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迷局（6）
被驱散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压了下来。大雨倾盆落下，气势磅礴，似要将一切多余的事物全部淹没。 克莱恩在雨中奔跑，雨水淋漓冲洗他的身躯，水沫像一层微光一样笼罩着他。 身后追逐的“无面者”的气息不知为什么消失了。 可它本该追来才对，克莱恩心想。 是因为头颅被自己取走了部分，复活没有成功，或者它的复活不仅仅只是拼接身体。克莱恩在心中胡乱猜测着，分明身后没有了追击的敌人，反而让他生出一种事情超出掌控的不安感。 重点在于，没有追逐自己而来，它又会去到哪里呢？ 它是为这个世界所宠爱的存在，在这里没什么能逃过它感知的东西。那么除去最强的、持有它身体部分的自己，还有其他什么更加需要在意的吗？ 【你的任务是保护，保护神甫】 雨的诅咒在表皮蔓延，渗入深处，肌肤阵痛，像在被毒虫噬咬。 克莱恩咬了咬牙，激发神言，加快步伐。 快一点，要更快一点。 希望能来得及。 一定还来得及。 …… 雨滴落在这片无声墓地的稀疏顶盖，聚集的水瀑从上方倒下来，沿凝固物流畅光洁的表面滑落，最终汇集入血河。 埃尔文三人早已经披上包裹里的油布，通过没有封闭的窗户进入进入一座建筑的内部，暂且避雨。越过栏杆进入阳台，三平不到的小小空间里堆满盆栽， 埃尔文的背包被那个疯子抢去了，浑身上下只剩腰间一柄长剑，只得和齐格一块凑合。 “一时半会又出不去了”鸡冠头念叨着，把自己包里的煤油灯取出来，灯火幽幽燃烧，为这个昏暗的小房间带来一丝温情。 众人呆坐了一阵子，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简单热了些干粮补充体力，埃尔文开始在这栋楼内进行搜索，虽然位置更靠近城市中心，房间布置却和之前的平房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令人觉得这些房屋大概也崇拜着同样的神明，以至于使得它们的样子趋近于相似，好生无趣。确认过后果然空无一人，大概所有人都已经同那对争执的男女一样献祭血河了。 齐格跟着埃尔文和鸡冠头翻箱倒柜：“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找书，前纪元的书。” “抱歉，这下帮不上忙了，我不太看书。”齐格露出有些腼腆的笑。 “小伙子这可不行啊！不看书会变成白痴的哦。”鸡冠头摆出前辈姿态。 齐格有些不太服气，“可是长老说过，除了神的圣言书，其他书籍就是一帮沽名钓誉的骗子写的。没什么看的价值。” 埃尔文肃然道，“书里面的确存在谎言，但没必要特地避开他们，无论真伪，重要的是思考，以及对辽阔事物的想象。” 鸡冠头愣了愣，“咦，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么严肃的话题来了。” 埃尔文没有理这个耍宝的家伙，缓缓抬头， 他感觉头皮发麻，和之前一样的那个危险气息从空中降临，克莱恩居然没有能成功拖住那玩意？ 楼上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叩门。 埃尔文曾听过死神的乌鸦用嘴敲门的故事，现在死神来了 想要活下去，除非自己御使那鼓力量，驱逐死神，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不会是鬼敲门吧！”，鸡冠头一惊一乍，贼眉鼠眼地左右探查，“屋子主人变成鬼回来找我们了？” 你们庇佑的民俗故事当真多样，不愧是两百年老城。 声音越来越剧烈，“咚咚”的轻响逐渐变为“轰隆轰隆”的滚雷。 “是之前那怪物的味道”齐格手指紧了紧，“它怎么会在这，不知道克莱恩大哥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地面剧震，墙面四分五裂，碎石箭矢般飞洒，被齐格尽数拦下。 之前见过的生物从那个破开的口子缓步踏出，他的头颅少掉了一半，从中挂出几条内脏模样的触手，想来应该是克莱恩的战果。 齐格大叫，“你们快走，我尽量拦住他。” 可外面下雨，能往哪里跑呢？三人都已经被困死在笼子里了。 埃尔文感觉自己有些过分平静了，甚至可以称之为漠然—— 按老琼斯所说，使用‘朗基努斯’杀死神很可能又是一次强逼自己出手的陷阱。 既然不得不行使力量，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宰了这玩意就是，可死也得该让自己死个明白。眼前的局面到底是怎么造成的，这只怪物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来？ 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对，他突然发觉了对方的目标，渗漏出的一缕缕漆黑恶意指向的对象居然是鸡冠头这家伙，那鼓精神并不存在人性化的感情，反倒像是某种用以维持秩序的规则。 埃尔文朝鸡冠头伸手。“给我？” “什么？”鸡冠头呆愣着脸，没能领会。 “你从之前那地方带走了什么，是书吗？给我。” 鸡冠头果然从内兜掏出一本书，捂在胸口，脸上带着狐疑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的，不对，话说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看书吗？这家伙看起来不好对付啊，万一天真小鬼打不过我们咋办。” 没有万一，肯定打不过，‘天真小鬼’这外号倒是没错。 埃尔文不想多话，“把那书丢河里。” “干嘛，现在是干这个的时候吗？” 埃尔文白他一眼，“总之，听我的，丢了。” “不能丢，你听我说，”鸡冠头看起来分外激动，“书上说的……世界，世界是一个球” 世界是一个球？埃尔文没多想，指了指对面呆立的怪物。 “那玩意大概率追着这个来的。不丢大家等着一起翘辫子吧。” 鸡冠头一惊，“woc，你不早说!” 他手忙脚乱的吧书扔出去老远，看不出来这小子臂力挺大 ‘无面者’果然朝窗外追着那本书飞窜出去，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齐格深深呼吸，刚刚是他正面顶住了对方的气息，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现在忽地放松下来，浑身冷汗涔涔地流，一下子瘫软下去，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