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战
哗哗——哗哗—— 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 天际一道闪电炸开，红色细丝遍布夜空。 黑暗的街巷中，路灯的光晕昏黄黯淡，被滂沱大雨紧紧包裹。 二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紧握手枪，在巷子里狂奔。 纵横交错的巷子，昏暗的视线，密集的雨幕给追击造成一定阻碍，好在人多。 巷子对面冲过来三个同样的黑西装，汇合后来到十字路口，再次兵分三路。 “在这里！”其中一组发现目标。 那是个身穿灰色兜帽卫衣的少年，跑得飞快。 眼看又要被甩掉，其中一个黑西装举起枪，对准少年的后心扣动扳机，砰！ 刺耳的枪声中，少年抱头扑倒在地，就势一个翻滚，身边的墙壁被子弹击出一个深坑，碎裂的砖石飞溅，划破他的后颈。 砰砰砰！第二个黑西装连开几枪，把巷子里的地面石板打得粉碎！ 少年扑入一个拐角，爬起来狂奔几步，拐过二个弯，躲藏在暗处。 后颈处火辣辣地疼，幸好只是破皮，没有伤及颈动脉。 他深深呼吸，调匀气息，身体贴紧拐角处墙壁，尽量隐藏在阴影内。忽然发现身前不远处有一个醉汉，一手抓着酒瓶，一手扶着垃圾箱，正弯腰呕吐。 少年想要警告他离开，但巷子里的脚步声已经临近！ 他只得侧耳倾听，十指张开，手掌一上一下竖起在胸前。 二个黑西装高举手枪进入拐角，说时迟那时快，少年一把抓住握枪的手臂，往前一拉，胳膊顶住手肘往上一用力，咔嚓！ 折断肘关节的同时，撸掉掌中手枪，膝盖往胸腹重重一顶！ 走在前头的黑西装瞬间扑倒，紧跟其后的人一看，刚把枪口举起，对面飞来一脚，手腕骨咯一声脆响，枪支抛出去十几米远！ 少年身形异常敏捷，三两下把黑西装摁倒在地，口中喝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右手臂骨折的黑西装挣扎爬起，想要用左手去捡地上的枪。少年一拳打晕手里的人，扑过去抢夺。 醉汉此时才发现巷子里的异常，只见二个人滚在一处，手中还握着一柄手枪。他吓出一声冷汗，一屁股坐倒在垃圾箱旁。 混乱中，枪口却对准醉汉，黑西装就要扣下扳机！ 少年死死抓住枪管往下一摁，手肘顺势撩起，一个肘击打在下颌骨，收回手臂第二个肘击，打在另一侧颧骨！ 砰！枪支走火，少年闷哼一声，小腿外侧擦过一枚子弹，顿时血流如注。 黑西装斜靠着墙壁软软滑倒，他的下颌骨、颧骨碎裂，满脸都是血，再也爬不起来。 醉汉望着眼前的人呆若木鸡，少你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只听砰砰二声枪响，身边的墙壁碎石飞溅，有人循着刚才的枪声追来了！ 少年拔腿就跑，伤口的血流得更快了。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是，真特么疼啊！ 更糟糕的是，他慌不择路拐入了一条死胡同。 四个黑西装追入胡同口，同时高举手枪！ 少年飞身跃起，在墙上踏出几步，双手攀住墙头一用力，把自己甩过墙壁另一侧！ 黑西装们有些傻眼，这么高的墙，说翻就翻了？！ 二个人冲过去四手交握搭桥，第三人往上一踩，一送，这才勉强摸到墙头。 举目一看，哪里还有那少年的影子！ 中了一枪，居然还能跑这么快！今天这是遇到鬼了么？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追，他翻过墙头，刚刚落地，只觉眼前一花，斜刺里闪出一条人影，快得根本看不清！ 黑西装大惊，这是什么速度，今天真是遇见鬼了！ 他下意识闪避，同时抬枪，但对方哪里能给他时间，一招擒拿手干脆利落，下了手枪，一脚飞踹砸中太阳xue！ 黑西装趴倒地上，见对方的小腿仍在汨汨流血，不禁有些愣神，刚才这一脚，居然有这种恐怖的力道？！ 他忽然醒悟过来，大惊失色，指着少年颤颤巍巍叫道：“你是修士！” 少年喘着粗气扶住墙壁，心里后悔不已，刚才这一脚轻率了，毕竟是rou体凡胎，子弹造成的破坏力还是不小的。 他冷哼一声：“如果我这条腿是好的，你早断气了！” 黑西装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我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干嘛去招惹一个修士！