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十一节
五个小时后，我、Jane、王先念以及何三儿同他三个手下已经出了新京坐在了去哈尔滨平房区的马车上。 由于下午发生在市立医院的事情，整个新京都处在了高度警戒的状态。在事发后不到一个小时里，新京全城就戒严了，大街上随处可见保安局、宪兵队甚至是日本人的军队，成立的主要街道都设了密集的关卡，这也大大增加了我们出城的难度。 不过在王先念这位有长期地下作战经验的老一辈共产党员的努力下，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我们还是安然的离开了新京市。 整条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若不是我屁股下面垫了大量的茅草，我估计我的屁股现在早已经被颠成八瓣儿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污染真的很少，此时浩瀚的深蓝色夜空中布满如璀璨水晶一般闪闪发亮的星星，微凉的空气中也飘荡着大自然的芬芳。 何三儿递给我一只没有过滤嘴很短的香烟，同时说道：“来，马哥，抽颗烟。” 我把烟叼在嘴里，用双手护住何三儿划亮的火柴，探头点燃了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热烘烘的烟气携着烟卷后面未被点燃的烟丝的香气冲进了我的嘴里。我吐出白色的烟雾，一边借着烟头的火光看了看土黄色的烟纸说道：“这烟味儿不错啊！” “嗯呐，三炮台，挺好抽的吧？”何三儿得意的笑了笑，“不过兄弟我也挺想尝尝你们那个年代的烟的，有这好抽吗？” 我又深吸了一口烟，吐着白雾说道：“不一样，以后的烟基本都是有过滤嘴的了，抽着没这个香。” “哦，瞎整那玩意儿干嘛！”何三儿说着，把手里的半包三炮台塞进我手里，“你要觉得好抽，这半包你先抽着，等咱们回了新京我给你多整一些，你回去慢慢抽！赵老板也觉得咱们这时候的烟好抽。” 我知道何三儿是个爽快热情的人，也不跟他墨迹，随手把烟揣进了兜里，拍了拍他肩膀问道：“三儿啊，我有些地儿不明白哈，你说你一个混黑道儿的，怎么思想觉悟就这么高呢？” “啥？”何三儿疑惑的看着我，笑着问道：“啥思想觉悟？马哥，您什么意思？” 我瞟了一眼端坐在另一架马车上的王先念，问何三儿道：“你怎么加入的共产党啊？为什么？” “嗨！”何三儿撇了撇嘴，右手在脸前空扇了一下，说道：“我哪儿有什么思想觉悟呀，跟着王哥跟着共产党干完全是因为我弟弟。” 何三儿说着，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隔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那弟弟呀，不是个东西！日本鬼子来的时候就当了汉jian，现在虽然当了满洲国的官，可还是一直干那欺压同胞的事，做日本人的狗。 说实话，兄弟我虽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兄弟我知道自己是汉人，是中华民族，说句不好听也不要脸的话，咱自己地盘上的人咱自己可以欺负，要是外面来的人也敢欺负，那老子可就不愿意了。 我帮王哥和他们的人，一是为了赶跑那群狗日的鬼子，另一个也是为了等日本鬼子真被打跑了，好歹用我的功劳换我弟弟一命。就算那小王八羔子再畜生，他好歹也是跟我一个爹妈生的呀。”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何三儿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也沉默不语了。 我看着挂在马车平板车厢头里，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马灯，随着它不断的晃动，睡意也渐渐涌了上来。可每当我的上下眼皮终于碰到一起的时候，都会被颠蹬醒了。我无奈的打着哈欠，耷拉的脑袋随着车身的颠簸左右摇晃着。 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车突然停了下来。我警觉的抬起头来，只见王先念从另一架马车上跳到地上，对我们说道：“下来休息吧，咱们离平房不远了。” 我一翻身下到了地上，伸了伸懒腰，走到王先念身边问道：“不远了是多远？” “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王先念看了看我，继续说道：“这大夜里的咱们可不能进城，不然太扎眼了，而且平房那边的日本鬼子不少，咱们明天天亮了再想法子进去。” “明天天亮了再进去？”我皱眉扫视了一圈黑洞洞的四周，问道：“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就在这儿干站着？” “休息，睡觉。”王先念拍着我肩膀说道：“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去哪儿都不安全，咱们不如就在这里先休养生息几个钟头，明天不是还要救人呢吗？” 我借着马灯微弱的光低头看了看布满石子的土路，无奈的叹了口气。 等到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除了我跟Jane其他人都是直接睡在地上的。