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第八章 刑场诈尸 第二节
第二节 法警队长铁雷是内蒙古人，八十年代末当兵复原后被安置在寒江市的一个区法院当法警。虽然在区级法院当法警，但在当时，每年都有市中级法院宣判的死刑犯由区级法院来执行死刑。曾经有一次，铁雷所在的区法院执行九名死刑犯的死刑，虽然事前演练过几次，但是一到法场真枪实弹地动真格的，执行死刑的法警却比死刑犯还紧张，气得区法院院长当场对法警们破口大骂。铁雷当时年轻力壮火气也大，他红着脸抄起一支半自动步枪对着在刑场上跪成一排的九名死刑犯像点名一样连开了九枪。结果没浪费一发子弹——九发子弹处决了九名人犯，铁雷也在寒江市公检法系统一夜成名，第二天下午就被任命为这个区法院的法警队副队长，专门负责死刑执行。后来死刑执行统一由市中级法院执行后，铁雷因在这方面有经验，就被调到寒江市中级法院任行刑队的队长。 今天这个阵势所有的人都很紧张，但唯有铁雷例外，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麻木了。随着他向在场的法警下达了“按分组就位！”的口令，罗涛、张晶晶等七名死刑犯被架到土坡前一字排开。 每名死刑犯都由四名法警负责执行死刑，其中两名法警在死刑犯的左右架着死刑犯的胳膊，内部称这两名法警为架子手，后面负责开枪的是射手。如果射手开枪时出现意外，如枪卡壳或子弹没打着，那么马上由副射手站到射手的位置对死刑犯的后脑开枪。射手、副射手以及架子手这三个岗位，是法警们在执行死刑前抓阄来定的。一般情况下，射手所持的长枪的枪口，距离死刑犯的后脑不超过半米远，有时甚至更近，既要保证一枪就将死刑犯击毙，又要防止喷出的血溅到身上。 孟小冬、高副院长及霍东升检察官三个人所在的位置，就在射手和副射手的后面，距离死刑犯不超过五米远。因为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看对死刑犯的执行，所以孟小冬也很紧张，以至于高副院长和霍东升检察官从刑场的中心位置往外撤身的时候，他也没注意到，依然站在原地没动。而他面前背对着他站在六号位的正是罗涛，紧挨着罗涛站在七号位的，是女死刑犯——张晶晶。 此刻站在张晶晶身边的罗涛上身是一件崭新的白衬衣，下身是一条棕色带暗格的西裤，脚下是一双白色的皮鞋。他的两个裤脚被两条白绳在脚腕处扎着，目的是防止他大小便**弄得哪都是。虽然罗涛被倒绑着双手并有两名法警架着，但他依然仰着头，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他的一条裤腿却已经湿了一片，带着sao味的液体顺着被扎紧的裤脚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虽然他表面上装作很镇静，但两名架着他胳膊的法警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脏像打鼓一样跳得急促而又剧烈。 法警队长铁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高高举起，见在场的所有法警都注视着他，于是他高高举起的右手向下一摆。看见他这个手势，架着死刑犯的法警各自照着自己的死刑犯的后腿肚子踹一脚，嘴里说：“跪下。” 跪在孟小冬眼前的罗涛在跪下的一霎那，突然向右转过头，对着跪在旁边的张晶晶喊了一声：“晶晶，抬点头，别遭罪打第二枪！” “闭嘴！”身边架着他的一名法警抓住他的头发喝斥到，同时把他的头摆正。 张晶晶就像丢了魂儿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依然默默地低着头。她身边的法警扶起她的头并摆正。 “预备——” 听到铁雷队长发出的“预备”口令，每名死刑犯身边的两名法警都单手按着死刑犯的肩膀，然后背过头并向两边一撤身。 “放！” 随着铁雷的一声“放！”，紧接着传来“呯呯嗙嗙”几声枪响。 孟小冬感到，面前的罗涛在倒下的一瞬间，从他的头部向天空中喷出一团红色的雾，那雾喷得很高又细，如同远处的瀑布溅起的水雾洒在脸上。孟小冬下意识地用手背一抹脸，只见手背沾着红色。再看眼前的七名死刑犯，他们七扭八歪地倒在刑场上，所有的死刑犯都被子弹击中了头部。 队长铁雷掏出手枪，从一号位往七号位的方向走，经过每具尸体的时候，他都用脚踢一踢尸体，看有没有反应。走到罗涛尸体旁边的时候，他用脚一蹬罗涛的尸体，罗涛的尸体翻了过来仰面朝天。铁雷看见，子弹从他的后脑打入，从鼻梁打出，整个面部已经塌陷进去。但是，此刻的罗涛依然没有断气，流血的口中还有断断续续的呼吸。 铁雷一拉枪栓，用手枪对准他的头部一扣扳机。随着“砰”地一声枪响，罗涛的头猛地震了一下，然后便再也不动了。铁雷又来到张晶晶的尸体旁，只见张晶晶仰面倒在地上，虽然子弹从她的嘴里打出，打碎了她的几颗下牙并擦破了她的下嘴唇，但并没有给她面部整体造成很大的破坏，从她口中和头部流出的血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这时，法院的法医林儒生从一号位开始对每具尸体进行检查。