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UP主的新素材
又是一年毕业季，各家企业来到校园招新。 摊子才刚在cao场安排好，少数几家知名企业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学生们期待又忐忑地站在队伍中，祈祷自己会是那个拿到高薪的幸运儿。 此时，一道闲适中带着几分懒散的瘦削身影走过，颈间佩戴的一只白玉葫芦随着轻快的步伐小幅度地在T恤外摆动。那份随兴洒脱的气质，和努力把自己绷出精英范的其他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梁、老梁——喂喂，梁兴扬，叫你呢！你又不找工作，来这儿干嘛？”队伍末端一个面庞白净的青年推了推眼镜，好奇地问道。 梁兴扬这才结束走神，笑着近前打了个招呼：“徐大眼。我看这边热闹，过来转转。” 徐小演羡慕地看着他，“昨晚我看了看你在D站的账号，粉丝又涨了，马上快二十万了，每个月接两单广告就能抵我们毕业生一个月的平均工资吧？我要是你，肯定争分夺秒研究怎么做到粉丝破百万，成为百万UP，那可就财务自由了。” 对于他的羡慕，梁兴扬却摇了摇头，“这年头做动物视频竞争太激烈了，还是得看创意。这不，我没灵感了，所以出来走走，看看能不能激发点什么巧思。” 他俩从老家的同一所高中考入同一所大学，做了七年的朋友，关系虽然谈不上特别铁，但也是那种可以不问原因直接借钱的交情了，所以有些话梁兴扬也不瞒着他。 徐小演当即热心地说道：“cao场左下角那儿有家宠物俱乐部在招人，你要不去看一看聊聊天？说不定能想到点什么。” 梁兴扬当即来了兴趣：“哦？我这就过去，要是成了请你吃盒饭。” “小气！至少V我50过疯狂星期四。” 开了几句玩笑，梁兴扬这才过去。 学校新修的cao场很大，他刻意慢吞吞走过去，趁机又整理了一下做视频的思路。 他做动物UP的经历可以说是充满了巧合：年初回乡下老家过年时想到自己马上要毕业当社畜了，以后假期变少，很难再有大把时间回山村陪伴长辈们，便起了拍个视频留做纪念的心思。 于是他用一套新汉服贿赂meimei做跟拍。像个导游似的，一边去村里比较有记忆点的地方转悠，一边滔滔不绝讲述小时候的经历。 结果却在溜达到牛棚时翻车了——以前很亲近他的老牛突然尥了记蹶子把他踹进了干草垛里，万幸没受伤，只是半天爬不起来。 meimei不愧是亲meimei，当场笑得惊天动地，笑够了才帮灰头土脸的梁兴扬扒拉开草堆，拉他起身。 灰溜溜回了家，说起刚才发生的事全家又是一阵爆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梁兴扬哭笑不得地去剪视频，准备把老牛那段掐掉。结果赶工到后半夜时，鬼使神差把剪掉的部分配了氛围感拉满的伤感音乐，传到了平时只用来追番的D站。 第二天等他补觉到中午再起床，点开手机，竟然一脸懵壁地收到了首页通知书。 这段从回收站里抢救回来的视频居然一夜爆红，单是半天的打赏就够他半年的生活费。 梁兴扬傻了会儿眼，马上跳起来去厨房老妈那里抢了一堆蔬菜，亲自做了一大桶上好的牛饲料，美滋滋地喂给老牛。 等老牛吃完这份回报，梁兴扬也做好了决定：这年头当UP主也是正经工作，既然大四下学期主要任务是肝论文加实习，那他不妨先做一阵子UP当做“实习”？如果不顺利，那就再出去找工作。 接下来他拍了不少人与动物的沙雕视频，有农村的，也有返校后去动物园拍的，颇有几个反响不错的。短短四五个月，粉丝就冲破了十九万，赚了笔不多不少的钱，除了提前还清助学贷款之外，还帮种菜的mama新建了一处蔬菜大棚。 “以我现在的积累，回老家拍视频，至少一两年内素材管够。” 梁兴扬思考着，喃喃自语道，“但现在粉丝多了，找上门的商业广告和线下活动也在渐渐变多。如果在老家，可能得经常出门，一去一回耽误时间，反而不如依然住在省会方便。” “如果能在本市找到一个新的素材库，取代老家，那就可以留下来了。” “否则，不如回乡下，毕竟做UP肯定是内容为王，没有内容就会迅速过气。” 捋清思路，梁兴扬脚步反而变得更慢了。 他不认为只剩十几米的那家宠物俱乐部能有足够媲美老家的素材库。毕竟，一家小小的公司怎么和广阔的乡下相比较呢？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重在参与心态，他还是走到了俱乐部搭的临时棚子前面。 和cao场中心那几家大企业相比，这里很是冷清，只有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坐在折叠桌子后面，想来就是负责招聘的HR。 梁兴扬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在外面阅读招聘启事。 看到有学生在小棚前站定，一头短短卷发的女子漫不经心抬起头，却在视线落到对方身上的瞬间蓦然定住，眼眸中显出几分惊讶，一番仔细端详之后又变成激动。 “非人类俱乐部……工作范围：接待除人类以外的一切动物；应聘要求：面谈；薪资待遇：面谈；上班地点：面谈。” 看到一连串面谈，梁兴扬暗暗摇头。 如果依然是那个未接触过社会的单纯学生，他一定会对所谓的【非人类】产生好奇。