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乱葬岗
一晃又是半载，小竹屋，似世外桃源一般，除了道人与李凌儿，并不见得任何外人，竹屋外的一切，也似不受阴晴四季约束一般，一直是清风鸟语，日头温煦。 李凌儿在竹屋半年，每日听得道人说经讼道，失去双亲的悲痛慢慢平复过来。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跟道人交流不多，多数时间，道人打坐，李凌儿发呆。 道人不说自己是谁，李凌儿也未曾相问。感念道人救自己一命，李凌儿便以师傅称之。又或许是无父无母的少年，喊一声师傅也是给自己心里一种慰籍。李凌儿自喊自的，道人也不答应，也不拒绝，倒像是没听到一般。 “师傅，我想回去看看爹娘。”一天，李凌儿对道人说道。 “嗯，是时候了，你去罢。”道人正在打坐，慢慢睁开眼说道。 “竹院之外，此刻有条路，你但沿路前行便是，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便是金华城郊，相必你便识得道路。”道人接着说道。 李凌儿听罢，起身向前。 走到竹院门口，似有所觉，突然心中感伤，转过身，跪下给道人深深磕了两个头。 “师傅，看完爹娘，我便回来。”李凌儿说道。 “去罢，去罢。”道人缓缓闭上眼，摆摆手说道。 李凌儿起身向外走去，确实在院外出现了条小路，平时并未见得此路。 李凌儿知道道人乃一世外仙人，并不多想，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少年心性，虽突逢大变，但这么久未接触外面的世界，李凌儿心里有点期待，步子也越迈越轻快。 小路并不是很长，沿途无非一些花花树树，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便走到了尽头。尽头处一拱木牌坊，另一端朦朦胧胧似是蒙着一团雾，看不真切，隐隐约约传来车马路过的声音。 好久没听到凡世的噪杂了，李凌儿兴奋的一步迈过，眼前豁然开朗。迷雾散去，眼前风光看上去刚过正午，阳光辣辣，刺的有些睁不开眼。 李凌儿四周望去，没一会就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金华城西门外不远，此前自己经常带着一众小弟每日进出经过此处。 往事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浮上心头，历历在目，却又恍若隔世。 李凌儿回过头，想看一眼草庐，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来时的木牌坊和小路，已经消失了。。。 李凌儿见回去的路已不在，料想短时间内见不到师傅。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先去城里看看，师傅说自己爹娘一被人偷出尸体下葬，自己也该去祭奠一番。 隐姓埋名混进城里，七转八转到了恭亲王府，远远看去，恭亲王府此刻大门禁闭，门前及屋顶上落叶纷纷，看来已是许久没人打扫。大门被一条粗大的锁链锁了，贴着封条。 通过路人得知，梁国已是大变，造反风波过后没多久，梁国皇帝就突然病死了，现在是梁皇帝五岁的小儿子即位，一应大事都是由太师决断。 残杀余党的风波还在继续，时不时就有官员和百姓被满门抄斩，整个梁国人心惶惶，金华城很多百姓都搬走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近几个月有很多青年男女莫名的失踪，杀戮加上失踪，让金华城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李凌儿想去秦姓将军家看看，但自己不知道路，动荡时期又不方便打听。晃晃悠悠，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见的天黑下来，突然间也觉得自己饿了，但身上并未带什么值钱的玩意，没钱吃饭，加上初秋的天气两头冷，又冷又饿，李凌儿百无聊赖的在街上游荡。 想想当初，自己横行整个金华城，如今却落魄到这个田地，李凌儿看着渐渐升起的明月，月有圆缺，世事亦是无常。 想着想着，便想起了自己爹娘，如今也无处可去，不如先去爹娘安葬之处看看。 按照师傅提到的地方，李凌儿来到城西北郊外，离城门不远，是一片小树林，此刻已近二更天，城郊已无甚人影，幽暗的小树林阴森森的，尤其是里面稀稀拉拉的坟墓，更显得有些可怖。 这是一片乱葬岗。 自己的父王，大梁国的恭亲王，一生忠正贤明，却晚年惨死，最后更是连一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此刻睹物思人，李凌儿悲上心头，跪在坟前呜咽。 “爹，娘，凌儿来看你们啦。。”话一出口，李凌儿更是忍不住伏地大哭。 