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越狱前夕

    冬去春来，时近初夏，卡卡·罗特被囚禁在暗月审判所不知不觉快到三年了。不间断地修炼下，他的精神力本源种子缓缓成长，比之两年前不知壮大了多少倍，然而他仍然没有突破到第四重星月境。对此，大长老也没有跟他更多的解释。

    “孩子，现在我差不多该认真将十道封锁机关的布置与厉害之处说与你听了。”这一刻，大长老很严肃，他一改往日漫不经心的和蔼态度，将卡卡·罗特从精神力修炼中唤醒。

    终于到了这一天，卡卡·罗特难掩心悸，赶忙正襟危坐，洗耳聆听。

    “这十道封锁机关很有意思，以我从地球上学习到的知识推论，它应当是来自古中华的‘太极八卦图’，配合上你们联邦现有的最强科技力量，才组成了这道几乎无懈可击的‘太极八卦阵’。”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种不同的能量充斥于其中，此起彼伏，能量在能源转化技术的供给下循环不休、延绵不绝，困人如春蚕吐丝成茧。”大长老这次非常唠叨，叮嘱了又叮嘱，“你在乾位时应当这样，在兑位时又当那样，……破开坤位时须注意这么几点。”

    卡卡·罗特一直在倾听消化着大长老灌输入他脑内的所有信息，事关生死，马虎不得。然而他也越听越觉得蹊跷，按照大长老的说法，这“太极八卦阵”机关厉害异常，自己如何在保证大长老无恙的前提下逃出重围？

    念头刚起，大长老已悉数得知。他很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卡卡·罗特是个值得赋予重任的男人。

    “孩子，你觉得，我这把年纪，弱不禁风的身体，能够逃得出去吗？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让你一个人走的啊！”大长老一字一顿，“你的身上寄托着我全部的希望。”

    卡卡·罗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才醒悟当初的隐隐不安以及大长老勉强笑容背后的真正意图，“不，决不，我不会丢下您一个人老人家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狱里，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卡卡·罗特语气斩钉截铁。

    “孩子，别傻了。”大长老惨然一笑：“作为那美克星人，我已经活得足够长久，冥冥中，我已感觉到大限将至，不管你救不救我出去，都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越狱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必须由我来完成，笼罩方圆2公里的精神攻击可以瘫痪其中每个地球人类的意识，否则你再强也不可能逃出暗月审判所的。”

    “可，我……我没有你的帮助，到那美克星之后，能够返回吗？”卡卡·罗特质疑。

    “你要相信我们星球的科技，只要你让我的同胞强壮，他们一定将你安然送回。”大长老话锋一转，略带沉痛地说，“安心走吧，孩子，我还需要你带着我的消息回到那美克星找一个人。”

    “谁？”

    “夕子雨飞，一个当年非我不嫁的好女孩。如果你真的回到了那美克星，倘若她现在还活着的话，请帮我转达一句话：‘我很后悔，来地球之前未能娶你；我不后悔，这样就不用耽误你的下半生——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说着说着，大长老的声音抽搐起来，莫名的悲恸甚至感染到了卡卡·罗特。

    “如果她已不在，那么请将我的这句话刻在她的墓碑上。我要让她知道，异次元空间也挡不住我对她的绵绵爱恋。落款写‘爱你的阿尔萨斯’。”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沉默中，卡卡·罗特感觉到肩膀上的责任沉甸甸。他这才知道了大长老的真名，可是这又如何，不过一个代号而已。大长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卡卡·罗特放开了自己的心灵，卡卡·罗特能体会到当年那位叫做夕子雨飞的女孩是多么的痴痴爱着大长老，大长老亦如此，只是一次时光之旅让这对情侣从此再无相会可能，相见永成怀念！

    “妮可，你现在还好吗？你等我！”卡卡·罗特触景生情。

    大长老自然获知了他的心事，不由将一段惊人的过往输入卡卡脑中：“孩子，你一心想将我营救出暗月审判所，却不知道两年前我对你做了一件残忍的事！有关这件事的回忆，我自作主张进行了封印，现在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他运起精神力，不多时就将封印解开。

    卡卡·罗特瞠目结舌，两年前范坚强告知妮可沦于安全局之手，自己受精神力刺激发狂，种种事端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卡卡瞬间大怒，对大长老的好感一扫而空，“两年了，妮可在安全局手里，她……她……”他不敢再想下去。

    大长老通过意念示意卡卡冷静，“孩子，你认为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我确实可以助你在当时就越狱，去解救心上人，但安全局以妮可为人质，你还无法妥善约束精神力，贸然闯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收起你的连篇鬼话吧！你的目的就是让我去那美克星，丝毫没有把我对妮可的爱放在心上！”卡卡·罗特在脑中狂叫，“见鬼去吧！如果妮可已遭不测，那美克星和我的生命，通统见鬼去吧！”

    大长老摇了摇头，叹息：“你看你，只要事关女友，永远这么不冷静。孩子，你仔细想想，安全局为什么从那一次之后，再没有借助妮可来要胁你？”

    “为什么？你说！”卡卡仍无善意。

    “当时，你在狂暴中击碎了播放妮可视频的电子屏幕，这一细节你检视回忆便能知道。通过这个举动，安全局那帮狗屁专家恰好认为你对妮可同样冷酷无情。于是，他们反而放了妮可，呵，相信吗？”