但半年来他接过一些商单，和各家公司打过交道，不知不觉增加了些阅历。经验告诉他，这种说辞只是为了掩盖后面那一串最关键信息的【面谈】，百分百有大坑。 所谓的非人类，不就是动物的另一种说法么？连徐小演都能猜到，这是动物俱乐部。 “估计是来坑学生打白工的吧，不如我把启事拍发下来留做素材，再放到班级群里，提醒大家注意下。” 梁兴扬在学校人缘很好，虽然因为UP做得不错难免有个把人在背后酸唧唧地嘀咕，不过总体来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所以很乐于提醒同学们。 但抬起手机按下拍照键的那一刻，镜头里突然闯入一道纤细的身影，挡住了招聘启事。 “嗯？不让拍？” 梁兴扬皱了皱眉，但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位拥有神似喜羊羊同款发型的年轻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隐约的热切：“同学是对我们非人类俱乐部感兴趣吗？不如进来聊聊？” “好啊，谢谢。”带着素材来了的小兴奋，梁兴扬悄悄打开录音模式，欣然点头。 女子示意他先坐到折叠桌对面的塑料凳子上，然后坐回原位，自我介绍道：“我叫毛荣荣，光荣的荣，是非人类俱乐部的业务经理。同学你是毕业生吗？叫什么名字？” 梁兴扬一边回答，心里一边生出成功预判的淡淡得意感：接下来就该说是亲自过来招聘业务员了吧。所谓业务，不就是某些不正规小公司用来坑人的岗位吗？钱少不说，动不动还要扣。 但毛荣荣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他意料。 “梁兴扬同学，我们这次过来招聘原本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现在能遇见你同你聊聊，已经是莫大收获了。请问你平时玩游戏吗？” 这是哪路骗子王八拳？梁兴扬按捺下疑惑，点点头，“偶尔没事会玩一玩热门的手机游戏。” “对游戏策划了解程度如何？” “完全不懂。” 回答完，梁兴扬清楚地看到毛荣荣脸上的失望之色，心里的疑惑顿时更深了，当然，同时拉高的还有警觉。 毛荣荣微微低头，眉关皱起，眼神闪烁，似乎在纠结什么。沉默了几秒，她才又问道：“现在VR游戏热度很高，如果有一款真实度与沉浸度都超越它的虚拟现实游戏，你会玩吗？” “会的。” 梁兴扬没有说谎。他的确会去尝试，看看有没有将其发展为素材的可能。没脸没皮的杠精看到啥都能化身杠杆，有良心的UP主则是看到啥都会想到素材。 “嗯……那么，梁兴扬同学，假如记忆可以移植，你希望移植到什么生物身上？” 扯了半天，终于问到件和动物有关的事了。虽然这话题来得十分突兀，梁兴扬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还是想当人。” “我记下了。谢谢你，梁同学，和你聊天很愉快。”毛荣荣冲他一笑，结束了谈话。 于是梁兴扬带着一份摸不着头脑、或许归宿仍是回收站的录音素材回了寢室。好在他昨天才更新过，倒是暂时不着急。 傍晚，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已经搬空了一大半的宿舍，梁兴扬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个篮球大小的深蓝色纸箱。 “老六，你也签好工作要搬走了？” 梁兴扬以为是唯二仅剩的另一个室友在收拾行李，随手堆到自己这边，便冲关起的卫生间喊了一声，却没像往常那样得到回应。 再仔细一看，纸箱上有一张黑色的标签，上面赫然写着【收件人：梁兴扬，非人类俱乐部敬赠】。 黑底白字，有点肃穆，也有点碜人。 “这公司怎么知道我宿舍号的？找人打听了？” 梁兴扬去翻上午拍的照片，想看看有没有电话之类的打一个问问对方这么做到底啥意思，却发现那张照片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或许是因为被那个业务经理挡了一下吧。 梁兴扬没太在意，又去开录音。他记得对方叫毛荣荣，是个不算太常见的名字，或许可以千度出一些信息。虽然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但再确认一次也不是坏事。 播放录音的同时他激活电脑输入毛荣荣三个字，但千度结果却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梁兴扬发现录音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文件存在，可以播放，但即使音量调到最大都没有任何声音，包括杂音。 “我去……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心中再度泛起警觉，梁兴扬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习惯性摸了摸颈间的白玉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