如果不是对方几次手下留情，可能自己和弟兄们已经凉透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少年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帮白痴，是一群普通人！ “下次再敢惹我，就没这么走运了！” “不不不敢了！” 就在黑西装求饶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旁一座便利店如山崩一般倒塌！ 无数碎石瓦砾就像积木一样落地，扬起的粉尘冲上云霄，随即又被瓢泼大雨压回地面。 粉尘和雨幕中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居高临下看着碎石堆里的黑西装。 黑西装惊恐地瞪大双眼，这是地狱里的恶鬼吗？还是冥府里的妖魔？ 它的体型超过三头雄狮之和，皮肤坚硬粗糙如同铠甲，唇边的獠牙雪白尖利，闪耀寒芒，四只眼睛狭长凶狠，其中一双瞳仁泛着幽深蓝光，根本不像是人间的兽类！ “头儿，快跑！” 攀在墙头上的黑西装朝下大喊，碎石堆里的人这才猛地惊醒！ 他撒腿狂奔，但那怪物猛地一甩长尾，结结实实砸中后背，把他拍入碎石堆里！ 砰砰砰砰！墙头的人连忙开枪，但只在巨兽的坚硬皮甲上留下四个白点，它居然毫发未损！ 没等碎石堆里的人缓过神来，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一口吞下！ 墙头的黑西装一看，吓得一咕噜滚下去，飞也似的逃跑了！ 巨兽环顾四周，瞳孔中幽深蓝光泛着邪恶的光芒。视线最终落到不远处的少年身上，还有一个活人！ 少年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长剑，眼中冒出熊熊火光！ 一个晚上受的恶气，终于找到机会发泄！杀普通人也许会被喷，但是杀妖兽不会！ 作为一个修士，斩妖除魔保境安民乃是天职，此时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只管拿剑砍就是！ 尽管小腿仍然血流不止，他持剑在手，挺拔站立，犹如一棵迎着风霜雨雪，不折不弯不屈不挠的苍松翠柏！ 来自地狱的恶魔一声怒吼，钢铁长尾猛地一甩，朝少年当头砸下！ 少年脚下重重一跺，顿时一层金光浮现在身周，形成一个八卦圆盘，艮位为阵眼。 艮山盾！ 钢铁长尾与金光圆盘相撞，发出金石交击之声，少年口中低喝，手中剑刃寒光一闪，将长尾一斩两断！ 昂！巨兽嘶声哀嚎，长满尖牙的大口随即朝少年扣下！ 少年几个腾跃避开，在几步开外站定，剑刃上沾满金红色guntang的鲜血，流淌滴落。 “畜生，拿命来！” 他正要持剑前冲，忽听轰隆隆又一阵房屋倒塌的声音，从烟尘和雨幕中，竟又钻出来二头地狱恶魔！ 六只泛着幽深蓝光的瞳孔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同时朝他冲去！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转头撒腿就跑！ 一个区区小修士同时对战三头妖兽，那不是履行天职，是送死！ 嗖！ 一颗狙击枪子弹打中第一头巨兽，钻破坚硬无比的皮甲，嵌入右肩！ 嗖！ 紧接着第二颗子弹擦着前肢掠过，在地上打出小而深的坑洞！ 毕竟是狙击枪子弹，威力比手枪强大得多，巨兽右肩猛地一沉，右前肢发力不稳，处于前冲之中的庞大躯体猛地一个趔趄！ 跑在最先的少年听到枪声，疾速侧头余光一瞥，反应飞快，顿时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挥手一道剑光斩落！ 这剑光角度极为刁钻，从左耳进右耳出，贯穿幽深蓝光，瞬间把脑袋对穿二个洞眼！ 嗖！ 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三颗子弹擦着少年的手臂击中路边车辆！ 少年一激灵，兄弟，你瞄准一点好不好！ 不远处一栋建筑物的某个窗口，端狙击枪的战士也是一激灵，哥们，你突然回头干什么！撞在我枪口上，可不关我的事！ 就在少年这一停顿的空隙，第二头魂灵兽猛地扑上来，张口吞下他的脑袋和肩膀！ 剑光迸射的同时，一人一兽轰然倒地！ 血盆大口内，少年手握长剑，两端抵住上下颚，下半截身体则露在外面。 那恶魔猛力甩动头颅，把少年狠狠掼在地上，来回摩擦！ 