他抓过尸体的手腕确认没有脉搏、又翻开眼睑看到瞳孔已经散开后，便对已经确认死亡的尸体进行拍照。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高副院长面前，说：“行了。” 高副院长转过头，对执行法官王哲、检察官霍东升及法警队长铁雷三个人说：“我先撤了，完事中午我请大家吃饭。”说完他一回头，这时佟连刚正向这里走过来，他一把抓过佟连刚的胳膊：“连刚你也不能走。” “局里还有事，有个案子尚局长要听我汇报。我让小冬留下还不行吗？”佟连刚一指孟小冬，嘴里推辞到。 高副院长转过头看着孟小冬，然后对铁雷说：“这小伙儿也不能走，铁雷你看着他，一会儿完事直接把他带到饭店。”然后又对佟连刚说：“连刚你别编瞎话。走，上我车，我给老尚打电话给你请假。”说完，他拉着佟连刚就走，铁雷也拉着孟小冬。孟小冬知道，今天自己和佟连刚都走不了了。 按规定，罪犯被执行死刑后，除有土葬风俗习惯的少数民族外，家属都不能领取死刑犯的尸体，只能领取火化后的骨灰。而且，罪犯被执行死刑后，执行法官必须亲眼看着尸体被送入火化炉并点火，然后才能离开。这一系列的规定都非常严格。 此刻刑场周围负责外围警戒的武警和警察以及刑场内的刑警都撤离了现场，只留下执行法官、检察官和法院法警队的一部分人，七具死刑犯的尸体也被装进纸棺材抬上来时他们乘坐的囚车，然后直奔火葬场的火化室。 七具尸体被抬进火化室后，火葬场的化妆师开始给每一具尸体整理遗容。最后整理到张晶晶的尸体的时候，化妆师打开她的马尾辫，给她梳了梳被血水粘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又擦干她面部的血迹，给她画上眼影、打上腮红，看到她的嘴唇发青没有一丝血色，便又给她涂上一层重重的口红。 本来法医林儒生也完成任务可以撤了，但因为铁雷指挥法警往火化室押送尸体时把孟小冬交给了他，所以他便陪着孟小冬往火化室的方向走。孟小冬一边走，一边摘下佟连刚挂在他胸前的那个红色胸牌。其实他真的不想去吃饭——他是发自内心地不想去，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个地方洗洗脸，然后把自己身上这身警服包括头上的大檐帽都换掉。 林儒生、孟小冬两个人走到火化室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执行法官王哲、检察官霍东升、法警队长铁雷以及七八名法警等在火化室门前。见法医林儒生陪着孟小冬走过来，王哲便迎上去对孟小冬解释说：“今天出殡的人有点多，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轮到我们的。” 孟小冬随口说了一句：“不急不急，反正今天上午我也没事了。”说完，他透过火化室的玻璃窗往里看了看，只见火化炉前除法院的七具尸体外，还停着几具外人的尸体。 火化室的门前很乱，聚集了很多人，这里有普通丧户的亲友，也有今天被执行死刑的人犯的亲属，犯人的亲属们一边哭，一边等在外面准备领取死刑犯的骨灰。这个火葬场有六台火化炉，但今天只开了三个，火化炉前等待火化的尸体都装在不锈钢的停尸床上的纸棺材里，并按到来的先后顺序排成了一排，法院的七具尸体排在后面，而张晶晶的尸体排在这七具尸体的最后。 火化室的门关着。里面，火化班带班的班长带着四名火化工不停地忙碌着。看到又有三具尸体被推进火化炉，于是几名火化工就在火化炉前靠时间，因为火化一具尸体至少需要十几分钟。 火化室里很静，只能听到火化炉里呼呼的风声。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火化工无意间看见，排在最后的那辆停尸床轻轻地动了一下。因为停尸床下面有轱辘，没停稳也是正常事，所以他就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从最后那辆停尸床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哒哒哒”的震动声。他抬头一看，突然吓了一跳——只见那辆停尸床在轻轻地抖动。 就在他吓得目瞪口呆发愣的时候，只见最后那辆停尸床上盖在纸棺材上面的盖竟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在空旷的火化室里却非常清晰，火化室里所有的人都抬头望去。只见纸棺材盖掉在地上后，纸棺材里面露出一具仰面朝天身穿红色连衣裙、梳长发的年轻姑娘的尸体。尸体半睁半闭着眼睛，面部苍白却打着腮红、涂着红嘴唇。 就在几个人心里“蹦蹦”直跳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尸发呆的时候，那辆停尸床却抖得更厉害。还没等火化室里的几个人缓过神儿来，纸棺材里的那具女尸的头竟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女尸突然睁开眼睛，一起身缓缓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