他们先是用脚把土路上的石头子儿踢开，扫除一片稍微平整的地方，然后把马车上的茅草随便往上面一铺，就算是一张床了。 看着他们睡在地上，我有些不好意思，招呼他们说道：“王大哥，你别睡地上啊，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睡车上我睡地上吧！” 见王先念对我笑着摆摆手，我又对何三儿说道：“三儿，要不你睡车上？”何三儿也同样冲我摆了摆手，我不甘地看向何三儿的那三个手下和给我们赶车的两个人说道：“要不你们谁……” “别瞎cao心了！”何三儿仰面朝天的躺在茅草上劝我道：“你不是说以后的人睡的床都软着呢么，那你能睡的惯这土地？你就踏实的睡吧，明天早上起来你要是后背不疼我就算服你了。” 王先念也在一旁说道：“对，马良，你就睡车上吧，车上也硬，将就着点儿，明天你们两个可是主力军！” 见他们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再推脱，不好意思的上了车。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在赶路的时候那么颠蹬我都恹恹欲睡了，没想到现在踏实下来了我却躺在车板上怎么也睡不着。我干瞪眼看着满天的星河想象着明天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内心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兴奋。 赶紧睡呀！闭眼呀！瞎想什么呢！我不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谁知越是这样心里反而越发生出更多的幻想。我心情越来越烦躁，最后一猛子坐起身来，掏出何三儿给我的三炮台抽了起来。 抽了没几口，就听Jane低着嗓子轻声对我说道：“明天咱们一定得把积尸器彻底消灭。” “Jane姐，你也睡不着？”我看向Jane的方向。Jane也坐了起来，一边伸直胳膊对我摊着手掌说道：“给我一根。” “烟？”我犹豫着抽出一根烟，扔给她的同时问道：“你也想抽一根？” “当然了。”Jane从车板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烟，接着把烟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对我说道：“给我火柴。对了，你别告诉郑武啊，他不让我抽烟。” 我会心的笑了笑，把火扔给她。Jane点上烟深吸了一口，跟着就咳嗽了两声，说道：“哎呀，好久不抽烟了。” 寂静的夜里，两点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香烟燃烧的那微弱的“嘶嘶”声仿佛时间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我祖父就是死在积尸器的攻击下。”Jane突然开口道：“虽然那是很久时候我们得出的结论了，不过这一次我一定不能再让他死在积尸器的手上！” 在等待王先念安排我们出城的时候，我们让友田隆给我们翻译了从市立医院得到的那份文件。文件里详细描述了两个月前突然发生在哈尔滨周边的大量死人从埋葬地破土而出消失，以及活人神秘失踪的事件。 在日本方面做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长着五个头颅，只有人类上半身的诡异生物。在研究该生物的过程中，那些科研人员脑中开始不断出现大量尸体聚集成球状在天空漂浮的画面，并且有一部分研究人员出现了狂躁的症状，并会在无意识状态下说出一些准确率相当高的预言。 由此我和Jane猜测黑花儿和张楠口中所说的神秘力量很可能就是这份文件里所描述的怪物，而它的行为模式很像积尸器；再加上两个月前正是积尸器彻底消失的时间，而且它在离开之前也确实说过要找寻笔记本。不过那个长着五个头的生物又是什么？它为什么会在市立医院复活？这一点我们则毫无头绪。 当然，文件上还透露出一些其它怪异生物的研究，而我们也很难想象在没有笔记本的情况下，这一年代的日本人是怎么捕获那些高维生物的。 听Jane这么说，我问道：“如果你救下你的祖父，你不怕整个世界因此而发生改变吗？” “怕什么。”Jane坚定地说道：“我见过年迈的祖母对祖父痛苦的思念，所以说什么我也要救下他，不让我的祖母那么痛苦悲伤。而且也许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世界也再次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王先念突然开口说道：“马良，你能给我讲讲咱们国家未来的样子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也没睡，惊讶道：“王大哥，你也醒着呢？” “嗯。”王先念激动地说道：“我看你们穿的那么好，就幻想着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特想听你给我讲讲我为之奋斗的国家在未来变得有多强大！”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没来由的鼻子一酸，感慨道：“好呀，我跟您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