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回家的军队
一阵刀光闪过，大批云南百姓倒在了血泊之中。 待百姓们瑟瑟发抖后，吴军军官这才下令停止屠杀。 “所有人，快去运粮，少了一石，就让你们偿命！”他恫吓道。 …… “老大人，滇民要死尽了。” 云南昆明，一位洪承畴的幕僚拿着一份情报叹气道。 现在滇中粮食快要耗尽，洪承畴早已经下令缩减民夫丁壮的口粮。 甚至运粮队抵达秦岭一带时。 为了让更多的军粮运抵前线。 不少运粮队中民夫直接在这一带断了炊了。 如此一来，滇民从云南运粮。 往往是九死一生，几乎无法活着回到云南啊！ 洪承畴此举无疑是把百姓当成了消耗品。 用来支撑吴军的北伐大业！ “周王北伐，事关整个天下，区区一些滇民而已，何足挂齿！” 洪承畴咳嗦了两声，冷冷地开口道。 是呀，百姓关他洪承畴什么事？ 他镇压百姓数十年，手上粘的血还少吗？ 就算再多上百万滇民，那又何妨？ 昔日他在陕甘，在河南，在湖南，在四川。 手上所杀的人何止这个数？ 到了晚年即便再多百万滇民也不足挂齿！ “老大人，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来年滇中无民了。”另外一名幕僚开口道。 “周王此次北上，本就是有进无退。” “他要是败了，纵使滇民一个不少，那又能如何？” “反之他要是能够拿下陕甘，恢复北京，建立不世之功。” “就算其代价是百万滇民，老夫和他在天下人眼中也将能洗刷千古骂名！”洪承畴坚定道。 百姓和骂名之间虽然看似相关，但其实也不相关。 自古以来，百姓在史书中本就不值一提。 他洪承畴昔日屠遍义军，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百姓。 然而要是他不降清。 那么等待他是将是流芳百世。 若是他还能再进一步，靠着屠杀拯救了大明。 那么他洪承畴就可以称之为半圣了。 待到他留下洪承畴家书。 三百年后，即便他杀了一个鸡犬不宁三千里，尸堵潼关路不通。 也无损他的千古第一完人之名啊！ 所以对于要留下身后名的洪承畴来说百姓重要吗？滇民重要吗？ 帮助吴三桂拿下陕甘，覆灭满清，才是最正确的路！ 其余的都只不过旁枝末节而已！ “传令下去，再征调一批滇民，带上最后的粮食。” “一定要给周王足够的时间，击败鳌拜，灭了满清！” “让各支运粮部队都调整一下，能用辽人的就用辽人，能用秦人就用秦人。” “若是实在没办法，就算要用滇兵治滇民。” “也应当用昆明兵治大理民，曲靖兵治楚雄民。” “切勿让士兵的妇人之仁坏了老夫的大计！”洪承畴老气秋横，言语间尽是不容置疑道。 在这场生死较量中，滇民的苦难洪承畴也是清楚。 他倒不是自己同情而是怕士兵同情。 所以督滇民运粮，能用辽人、秦人的就当用辽人、秦人。 如此一来，士兵和滇民不同乡。 自然会少出许多事端。 就算无辽人、秦人能用。 也当在滇兵和滇民之间进行调整。 务必要做到兵民之间，同省不同乡。 方能少生事端，推动洪承畴的大计。 他昔日在中原围城的时候，流贼为了节省粮食想要驱民出城减少消耗。 洪承畴为了剿贼大计，执意驱民回城消耗流贼粮食。 不就因为麾下兵马和百姓同乡差点误了大事嘛？ 最后还不是调了三个镇的辽兵才解决了这种事情。 辽兵和百姓之间连话都听不懂。 那自然是能够硬起心肠，该干嘛干嘛了。 现在他洪承畴的这些手段正好可以用在滇民的身上。 好好地治一治这些刁民。 此言一出，一众幕僚也是点了点头。 洪承畴对付老百姓的手段那可是有的是。 李自成当初都被这位五省总督折腾地不要不要的了。 只是在云南除了给吴三桂运粮外，还出现了另外一件棘手的时候。 “老大人，今日永昌守将马宁传来消息。” “永昌一带出现了大批兵马。” “这些人打的是谁的旗帜？是不是缅甸人！”洪承畴连忙道。 