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第五章 一夜消失的两个女人 第三
第三节 事情安排得很周密，而结果却意外地顺利。 就在高俊带人出发到机场等待登机的时候，孟小冬已经把罗涛、张晶晶的上网通缉手续办完了。从报批到通缉令发出去，只用了四个小时。瞬间，全国公安机关所有负有办案侦查职责的处、室、队、所都接到了指令。 当时全国正是处于“严打”期间，各地公安机关的每个部门都有办案指标，甚至连政治部、办公室、装备处这些非办案部门都有破案任务数。处在办案第一线的刑警不但有侦破案件数任务指标，还有人犯数、抓捕网上逃犯数、追缴赃款数等等。所以，嫌疑人一旦被列为网上逃犯，就成了过街的老鼠。 高俊在起飞前给在市局协助佟连刚指挥的郑副局长打了个电话，报告自己已经登机、即将出发，随后他便关闭了手机。 就在高俊他们乘坐的飞机起飞两个小时后，寒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值班室接到了西双版纳警方打来的电话，同时发来传真——犯罪嫌疑人罗涛、张晶晶已经被抓获并送至当地的看守所羁押，希望寒江警方尽快将二人犯押解回案发地。 高俊下飞机后刚把手机开机，便接到郑副局长打来的电话。挂断电话，他兴奋地对身后的几名刑警说：“两个人犯都被当地警方抓到了。” 于是他听到身后几个年轻人一阵欢呼。 按规定，将通缉的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后，应立即对其进行讯问。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高俊首先到看守所对罗涛进行讯问。戴着手铐并被砸上脚镣的罗涛面对高俊的讯问，隔着审讯室的铁栅栏冷冷地看着高俊等人。 高俊明白，罗涛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所以就死猪不怕开水烫。这里是看守所，讯问人员和犯人之间隔着铁栅栏，门外还站着管教和看守，既打不得又骂不得。“妈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他面上却不冷不热地对罗涛说：“看来你是不想认罪了？” “我什么罪也没犯。”说完，罗涛把头扭向一边不看高俊。 “行！不承认没关系。我就问你，你是罗涛不？” “我是。” “你认识张晶晶不？” “认识，她是我媳妇。怎么地？”罗涛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 高俊笑了，说：“行，你是罗涛就行，说明我们没抓错人。”然后他对身边记录的年轻刑警说：“他不承认就不承认，只要他承认是罗涛就行。不用记得太麻烦了，收笔吧。” 罗涛在笔录上签字并摁过手印后被管教带回监室。见罗涛走了，做笔录的年轻刑警问：“高队，这不认罪能行吗？” 高俊笑了，说：“在这他能承认吗？那得带回咱们自己家的审讯室。回到咱们自己家，别说让他承认他干过的事，就是让他承认他没干过的事，他都得承认。”然后他又诡秘地一笑，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几个部下说：“他不承认更好，说明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有侥幸心理，这样的话路上能安全一些。他要是全承认了，路上我们几个就遭罪了，万一自杀自残了——麻烦。再说了，他不是还有一个同案犯张晶晶吗？走，去女监提她去。” 在女监提审室，戴着手铐坐在铁栅栏后面的张晶晶面对高俊等几名身材魁梧、一脸凶相的刑警，心里七上八下的。当高俊开口一说话，露出寒江的地方口音，张晶晶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完了！然后她的两眼开始发直。 张晶晶的表现，老谋深算的高俊都看在眼里，他笑嘻嘻地对张晶晶说：“你是张晶晶？” 张晶晶急忙点头，嘴里说：“我是、我是。”然后便吓得全身发抖，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罗涛为争取立功，已经把事都交代清了，现在轮到你说了。”高俊看着面前这个坐在铁凳子里的小姑娘，笑着说。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什么不是你干的？我让你说过程！你干什么了，他干什么了？——说吧！”高俊不动神色地说。 “人是他整死的，我、我……” 听张晶晶这样说，高俊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完了——岳淑芳和吴晓完了。 但是，高俊毕竟是老刑警，他心里变化，而脸上却依然不动神色地说：“什么人是他整死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现在问你过程。我现在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现在要是不说，将来想说可没机会了。”说完，他故意对身边准备做记录是年轻刑警说：“她不说就不用记了，咱们撤。没工夫跟她浪费时间！” “别！我说。”张晶晶咬了咬嘴唇，然后下了决心。 高俊问、张晶晶答、旁边的刑警记录，前前后后一共用了四个小时。张晶晶签完字、摁完手印后，便被女管教押回监室。 高俊笑了。他知道，罗涛、张晶晶绑架、故意杀人案，已经破了。而且，很可能这个案件，与市局刑警支队立案的无名女尸案没关系——是两个案件。