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还不跪下?(求收藏,追读,推荐)
百千碧桃枝如千百剑条,每条剑之上又有花开一朵,花苞绽放,吐露一幅袖珍图画。 栩栩如生。 这处“桃花源”原是一出山中窑场。 若说这起这“正窑”来,可谓是老山中最为传奇的故事了。 窑起在山中,开百余年,未有一次山火。 传说是一个老头带着俩年轻伙计三个人就包揽了选土练泥,拉胚,印胚,晒胚,刻画,施釉,烧窑,绘彩等全部步骤。 大周军队马蹄未踏足东海之前,这里曾被一个名叫白水国的小国家统治,而这么一口“正窑”,在白水国统治百余年间,这口正窑,一直就是皇族专享的龙窑。 那个老人进山几十年,期间出山次数不足一只手之数,苦心研究,每出山一瓷器,必为得意之作,不得意者,全部碎之。 正窑中还烧制出,最为难得的一种“釉色青绿,晶莹润泽”的秋色瓷,被王朝世家争相购买收藏,当时白水国盛传一句诗,叫做九秋风正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可见当时此地之盛景。 画瓷与丹青一道,就如那诗词,文史,不分两家,能绘瓷者,定在丹青一道有所修为。 丹青入道,最为直观。 读书人腹中书,丹青画手脑中画册,篆师心中母本,乐师指尖谱,其实都是在此方天道之下,各种登天途。 画师也是读书人,只不过悟过文章后,所见所想所达,都在那一张张画作中,他们的得到能力更加神奇,往往繁复多变,出人意料。 此处的各种碎瓷,凝聚了某个老人的毕生心血,老人生前境界也就两境,临死前竟是以身投炉,烧制出最后一窑瓷器,开窑后一百零八件瓷物,竟然没有一件残品,而且有七十二件,在一场林中雨后,呈现那百无一见的天青色,直接晋为文宝。 可惜他本人无缘得见。 与凡俗画家,书法家差不太多,人在世,作品泛泛不入高品,等咽下最后一口气后,画堂遗作,往往水涨船高,甚至成为孤品,人喜独绝,不喜流众,再好的作品如果人手一件,也就不值钱了。 天道也是如此? 桃林生在瓷林上。 桃树浸染其中“文意”,浓郁盎然,漪香夫人的那副骸骨,就在那桃树根下埋着,她被人埋在此地时,那棵巨大桃树还是一个青苗。 树木生根发芽,经年累月后,白骨成了一部分桃树,桃树也成了一部分的漪香夫人,吸收瓷片画意四百年,才有如今她的意气风发。 从山脚到山顶,有一半的桃树都是她的子孙辈,她的根系,也盘蜒出三五里外去。 所以,在这老山上,漪香夫人是杀不死的。 张晏的拳,越发熟练,身法也越来越自然,骨剑横劈,斜撩间,桃枝簌簌如桃花落。 三境之拳, 拳拳镇杀那桃花中能乱人心志的“画面”。 不过那漪香夫人身姿轻盈,挥舞桃枝如柳枝,枝头往往有那碎瓷画卷,一闪而逝,张晏手臂处被擦伤一道伤口,那瓷片画面立刻覆在他伤口上,闪烁流动不已。 是一幅老农锄禾图。 画上老农赤背向日,挥舞锄头,大汗淋漓,眼眸,皱纹,汗水,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也就算了,竟然还动了起来。 那青瓷釉画中,老农一锄下去,张晏就痛的心神战栗,斜眼瞥去,肌肤伤口处,画面逐渐消失化作一缕青烟,而那老农一锄接着一锄,一直到画面散尽。 张晏咬着牙,逐渐接近那高大桃树,看着春桃逐渐衰弱的神魂气息,他也慢慢失去了冷静,双眼赤红,挥剑如挥刀,斩枝如斩人。 那几个年轻男鬼物,此刻与王介眉父子并列站成一排,绕有兴趣,一边摆弄桃花,描眉画眼,一边看着那个不怕死的年轻人,被夫人慢慢折磨成鬼。 