现在整个云南都已经在极限状态。 可经不起一点折腾了啊！ 要是缅甸趁机犯境，那云南的局势可就不妙了。 “老大人不是缅甸人的兵马，他们这些蛮夷摄于周王的兵威哪里敢犯云南啊！”一名幕僚连忙道。 “不是缅甸人，难不成是李定国！”洪承畴惊叫出声。 “老大人正是！” “李定国现在已经移师北上，似乎是想要拿下永昌，重返云南了。” “什么！”洪承畴吓了一跳。 现在吴军倾力北伐，整个云贵的力量都用到极致。 吴三桂麾下的十五万披甲中，足有十二万人北上。 二十万兵马中亦足足有十五万人踏上了北伐之路。 剩下的五万兵马，三万披甲。 又有半数以上部署在贵州，以防备湖南的王尚礼。 整个云南现在披甲者不过万人出头。 还需要借助那嵩等土司势力才能稳住局面。 这时候李定国要是大举来犯，那可就不妙啊。 不过很快洪承畴就冷静了下来。 “马宁在永昌有五千兵马，三千披甲，专门用来防备李定国。” “这位晋王的兵马早已经沦为了丧家之犬。” “有马宁的这支兵马在，他打不下永昌的。” “只是李定国此人素有威望，若是他越过永昌，深入滇南。” “只怕那嵩等人未必不会起什么心思。” “这样，再调三千兵马驻守大理，同时在滇西坚壁清野。” “定要李定国止步于滇西！”洪承畴缓缓开口道。 李定国此人无论是对于吴三桂还是对于他洪承畴来说都极难处理。 这位大名鼎鼎的李晋王在忠于明室之人的心里地位超然。 吴三桂和洪承畴要是杀吧。 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他的旧部吴子圣等人也绝不会同意。 要是不杀吧，吴三桂和洪承畴又无法处理。 吴三桂和洪承畴根本压制不住这位李晋王。 人家连大哥孙可望都不服，凭什么服你吴三桂，服你洪承畴？ 等到时候接纳李定国进入云南，保不齐他带着自己的部下又要搞出什么事情。 所以既然处理不了。 那么吴三桂和洪承畴索性就把李定国丢在缅甸让他自生自灭。 好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到了如今，人家打上门来了。 洪承畴也只能应对。 李定国虽然能打，其麾下的兵马也精锐。 可是到了现在，这支流亡的军队中。 连一门笨重的红衣炮都没有。 洪承畴下令坚守永昌和大理。 那自然就差不多了。 毕竟昔日十万顺军进行千里转进后都打不下郑四维四千人镇守的荆州。 就李定国现在的那点残兵，拿头来啃下永昌和大理啊。 “另外再派人进宫一趟，让陛下下一道圣旨，呵斥李定国不顾抗清大业。” “兵犯朝廷，令其戴罪立功，征讨缅甸。” 洪承畴思索一番后再次开口。 李定国虽然所处的位置不是忠臣该待的位置。 又曾屯兵滇西，要挟过永历。 不过君臣大义的那一套他还是吃的。 毕竟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一旦对朝廷不满了。 往往都是提刀上洛，痛陈利害。 比如孙可望孙国主，昔日就随便派了两人。 天天在安龙看着朱由榔。 孙国主稍微不高兴就要找永历的麻烦。 甚至有一次他老人家烦了。 还直接嘲讽永历说：“不知臣挟天子，以令何地，以令何人？” 而李定国对永历不满了，竟然屯兵滇西，请求辞职。 颇有一种手握重兵，满朝皆是亲信的女将军。 听说皇帝对自己不利了。 在哪里哭哭滴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感觉。 这说明李定国当的这个权臣是有史以来的独一份。 对朝廷不满了，一没发兵，二没清洗。 竟然在滇西屯兵拒不入朝，哭闹起来了。 所以洪承畴才让永历朝廷发一道圣旨。 先发往滇西看看。 要是有效果那就赚大了。 要是没效果也没啥的。 永历的圣旨，这玩意根本不值钱。 人家陈邦傅都能自己发呢。 还特么发出来是真的。 搞得孙国主当初在云南欢庆三天，直接蒙了。 