哭了一会，疲倦上来，便在坟前睡了过去。 是夜，薄云遮月，寒气渐凝。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李凌儿打了一个寒战，悠悠醒来。 这阵风刮的古怪，只感觉七魂六魄跟着打颤。李凌儿纵是年轻胆大，向来不惧鬼神，但此刻乱葬岗这股风，也让他不由得一阵心悸。 不自觉往自己爹娘坟头后躲了躲，李凌儿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有个人影。定睛看去，果然，黯淡的月光下，一个黑影立在稀稀拉拉的几颗树底下。黑洞洞的树影下，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到。 那道人影轻飘飘的在树间和乱坟游荡，似乎再寻找着什么。 “那到底是人是鬼？”李凌儿心想。 随着人影的靠近，李凌儿感觉那股冻彻心魂的寒意越来越盛，牙齿忍不住开始打颤。 伴随着寒意，一股莫名的恐惧也由心底生出，恐惧由心底直通到四肢百骸，让人忍不住想要即刻死去。 李凌儿再也忍不住这股生不如死的感觉，怒气上涌，就要跳出去喝骂那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就这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一侧响起。 “阁下可是在找怨魂花。”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中年汉子从一颗树后转了出来。 这人离李凌儿约么三五丈内，借着月光，看的还算清晰。只见这人身材高大雄壮，浓黑的须发头有点杂乱，一身粗麻短衫，像个樵夫打扮。 唯一显眼的，就是双臂抱着一把奇宽的大剑，剑身宽半尺有余，长一米有二，剑身无鞘，黄蒙蒙的罩着一层微光。 大汉配大剑，一股粗犷的豪然之气散发而来，把那股无形的寒意冲退了不少。 “巨阙？原来是九极门的长孙信到了。”黑影看到大汉后，阴恻恻的说道。而后从树影下转出。 待黑影出来，李凌儿心头一震。借着月光看的真切，正是那日秦姓守将府上，那个黑袍道人。 “既然认得我，看来阁下也并非无名无派之辈，阁下为练这邪魔功法，滥杀无辜，请速速随我回门里一趟罢。”大汉说道。 “哼，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九极门，多管闲事。”黑袍道人冷哼一声回道，说罢身形忽动，直冲李凌儿这边冲来。 那身影极快，似一股青烟。比这身影更快的，是道人身前射出的一股黑气，如长蛇一般直冲李凌儿身前。 “难道是冲我来的？”李凌儿心想，就要起身躲闪。 随即便发现了黑袍道人的真正目的，父母坟前两尺处的一朵小花。 那位置正是李凌儿之前睡过的身下，来时并无此花。 此花生的诡异，约莫五寸来高的一朵小花，无枝无叶，光秃秃的一个花朵，花朵此时已开，青灰色的花瓣，在月光下发着微微荧光。看来这便是刚才大汉所说的怨魂花。 那道黑气将小花一卷而出，向着与大汉相反的方向飞去。黑影紧跟而去，看来是要取花而逃。 “别跑！”李凌儿大喊一声，一下跳将出去，近在咫尺的位置，李凌儿一把将小花抓在手中。 手刚触到小花外裹着的黑气那一瞬间，李凌儿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似乎被冻住，满眼发黑，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千万冤魂厉鬼在四周尖叫哀嚎，直要把他吃掉。 李凌儿不顾这般，只死死的抓着小花。秦将军的儿子替自己被那黑袍道人杀死，李凌儿隐约感觉自己满门惨死也多少和此人有关，断不能让他跑了。 “找死！”黑跑道人恼怒的喝到，转眼已到跟前，一掌拍在李凌儿前胸。 李凌儿只觉一股又寒又重的力道打在前胸，像是冰锥穿透胸骨，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轻飘飘向后飞去，手中那朵小花再也无力抓住，被黑气略走。 眼前一道黄芒闪过，李凌儿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从李凌儿抓住小花，到被一掌大飞，小花脱手，也就眨眼功夫。但这稍微一滞，大汉便已赶了过来。 “留下罢。” 大汉一剑挥出，黄蒙蒙剑光铺天盖地而来，封住了黑袍道人的去路。 “长孙老儿，好生多事！”黑袍道人眼看遁走无望，一把将冤魂花抓在手中，眼中凶光乍现，反身与长孙信战在一处。 霎那间，黑气大盛，阴风呼啸，整个乱葬岗四面八方鬼哭魂嚎，似是变为了阎罗炼狱。 “大胆妖人，自寻死路！”大汉看到这漫天鬼气，一声怒喝，大剑凭空挥出。 剑气鬼气交锋，似巨浪拍山，孤零零的乱葬岗，在这巨大的威压下颤抖，似是要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