他们只希望,夫人最好别把他弄死,即使弄死了也不要让其化作一只鬼物。 化为一只鬼物也无妨,可千万要骨气硬一些,别屈服在夫人的花色下,人不人鬼不鬼,爷不爷们,娘不娘们儿。 像自己一样。 夫人每日赐下的鬼道“文气”数量有限,都不够自己摘一朵桃花做“脂粉”的,再来这么一位不温柔的家伙,自己不得受尽委屈,憋屈死。 放弃部分防御后,张晏的长衫已经惨破不堪,忍着伤痛,他也终于冲到那棵桃树面前,漪香夫人重新凝聚身形,从树干中走出,还是娇媚作态,杏眼流波。 她掩口而笑道:“公子喜欢辣手摧花,既然已经认出妾身与这老桃树休戚与共,我就站在这里,公子可尽兴。” 意味挑衅。 她纤细手指嫩如桃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敞开外衣,露出傲人身段,身子后仰,再次与桃树身影重叠,合二为一。 张晏眼神从火热,变得清凉,后腰处传来一阵凉意,一瞬间遍布全身,让他头足之间,大为舒畅,冷静下来后,刘仙在书上捧了一把“水花”洗了把脸,郑重提示起来。 此处天地,大有玄机。 张晏放开一身鬼气,抖掉身上那些瓷片图画,拳法炽烈,后继有力,击打在树身上,三拳,五拳,十拳,百拳。 树身逐渐伤痕累累,摇晃不止,桃花落如秋叶。
张晏一身纯正鬼气,再无须收束,直铺地散开,刘仙打了个饱嗝,平躺在书籍文字河流中,手中掐诀,摆弄书籍文章,再帮这小子一吧。 这方天道之下,万物倒是都成了蠹虫,一头钻进书中,能吃多饱,全凭各自能耐了。 几位男子鬼物瞬间大骇,面容怆恻,如丧考妣。 这人鬼气浓郁稠密的太不像话,难道真是藏在这老山最深处已有几千年的松枝洲“正统”鬼物? 看着张晏气力稍有不济,漪香夫人出现在枝头,时而端坐,时而偃卧,时而学那宫中仕女优雅,时而做那青楼女子放纵态,总之,是要累坏这个眼中青壮。 力气不小,时间也够长。 她想着什么,脸色突然红了,然后身影就又融化进树影中。 张晏看在眼里,忽然转身,腰中长剑甩出,半丁一把骨头打磨的亮眼锋利,一剑奔着那树下寒泉而去。 泉边盘卧的鹿,羚,兔类,惊奔而走,它们本是瓷片画中物,也属于鬼魂或者是图灵的一种,没有攻击性,只存留画师生前一丝单纯写意,重复往返,直到消散。 老鬼半丁进入那口泉水之前,显出身形,抓了两只兔子,塞进嘴里,大饱口福。 漪香夫人大惊失色,施展三重影画,甚至不惜牵动一根连着本体骨头的树根去拦截那柄骨剑,谁知一个碰面,老鬼就连着一根小骨,斩断老根,再次深入。 直捣黄龙。 张晏也没闲着,直接跳出平地,飞身滑过一道弧线,一拳砸在那离此近一丈远的高突的红峰顶上。 打碎了一只器型完整的雀鸟团花秋色瓷盏。 他冷哼一声,单足点踩峰顶,身子后仰,倒飞回原地。 看着花容憔悴的漪香夫人,张晏轻轻拱手,面无表情道:“小牛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姑娘低估我了。” 四百多岁的老姑娘,太过单纯。 真当我看不出,这幅“图画”的落款画押之处? 再有半刻时间,老鬼就能打碎她的立身之本,救出春桃了。 此时。 那道高大“正窑”牌坊后面,七八户住户中,打开了一扇门。 一只通体漆黑黄色眼仁的狸猫,衔着一只,身后跟着四只小猫崽子,走了出来。 那狸猫生的巨大,眼大如盎,口如盆,须如铁钩。 一个宫女打扮的清秀女子盘坐其颈上,手拿一只细笔,勾画着一片瓷片,注意到有人看她,立刻起身敛衽,施了个万福,对张晏笑眯眯道:“公子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