就俩抹布的事情，这已经不能说是一本万利了，而是无本万利了。 …… 滇西之地，永昌城下。 一支军队正在城外驻扎。 一曲云南歌曲唱起。 军营中无数将士落泪。 这是一支远离故乡的军队。 这是一支正在回家的军队。 宁出云南，勿做缅鬼。 这是这支军队中绝大多数将士留给世间最后的声音。 “晋王，以咱们现在的情况，将士们根本打不下永昌。” “要不先继续向东看看，兄弟们归乡思切，已经有些躁动了。” 巩昌王白文选开口道。 “文选，吴三桂已经奉了大明正朔，为何执意苦苦相逼，不让我带领兄弟回乡呢？”李定国叹气道。 “晋王……” 白文选闻言欲言又止。 自己的兄弟这已经是三进云南了。 只是第一次他是跟着自己大哥进的云南。 第二次却是趁着自己大哥在贵州。 他去云南接管了地盘。 就这种情况吴三桂根本不敢放他进云南啊。 毕竟有孙可望的前车之鉴在。 无论是谁都不可不防。 “晋王，吴三桂和洪承畴都是jian贼，专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们在云南挟持天子，自然是怕我们二人返回云南坏他们的好事了。”白文选良久后开口道。 “天子在洪吴二贼手中，早晚会遭到不测。” “文选，我们二人得早日接回天子，以免大明社稷遭遇不测。”李定国郑重开口道。 此言一出，吴三省等人却是沉默了起来。 原本在吴三桂接回永历北返后。 李定国悲忿交加，大病不起。 差点就死在了缅甸的蛮荒之地。 好在晋将吴三省及时赶到，向李定国告之了真相。 原来吴三桂此行虽然打的是大清国的旗号，但是却是为反清而来。 正好在此时，徽州人汪公福千里迢迢地给李定国带来了郑成功在北上之前，邀请他前来江南会师的书信。 并告之沿途的所见所闻。 李定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兄从广西举兵。 在磨盘山大战之时，已经抄了湖南断了多尼的后路。 又在宝庆和满清主力再战。 不复昔日岔路口之战时的束手束脚。 这一次孙可望全力以赴，甚至不惜压上虎卫和自己。 终究是击败了多尼，重创了满清主力。 扭转了天下战局。 李定国得讯后先是震撼不已。 随后便是垂足顿胸！ 早知道有此事，他当初在磨盘山之战得胜后就不应该南下。 而是应该在永昌扎下大营，收拢各地的残部。 如此一来，不仅他麾下的兵马不用在雨林之中饱受苦难。 甚至还能够趁机收复云南，稳住局面。 只可惜这一切在他带兵南下，放弃永昌一带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 事到如今不仅云南不可期，而且西营诸部除了白文选外都离他而去了。 在缅甸边境调养一阵身体后。 李定国和白文选便带着麾下残存的一万一千多兵马选择北上，想要返回云南。 可是在永昌城下，他们却遭到了吴军的阻击。 而现在这支饱受苦难的队伍，已经丧失了所有的雄心壮志只想回到故乡。 大明天子在他们的眼中已经不再重要了。 白文选闻言又看着一众将领的神色，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为了朱由榔这个逃跑天子，他们这些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们无愧于君，但是君却有愧于他们。 现在不仅是一众西营将领，甚至就连白文选都已经厌倦了。 只是天子现在是李定国的精神支柱。 自己的兄弟经历了这么多，又失去了那么多了。 天子现在是他唯一的心理安慰，心里寄托了。 “晋王，你我兄弟当同生共死。” “你要保天子，那我们兄弟就一块保天子！”白文选缓缓开口。 他曾经为孙可望的亲信，甚至还是名副其实的国主帐下第一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