿边说边伸手去抚摸子瑄的脸颊和衣襟。 子瑄大惊，紧张得头皮发麻，问道：“你……你不是让我……看帽样吗？帽样在哪里？” 玫儿冷笑一声，逼得更近了，她的脸几乎碰到子瑄的鼻尖：“帽样以后再说。子瑄，你看我……容貌如何？身段又如何？” 子瑄不解其意，缩着脖子结结巴巴说道：“那……还用说，夫人自然是……一等容貌！” “真的吗？要不……咱俩私下结好，如何？”说着，玫儿伸手便去解子瑄的衣带。 子瑄见宗女竟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着实吓坏了，一把死死攥住衣带钩，说道：“不可不可！你……可是有夫之妇呀！” “有夫之妇？”玫儿冷笑。 “是呀，齐君将你许配给我们公子，公子不就是……你夫君嘛！” “我夫君？哈哈哈哈……”玫儿转身狂笑一声，忽地又回身，下死眼盯住子瑄说道，“好啊！既然公子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你劝公子今晚，和我圆房，如何？嗯？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如何？” 子瑄呆住了，垂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里直懊悔和宗女走得太近，以至于生出这等麻烦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