远处，狙击步枪的光学瞄准镜在人兽之间游移，始终不敢扣下扳机。 我是来狙杀妖兽的，真打死了人，那麻烦就大了！可人要是被巨兽咬死，那就不关我的事！ 之前被长剑洞穿一目双耳的那头巨兽，此时大口喘着粗气，挣扎来到少年身边，对准他露在外面的双腿，亮出尖利獠牙！ 少年脱不开双手，只得运足灵力，灌注于未受伤的右腿，蓄力待发！ 这一脚，保管叫你再瞎一目！ 嗖嗖嗖！ 接连三发子弹，钉入单目巨兽的头颅！ 那恶魔猛地一顿，最后的生命力磨灭殆尽，庞大的身躯歪斜前冲，轰隆一声撞上同伴的巨大脑袋，随后压着那颗脑袋继续前冲，轰隆又一声撞破路边一栋双层小楼。 巨兽的脑袋，和脑袋中的少年一起，整整齐齐地嵌入砖墙！ 漫天粉尘散去，少年觉得浑身骨头好似散了架，被人一块一块切碎，砌入这面墙壁中，浑身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第三头巨兽出现在面前，幽深蓝光如同死神降临！ 少年差点没晕过去，心里默念，兄弟，这时候还不出手吗？！ 不远处的狙击手颤抖着装弹、瞄准，心里哀鸿遍野。 那家伙背对我，要打哪里？后臀吗？完全没有要害啊！ 嗖！ 一发子弹钉入背部！ 嗖！ 又一发子弹钉入后肢！ 巨兽只摇晃二下身体，缓缓靠近墙壁里的少年。 它的上下唇因为太短而无法覆盖牙齿，近三十根尖锥一般的牙齿上下交错，闪耀寒芒，在少年面前缓缓张开！ 墙壁里的人懵了，妖兽真的如同传说中那样，是所有人的灵魂最终归宿？ 人死后葬入地下，是为了让这种来自地狱的恶魔吸取三魂七魄？ 巨兽的大嘴笼罩住少年的头颅，咔嚓一声合拢！ …… 六个小时前。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架武装直升机到达江津城上空指定地点。 脚下这座城市位于两河流域北部边陲，城区与郊区之间由一圈高大雄伟的城墙分隔。 今天清晨，城内毗邻西城门的十三、十四街区，其边界道路上出现了第二圈城墙——军用越野车、铁质栅栏、防弹盾牌组成的封锁线。 环状封锁线上每隔十几米，搭建一个沙袋堡垒，从直升机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架设的重型机枪。 十三、十四街区内部所有五层以上建筑物，都布置了狙击步枪。 从高空俯瞰这片区域，江津城作为边境贸易、矿业重镇，仍旧如往日一样熙熙攘攘。 但封锁线内部空空荡荡，除了几辆急速穿行的军车，几乎见不到任何行人。 所有商店全部歇业，居民楼人去楼空，写字楼转移办公。 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气泡，把十三、十四街区封闭起来。 而在气泡边缘，封锁线附近，人群甚至比平常还要密集。 两河流域各大城邦的广播电视新闻媒体、各类网红博主、各路自媒体人、看热闹的本地市民蜂拥而来，沿着封锁线不停转悠。 他们从太阳升起一直等到快要落山，好像闻到腥味的猫儿一样兴奋。 看到沙袋堡垒里的大家伙，纷纷端起相机，抽出自拍杆，凑近去拍照。 正在检查子弹带的军人不耐烦地驱赶人群，用藏在钢盔里的通讯器呼叫支援。 没多久，第二条封锁线迅速建成，一长排警车把记者和市民挡在外围。 人群并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巷战就要来了，实际上来的只是一辆超长林肯车。 车在狭窄的十三街区路口停下，早有一大群警察围在车门前。 车门打开，走出一个头发花白，气场强大的老头，身边搀扶着一位妙龄女郎。 江津市长霍寒霜为老头引路，一边笑盈盈地说：“您老这么早来，是想看看镇魂玉怎么布置吧？呦，悦蓉真是越来越漂亮啦！” 老头名叫李瀚钦，霍寒霜就是他一手提拔的。身边的妙龄女郎是大女儿李悦蓉。 虽说江津市长历代都是霍家人，但霍家那么多旁支，霍寒霜并不是唯一候选人。 李瀚钦摇头：“我想看的不是怎么布置镇魂玉，而是布置镇魂玉的人。你cao办江津城学堂这些年，也该让我看看成果。” 霍寒霜脸上含着笑，眼里含着自信。“那我带您去楼上。” 李瀚钦一行人走入一栋高楼，林肯车随即开走，给后面的车辆腾出位置。 又开来一辆林肯，但只是普通型。 围观的人群又sao动起来，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挤，一边挤一边说：“李家人已经到了，那这辆车里的就是晏家人？” “应该是吧，听说晏家大小姐超级漂亮！” 车门打开，率先走出一个青年男子，容貌十分英俊，不输于任何一个大荧幕明星。 