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黑星行动（1）
右手悬在面前，指尖恰好挡住面前木盒的一角。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那小小的柜子如同博物馆中的展品，虽然没有玻璃柜，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会靠近这个角落。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我已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也忘记了她的存在，唯有在看到这冰冷房间中散发幽香的木盒时才会对那段岁月有所触动。 是的，与伊利斯的一切都仿佛梦境，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如那名为人类的落入红河中的卷轴，名为我的档案同样被名为幻想的池塘完全浸润过又快速捞起，被放在名为现实的荒漠中风干。 原因也很简单。自那以后，有关伊利斯的一切，彻底销声匿迹了。如若不是那些堆积在柜子里的信件切实存在着，我甚至要认为这个人是自己虚构出来的。 时光转瞬即逝，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也被尘封在了记忆的角落。 如果不是刚刚接到的任务简报中提到的内容，或许等到这匣子被再次开启还需要更多个三年。 “转化探针”是敌人一种全新的武器，不出意外的话又是那帮升格者鼓捣出来的新东西，那是一根根带有暗红纹路的乌黑的梭状物。目前除了其突防能力强、地面难以末端拦截外并没有什么有关它的情报。 对空中花园这不并不是很吃力的敌人，只是把压力较小时用于享受的部分冗余能量转给警戒装置让它们一直运行即可，但对地面据点，这些东西可谓毁灭性打击——尤其是当一部分探针攻击来自被感染的空间站时。 本来作为动能打击手段，轨道投射已经十分致命了，更麻烦的是无论是地面抛射还是轨道坠落，转化探针落地之后就会释放高浓度帕弥什病毒，立即控制周边所有包括构造体在内的机械体。各个势力的地面据点都出现了一些损失，尤其是那些毫无防空能力的哨卫据点几乎要全军覆没了。 情况随着空中花园的对地高精度光学探测开始运转而好转了许多，大多数能够建立地面保留地的势力都能够收到来自空中花园的预警，然后在攻击到来前转移即可保存有生力量。 但问题在于，转化探针会在落地处留下浓度极高的帕弥什残留物，且出于不明原因，升格者部队会很快前来收集这些产物。但如果不是空中花园的精锐力量，升格者对一般地面流浪者、遗忘者一类部队的普通作战单位是极难对付的敌人，又由于这残留物极高的病毒浓度而难以设下陷阱，所以至今地面力量对这种东西几乎是敌进我退、能躲就躲，越来越焦头烂额。 理论上如果对方用这种高浓度病毒不断压缩地表人类的活动空间，那么不出一年所有据点都会被完全压制在防空火力覆盖范围内成为一个个孤立的阵营，面对防空火力覆盖范围外缘被“轰炸”过的“污染区”望而兴叹，失去互相驰援和物资交换的能力。届时候升格者阵营甚至能轻松地各个击破，可对方选择了回收那些残留物，可见那些残留物对升格者阵营的价值是高于人类所控制的全部地面据点价值的总和。而人类阵营值得对方如此对待的，也只有空中花园了。 “这一定是升格者集团的阴谋！”赛利卡显得有些憋笑。 “好吧，了解。”我不禁摇了摇头，对方这种玩笑式的轻松是基于空中花园天下无敌这个固有认知的，“还有什么指令吗？” “寻找三年前考古小队和斥候执行部队的遗留，尽可能回收意识核心。” “按照那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有完好的遗留下来。”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没有表现在表情上。 “这个……其实有证据表明，那上面很可能还有构造体存活，只是情况有些……” “你难道指望我完成保密任务而对其一无所知？”我露出笑意。 “好吧，”画面中的赛利卡叹了口气，开始在一旁的显示屏上搜索影像记录，“这是机密事项，发给你了，别忘了半小时后起飞。” “谢谢，我不会忘的。”我带着笑容结束了通讯，终端在意识驱动下迅速切换到了那段影像，并开始播放。 五分钟前，空中花园舰桥指挥层。 “怎么样，哈桑议长，可以考虑一下吗？”出乎意料的是，画面中出现的身影居然是许久不见的艺术协会会长艾伦。 “作为民间机构的空中花园艺术协会的会长，战时状态下你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指挥室……”哈桑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似乎这是由他的面部终端录制的，“何况还向我提出请求。” “这件事和我的事业无关，或者说，和我几乎没什么关系不是吗？”艾伦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局促，“虽然事发有些突然，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值得军方好好考虑一下。”