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骨
“这里九百两，是你家少爷给我的。也是你的卖身钱。” 陈行舟将三张银票放在桌面上。 刘小安小眼看着桌面上的银票，眼神涣散，染上一层雾气。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贪财。” 刘小安抬头看向陈行舟。 “你喜欢跟你家少爷，这九百两拿去，将来再见到刘怀安，你把钱给他，你依旧是你家少爷的书童。” “但倘若这钱丢了，花了，不再是这三张，哪怕将来你再拿出九百两，那也没资格做你家少爷的书童。” “再见你家少爷前，你现在是我的人。听明白了吗？” 夜深了，没能在刘家蹭到饭的陈行舟，肚子开始叫唤。 一声“咕噜”让刘小安回过神来，伸出小手将桌面上的几张银票抱紧，撅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同时，也不争气地发出相同的声音。 刘小安倒是饿习惯了，很多时候熬一熬就过去了。 尽管他名义上是刘怀安的书童。 但。 众所周知，刘怀安平日不读书。 道经和圣贤书有时候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陈行舟压低身子，将脸板起，目光压迫刘小安。 “现在，我们的生存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你之前是刘怀安的书童，刘怀安算是我的学生，现在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先生。” “现在，先生有一个事关我们两个生死的任务要交给你。” 陈行舟眯起眼睛，看得刘小安直发毛。 不由地绷紧了身子：“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陈行舟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可知我今晚为何没吃饭？” “少爷今晚没留先生的饭？” 陈行舟和刘怀安今日两人的攀谈，刘小安躲在一旁都看到了。因此没有犹豫就回答道。 陈行舟抬直了身子，嘴里嗤笑一声：“那我又问你，先生我每月的伙食是十两白银，倘若我只给你五两，你当如何？” 房间内没有点灯。 或许是夜里太过黑了，刘小安觉得眼前的陈行舟脸上开始发黑。 少爷虽然每个月知给他一两银子，可每次买东西前，都会给足了银两，余下的也都不会要回去。 如此一想刘小安刚升起的感动又消失了大半，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三张银票。 他第一次觉得想要做少爷的书童，很难很难。 “抱那么紧干嘛？我又不会抢你的。” 陈行舟翻了个白眼。 “可是……”小安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怯懦：“早晨先生欠我的两个铜板还没还我呢。” “呵！” “先生我怎么说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又岂会言而无信？九百两银票我看都不看一眼，又怎么会讹诈你那区区两个铜板？” 刘小安抬起头环视一圈，这屋里黑漆漆，看不到什么诗与书，唯有桌面上少爷的道经格外显眼。 “可是先生，我也没有银两啊？” 刘小安有些委屈。 少爷就从来不会在钱上与他斤斤计较。 而且少爷的屋里是真的有书，堆得满满的。 如此一想，果真还是少爷好。 陈行舟一敲刘小安的脑门，后者顿时痛呼一声：“哎哟！先生你干嘛打我？” “榆木脑袋！”陈行舟啧啧摇头：“先生今天就给你上第一课。”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要想不被压榨，就要学会压榨别人！” 刘小安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按照陈行舟的话去做，还是可以的。 “君子曰：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首先要反省自身，收集周围有用的信息，随后加以利用。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 刘小安疑惑：“先生，我听不明白。” 陈行舟敲了敲桌面：“简单的来说，就是这些苦你都能承受，那么做点下作的事情，似乎也不算什么。” “再简单的说，隔壁王婶家锅里还剩两个鸡蛋，你去取来。” 刘小安撇撇嘴。 这不就是偷吗？ 哪有先生教小孩子偷东西的？ 这么一想，陈行舟不光没有少爷好，还没有少爷有风骨。 不多时，小安便摸着两个鸡蛋从门口走了进来。 陈行舟没有点灯，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就摸着黑，细细地剥着鸡蛋壳。 陈行舟的嘴很大，两口就吃完了鸡蛋。 奴隶主的眼睛又盯上了小黑影手里的鸡蛋。 刘小安一抬头，却发现陈行舟的眼睛仿佛在黑夜里发光。 吓得他连忙将鸡蛋胡塞进了嘴里。 陈行舟这才收回目光。 陈行舟这才干巴着嘴挤出两个字：“睡觉！” 夜里的风，刮得门板砰砰作响。 原本只挤的下一人的床，因为多了刘小安而变得拥挤。 刘小安侧着脸蜷缩在一旁。也不知道是愧疚了，还是肚子饿了。 一双小眼盯着漆黑的泥瓦墙壁，看着上面爬动的小黑点，心道。 先生这么寒碜，就连蚂蚁都要搬了家。我得把少爷的钱藏好了，免得哪天先生饿极了，就抢了去。到时候，小安就不是少爷的书童了。 刘小安翻了个身，想要看看天花板，却发现房间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头顶也是黑的。 “先生，我方才拿鸡蛋的时候看了，王婶家境好像也不好。我们拿了她们家的鸡蛋，她们明天是不是就得饿肚子了？” 陈行舟闭着眼睛，嘴里干巴，嘟囔道：“你小子别觉得先生我没良心，每月发响的时候，取一两银子给王婶，就当是我们买的。” “哦。” 刘小安心中顿时觉得好受了些。 闭上眼睛正想睡觉，不一会却又饿得睁开。 “先生，你说咱们要想过得好，就要去压榨别人。那被我们压榨的王婶，又该去压榨谁？” “啧！我们是买的鸡蛋，不是压榨。而且没有压榨的人，就不能做一个出来吗？有钱人压榨穷人，有智慧压榨没有智慧的，有灵魂压榨没有灵魂的……” 刘小安还是睡不着。 “先生，我饿了。” 陈行舟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睁开眼睛，摸了摸肚子。 “先生也是。” 刘小安翻了个身，将身子缩了起来。 “先生，我还有点冷。”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