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第十六章 摄魂 第二节
第二节 这天晚上，住院部的值班医生是黄卫援，值班护士是白倩影和另外两个护士。当然，住院部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是黄卫援在排值班表时，故意把他自己跟白倩影排在一起的。 晚饭时，他们俩在日本房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吃完饭，黄卫援一高兴还喝了两瓶啤酒，并且还逼着白倩影陪他喝，于是白倩影勉强喝了两杯。 看到天黑了，两个人就顺着军营路往老军校的方向走。白倩影一只手里拎着给另外两个护士打包的盒饭，一只手扶着已经有些摇晃的黄卫援。 黄卫援一只手拎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着两个人的白大褂，另一只手趁机搂着白倩影的细腰。他把嘴凑近白倩影的脸，嘟嘟囔囔地说：“影，你放心。有我黄卫援在，你将来转正留在我们医院没问题！” 闻到黄卫援嘴里冒出的酒气，白倩影心里一阵恶心，她望着面前这个年龄比自己父亲还大的老色鬼心想：等将来转正了，你就是给姑奶奶舔鞋底我都不要。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她却故装害羞地低下头，嘴上撒娇说：“黄哥，那我这辈子就交给你了。”说完，用手指尖轻轻地在黄卫援的肋骨上顶了一下。 这一下更让黄卫援感到心花怒放，全身又暖又痒地舒服。黄卫援知道，眼前这个丫头天生就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但是，他拒绝不了，因为这正是他埋在心底、蠢蠢欲动地渴望已久的，这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尤物。 于是，趁着天黑军营路上人少，两个人一路上搂搂抱抱往老军校大院方向走。在经过军营路北街口的时候，突然一条黑影从两个人的眼前一闪，白倩影吓得“啊”的一声紧紧抱住黄卫援。 黄卫援也吓了一跳，两个人扭头一看，只见在路口东侧有一个电线杆，电线杆上的路灯已经没有了灯罩，两根电线吊着一个勉强能发出暗淡光亮的灯泡。那只灯泡被吊在空中，在微风中无力地、缓缓地晃动着。在电线杆投在地上的阴影里，有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俩。 黄卫援壮着胆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一抡手里装着白大褂的塑料袋，嘴里诺诺地发出一声：“去！” 只见黑影转过身，从地面窜上身后一人多高的院墙，然后又从院墙窜上屋顶。 那是一只黑色的猫，它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工人区废墟的屋顶，居高临下地用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黄卫援和白倩影。 白倩影一扯黄卫援：“快走吧，有点瘆得慌。” 黄卫援的酒也醒了许多，他感到有些扫兴，于是搂着白倩影往老军校大院方向走。 走了几步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只见在清冷的月下，那只黑猫正坐在屋顶，依然用它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俩。 来到老军校大门洞前，只见大门早已关上了，只有大门上的小门虚掩着并露出一条缝。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透过门缝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鬼楼门前的大树下、看门人老魏刚才坐过的地方，地上放着一只空酒瓶，老魏已经不知了去向。 黑洞洞的门洞里凉飕飕的。凉风一吹，黄卫援的酒彻底醒了。他把搂着白倩影的手抽回来，从另一只手拎着的塑料袋里掏出两个人的白大褂，他把白倩影的那件白色护士服塞给她，然后一边穿自己的那件一边小声说：“咱俩别一起进院，影响不好。我先进去，过一会儿你再进去。” 白倩影点了点头却心里暗骂：老不正经还怕影响不好，这事别说在住院部，就连整个寒江市第一医院现在都传开了。 黄卫援在门洞里穿好白大褂，然后伏在白倩影的耳边小声说：“我在值班室等你啊。”说完又在白倩影的前胸上摸了一把，然后笑着低头推开了小门。 穿过大院，黄卫援快走到东厢楼住院处楼门口的时候，他扭过头向对面鬼楼方向望去，只见对面楼门上挂着的棉门帘不知被谁摘下了一角，吊在门框的一侧，如果不注意的话，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黑暗里。鬼楼黑洞洞的走廊尽头，从太平房的玻璃门里透出一丝微弱淡黄色的灯光。他猜测，此刻老魏应该是在太平房里。 在这个大院里，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老魏的眼睛——虽然老魏总是疯颠颠的满嘴鬼话。但是，老魏从来不把他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老军校大院里的人都从心里认可——老魏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人，老魏是一个游离于阴界和阳界之间、游离于活人和死人之间的沟通者，就如同他的职业——是既给活人看门，又给死人看门的——看门人。 白倩影躲在黑洞洞的门洞里，透过小门的门缝，她远远地看见黄卫援走进了住院处的东厢楼。于是她蹑手蹑脚地从大门洞里退出来，来到门洞西侧的石狮子旁。她把拎在手里打包的盒饭轻轻放在地上，准备把自己的白色护士服穿上再进去。一扭头，她看见身边这只石狮子的脚下按着一只仔。心想，这一定是一只母的，因为对面那只石狮子脚下按着一只球。 她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老军校门前cao场的周围是一片片废墟，在昏暗的月色下更显得阴森和荒凉，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也许是喝了两杯啤酒的原因，突然她感到内急。于是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她便就近躲到身边这只石狮子后面的阴影里，把手里的护士服放在石狮子的座台上，然后蹲下就地解决。 身体一暴露在外面，她又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蹲在地上一仰头，正好看见老军校大门洞黑洞洞的天棚。天棚里很黑，她感到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自从来到这个大院后，她就听说过林秋萍的传说。一想到“林秋萍”这三个字，她的心里突然一紧，一种莫名的恐惧慢慢浮上心头。尿完尿，她急忙站起身并提上裤子，手机从裤兜里滑落在地上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穿上自己的护士服，然后弯下腰去拎地上装盒饭的塑料袋。就在拎起塑料袋的一瞬间，她看见塑料袋下面有一个东西借助微弱的月光突然一闪，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红光，吓了她一跳。 她定了定神，俯下身用手拾起那个东西。借着月光她发现，这是一颗花生仁一样大像玻璃一样的晶体，晶体镶嵌在一个戒指一样的金属环的正中，好像是一个没有链的项坠，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出于好奇，她把项坠放在嘴里，对着金属轻轻一咬——“金的！”她的心头一颤，在心底惊呼了一声。即使这个项坠上的晶体是玻璃，那么至少这个坠托是真金的！白倩影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心想，这个沉甸甸的坠托至少能卖两三千块钱。 对于一个实习护士来讲，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她掀起护士服的衣角，把握在手里的项坠揣进牛仔裤兜里，还感到不放心，于是又隔着裤子用手摸了摸。由于兴奋，直到这时她依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丢在了脚下。然后，她弯腰抓起地上装着盒饭的塑料袋，推开大门上的小门，穿过院子，匆匆忙忙地直奔东厢楼住院处。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黑洞洞的门洞里，看着白倩影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的双眼闪着绿光，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