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很难接受这个要求，艾伦会长。”哈桑的画面纹丝不动，“去空间站搜索一个几年前因调查行动失败而失踪的构造体……我们现在恐怕抽不出战力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忽然闪过一声惊雷。 “在我们第二考古小队中有一个孩子的知觉非常敏锐，就是她发现并破解了这段隐藏的信息。” “知觉……”哈桑的声音显得异常渺远。 “艾拉小姐，进来吧。”艾伦朝身后招招手。随着舱门打开，一个打扮时髦，气质十分特殊的构造体出现在了指挥室，那是艾拉。看到她的一刻，我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在整个意识海中横冲直撞。 “哈桑议长你好，我是第二考古小队队员艾拉，在队伍中负责艺术品鉴定工作。” “同时也是空中花园中一位杰出的青年艺术家。”艾伦补充道。 “噢，我认识……不如说不得不认识……”哈桑的视角上下转动，“我有幸欣赏过几幅艾拉小姐的大作，确实非常精彩，的确是年轻有为啊。” “能得到哈桑议长的认可，真的非常荣幸……” “时间不等人，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好的，从结果来说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所发现的……” 艾拉的话语我并没能听清楚，因为脑海中的嗡鸣令我完全无法处理这些信息。我下意识感觉其中含有巨大的信息量，可实际上那仅仅只是一个可能性。 “简而言之，就是你从空间站发出的阻塞干扰的白噪信号中，一直都能听到一些有意义的信号。”哈桑的声音一下将我拉回战斗准备状态，瞬间清醒的脑海重新开始运转，“就在最近，你确信了这个信号是你曾经的朋友，一个叫赛琳娜的构造体在空间站内部发出的。并且信号的内容是……一段戏剧台词，来自……” “莎士比亚的《暴风雨》。”我和画面中的艾拉异口同声。 “……”哈桑的沉默仿佛恰到好处地给了我端正心态的时间，“cao作员，拉取一下空间站的白噪，和艾拉小姐所说的部分进行一下对比。” “是……确实……有几个相似的地方，但由于信号阻塞的缘故，我们获得的信息太少……巧合的可能性仍然非常大。 “我能够“听”到的部分，要比这里记录的多很多。我十分确定这就是赛琳娜的声音，并且她还活着。”艾拉似乎对结果并不在意。 “……”画面中艾拉的眼神坚定不可动摇，整个人散发出与外表不相称的成熟感，”好吧，我相信你。如果那次行动中，那个被认为失踪的构造体现在还活着，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去将她接回空中花园……” “为了保护艾拉，我认为——”艾伦打断了哈桑的话。 “会长，赛琳娜的“声音”现在只有我能够感知到，而且考古小队的其他队员的工作还需要进行。”艾拉再次打断了对方，“我认为，这次的任务，我一个人执行就可以了。” “我倒不是不放心你保护自己的能力。”艾伦转向对方，“只是，如果你找到了她，却发现……” “我明白，我想我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所以这孩子的战斗力？”哈桑重新加入了对话。 “机体评级A，理论上可以承担单独进入空间站进行侦查的任务。” “那就和灰鸦一起去吧，也算多一份帮助。”哈桑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 我呆呆地望着已经熄灭的全息屏幕后方的地面，直到丽芙的声音突然出现：“指挥官？您还好吗？” “嗯？没事，准备出击，前往黑星。”我浑身一震，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说出来。”丽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您很少露出如此柔和的神情，我希望能分享您的喜悦。” 我不禁愣在门口，回头望着在原地只是转过身的她。丽芙似乎是带着笑容的，可眉角却稍稍下垂着。 我不仅叹了口气：“这很难，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尝试自行理解。” “您变得像以前一样拒绝交流了。”她仍旧维持着表情不变，只是越发僵硬了，“难道……您还是不愿意将那些心境分享吗……” 正当我因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而感到少有的不安时，里非常及时地出现在了舱门口，丽芙见状也没有继续逼问——尽管她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动作和语言，而是先我一步走出了舱室。 我只能朝一脸迷惑的里点点头，然后一起跟上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