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郑副局长的手机，然后压低声音说：“郑局，你那边说话方便不？” 正在等待消息的郑副局长看了一眼身边的佟连刚支队长和坐在对面的孟小冬，然后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上说：“你说吧。” “张晶晶已经交代了，绑架撕票后，岳淑芳和吴晓的尸体被他们俩装箱，然后通过物流公司发到内蒙了。所以……” “说。” “所以我认为，市局支队立案的无名女尸案，跟我们这个案件没关系。这个案件是一个案件两个人犯，正好我们大队今年完成任务。” “不要说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们要尽快把两个人犯带回来。”郑副局长把话岔开。 “线索是我们接到的，主要工作是我们做的，局长你看……是不是为我们争取一下。” “想办法尽快把人安全地带回来。”郑副局长语气严肃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郑局，什么情况？”身边的佟连刚问。 “佟支队，据张晶晶交代，绑架撕票后，他们把两具尸体装箱发到内蒙了。所以，很可能这个案件跟前几天江边的无名女尸案……” 听郑副局长把后面半截话咽回去了，佟连刚笑了，他心里全明白了。于是他转过头看着孟小冬：“小冬，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佟连刚这句话表面的意思是问孟小冬，下一步工作怎么办？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这个绑架案你孟小冬是争，还是让。 孟小冬笑了，笑得自然而又腼腆，说：“现在还没找到岳淑芳和吴晓尸体，所以确定无名女尸就不是吴晓，还为时过早。不过我先当着郑局长的面表个态，只要无名女尸不是吴晓，这个绑架杀人案我不要。让高俊大哥放心，我孟小冬肯定不抢这个案子。退一步讲，如果无名女尸是吴晓，我也不能让高俊大哥白干。这样，破案数归我，两名人犯的人犯数归高俊大哥。” “好！”说完，郑副局长当着佟连刚和孟小冬的面拨通了高俊的手机：“高俊，小冬老弟当着佟支队的面表态了，只要无名女尸不是吴晓，这个两名人犯的绑架杀人案破案数和人犯数都是你们的；如果无名女尸是吴晓，他们只留破案数，人犯数归你们了。怎么样，这回满意不？” “郑局，你代我和弟兄们谢谢佟支队和小冬老弟……” “你等等，我让小冬接。”说完，郑副局长把电话递给对面的孟小冬。 孟小冬接过电话：“喂，高哥，辛苦了。” “小冬，大哥不好意思——有点私心。但是没办法，局里案子压得太紧，我要是不给弟兄们争一争，大家都完不成任务。没想到你老弟这样敞亮，大哥回去请你。以前咱俩不熟，不嫌弃的话，今后你是我弟弟，咱哥俩好好处。” “高哥没说的。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提供这个案件的线索，不也是为了想帮我吗。不管案件归谁，但人犯肯定是你的，这是你应该得的。” “好嘞！大哥不多说了，以后事上见。” “好！”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旁的佟连刚和郑副局长都很高兴。佟连刚高兴的是，孟小冬表现得很大气，不像有些大队长那样，为争案子而丢面子；而郑副局长高兴的是，通过这个案件，既跟支队长佟连刚拉近了关系，又为手下的弟兄争到了两个人犯数。 当着孟小冬的面，郑副局长什么也没说，孟小冬出门去卫生间的时候，郑副局长对佟连刚微微一笑说：“这小伙不错呀！” 佟连刚是政工干部出身，虽然对破案不是很懂，但是对于处理人际关系，他太在行了。他知道，郑副局长夸孟小冬，其实是在向自己示好。他心里也很满意，于是对郑副局长一笑，压低声音说：“这小子，不但办案脑子好使，各种关系也处理得很好，人也大气，连尚局长都喜欢。——哎！你们的高俊也不错呀，挺能干呀！” “是呀，他是老刑警了，干活卖命。可惜是部队转业干部，年龄大了，没有机会了。” 按法律规定，押解人犯，必须使用专用的交通工具，包括民航、旅客列车、客轮、公交车等公用交通工具是禁止押解人犯的。这样的规定，是为了维护其他旅客的安全和权利。 这时，远在云南西双版纳的高俊犯了愁。人是抓到了，但是怎么带回去？寒江和西双版纳，一个在中国的北方，一个在中国的最南端，用警车——高俊连想都不敢想。 高俊就这个问题向郑副局长请示的时候，郑副局长只说了一句话：“派警车去接你们，往返需要一周的时间。尽快把人犯押回来，越快越好，你们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郑副局长的话说得很严肃。这时又听到电话里佟连刚支队长插话说：“这个问题让他给小冬打电话，他们两个商量。”随后就听到对方挂断了电话。 高俊明白，领导这是在推卸责任。凡是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总是暗示属下违规cao作。不明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来一旦出现问题，可以不承担责任。 高俊无奈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于侦破案件，他有丰富的经验。但是对于这样异地长途押解人犯，他还是第一次。突然，他想起了刚才佟连刚的话，于是他拨通了孟小冬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