围观的人着实艳羡，晏家的基因如此优良，儿子女儿都这么好看！ 晏家长子晏云志朝前方霍寒霜的背影瞟了一眼，心底拂过一丝凉意。 这位江津市长，好像没有把晏家放在眼里么。 他暗暗叹一口气，也难怪，如今父亲去世，晏家权势自然比不上李家。 转身朝车门伸出胳膊，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他的掌心。 晏云志轻轻一拉，一个美丽得如同人间仙子般的女孩出现在人群面前，顿时引起一阵又一阵惊叹。 闪光灯如同密集的焰火，记者们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只想把百闻不如一见的美人收藏在相机里。 与她相比，周围那些网红博主纷纷成了路人，就连最上镜的电视台主持人都黯然失色。 晏云志漠然无视周围，担忧地看着meimei：“云兮，你身体不好，其实不适合来这里，火药味太重。” 女孩身材极为单薄，要不是出身世家大族，别人准以为营养不良。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失望，俏丽的眉头皱得让人心疼。 “哥，我平时都听你的话老实呆在家里，这次特意来江津城，你都不让我看一眼吗？” 晏云志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开战时刻预计在夜晚十点，这会儿很安全。 “晚饭前回去酒店，不要再出来了。” 晏云兮还想争辩，被哥哥一个手势制止，顿时便xiele气，她知道跟哥哥争是白费力气。 这时围观人群的目光从晏云兮身上转移，纷纷投向十三、十四街区，有人喊了一声：“是江津城学堂的人！” 空旷的街区内部出现一群人，径直走向封锁线。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群军人。 单个军人出现在人群里也许无法辨别，但如果是一群，他们身上独特的气质一定会与周遭不同。 这群人也是如此，他们走在一起，与封锁线之外的人群相比，就好像沙漠里的绿洲一样抢眼。 但军人的气质是铮铮铁骨、不折不弯，而这群人的气质却偏向于飘然出尘、仙风道骨。 围观的记者中有不少人平时专门跑仙门这条线，因此对这群人颇为熟悉。 有人在向旁人指点：“带头那个是江津城学堂32界毕业生，七界诸天境界修士，霍登文，听说今天的战役由他指挥。” 走在人群前头的霍登文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眼神中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持重。 他身后斜背一柄宝剑，剑柄高出肩膀不少。 其余修士携带的武器大多也是剑，还有不少刀，另有一些峨眉刺、长戟等。 但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祭坛，三十厘米见方，十厘米厚度，外形好像被削去尖顶的金字塔。 祭坛内部端放一块黑色玉石。 每一块玉石的大小、面积、重量、形状、色泽都不相同，但表面都铭刻咒文。 对于这种黑色镇魂玉，围观众人再熟悉不过，每座城池都有不少，稍大一点的村庄也能见到。 不过这群人手中的镇魂玉，打眼一看就是上等品阶。 江津城一下子汇聚这么多上等镇魂玉，又邀请长京城李家、晏家家主前来观战，足见对于这次围剿战役的重视。 但真正让各路新闻媒体震惊的其实不是镇魂玉，也不是晏家的美丽女孩，而是霍登文这批修士的数量。 霍登文带来大约三百多人。 相对于布满封锁线的军人来说，这个数量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整个两河流域的仙门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其他的仙门或者城市，倘若要拉出这样规模的修士队伍，非要几家联合不可。 况且，这三百多人都是已经毕业的学生，达到七界诸天境界以上，也就是说，没有资格参加战役的在读学生数量更多。 又况且，此次战役没有四极天境界以上的修士参战，只派遣二十来人坐镇而已，连指挥权都下放给了霍登文。 来自其他城邦的记者们暗暗咋舌，江津城学堂这个庞然大物，似乎打算在这次围剿战役中初露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