    “真的？”卡卡·罗特一阵惊喜。

    大长老缓缓说道：“事件的来龙去脉，我通过扫描暗月审判所成员的大脑，早已知悉。长话短说，自你失踪之后，妮可就开始全力寻找，她从无数资料中猜到了安全局存在秘密监狱，试图营救你。然而，有个叫周少洋的家伙向安全局告密，他们共同设下一个圈套，让妮可从阿尔卑斯山的勃朗峰坠落。”

    “啊！”卡卡几乎昏厥，急问，“她没事吧！”

    “她没事，幸而在事发之前，你在精神控制仪的突审下，无意识地报出了妮可的名字，安全局的头头谭天放推理出你女友的身份，竟然是全联邦的大红人。他立即命令郭绪鸿救人，妮可也终于从雪地中捡回了性命！”

    卡卡听得惊心动魄，回想这诸多事件巧妙勾连，倘若一环出了差错，妮可不免遇难。他全身早被冷汗浸透。

    “但经过这场灾难，妮可昏迷了半年，苏醒之后仍被囚禁在安全局的另一个秘密基地里。虽然谭天放等人发现妮可没有了利用价值，却不敢将她释放，因为她毕竟在联邦有着惊人的影响力。而且，事发之后，官方向外界给出的解释是，飞行器事故，当事人下落不明。”

    “那么，她是怎么逃出魔窟的？”卡卡又问。

    “多亏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他叫克拉克·塞恩，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反对派的成员，住在法国的霞慕尼小镇。妮可通过查阅报纸得知，塞恩曾经公开指责安全局施行特务政治，为此去往霞慕尼询问，却落入了陷阱。”

    “好，说下去吧！”卡卡听到霞慕尼小镇，想起与妮可的往事，对大长老的话信了十分之九。

    大长老会心一笑，继续输出意念：“当时，妮可并没有遇到塞恩，因为安全局提前胁迫这个老人转移。临走前塞恩特意叮嘱孙女，转告妮可自己去意大利看足球赛，可当天是星期五，按照赛程是没有球赛的！可惜，妮可作为一个主持人，竟然未察觉玄机。”

    “好吧，她没有主持过体育新闻，连AC米兰和尤文图斯都分不清。请说下去！”卡卡难得说了一个“请”字。

    “塞恩老人真是心地善良，他一直关注妮可的消息，并敏锐地察觉到所谓飞行器失事定有内幕。他立即挺身而出，与安全局展开交涉，并动用了在政坛上的关系网。经过大半年的讨价还价，塞恩甚至威胁谭天放，如果不放人，将通过你们人类的一种古老的自媒体，叫微博的东西公开此事。安全局顶不住各方压力，终于释放了你的妮可。”

    卡卡长吁一口气，拍拍胸脯。他为自己的鲁莽羞愧，向大长老传去一个笑脸：“谢谢塞恩，更谢谢你！”

    “不过妮可失忆了，安全局选择性禁锢了她对你的所有记忆，就像在六年前对你做的一样。谭天放认为，只有这样妮可才不会有威胁。”大长老沉默片刻，又甩出一个重磅消息。

    卡卡寒毛直竖，忙问：“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回到全息亚洲工作。”

    卡卡颓然跪倒在地，忽然又蹦起：“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有！等到越狱的时候，我将把一个精神力密符画在你手心，你找到妮可，抚摸她的头顶，一切都将回到原状。”大长老慈祥地笑着。

    “谢谢！谢谢！”卡卡刹那间又是双膝点地。

    “好了，孩子，暂时别再想这样了。在最后这些日子里，我会把考虑到的一切细节都印在你脑中，你千万别记漏了。”大长老最后嘱咐。

    除去用餐时间，卡卡·罗特暂时连冥想都放弃了，每天象征性应付范坚强等人审讯之余，都在翻来覆去默记着大长老庞大的越狱计划，每一步做什么，最多花费多少时间，如何抢夺飞行器，从哪条路线逃亡，事无巨细，大长老一一都考虑周全。只是间中每每想起即将要与大长老永诀，卡卡·罗特心中都会黯然。

    银河历二0一五年三月三日，一个应当永远铭记的日子，银河帝国的耻辱日，联邦经营四十年赖以为傲的暗月审判所被从内部攻破，关押的两名重犯，一死一逃。此后不久，联邦灭绝人性的改造人计划逐渐真相大白，包括最高委员会5人在内的一百余名联邦高层纷纷被愤怒的公民掀落马下，一夜之间，联邦政坛犹如经历了十二级地震。这一切，要从卡卡·罗特的越狱说起。

    这一天，又到了可以使用精神控制仪（一周一次12小时）的日子。凌晨三点，范坚强设定好仪器后让一位助手看着，自己和另一位助手跑到隔壁的休息室蒙头大睡。“怎么又是我？好没节cao的上司。”这位助手腹诽道，然而他也抵不住经年累月的疲劳轰炸式审讯，在审讯室昏昏欲睡。

    “孩子，你准备好了吗？”大长老问道。

    “一切就绪。大长老，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走吗？”卡卡·罗特仍抱着残存的一丝希望。

    “别婆婆mama了，你想我们俩最后都死在这里吗？按照我的计划，三分钟后开始行动。”

    “那，我一会能不能见你一面，相识三年之久，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卡卡·罗特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没有时间的，再说我一个大限将至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可见的。记住你肩膀上所承担的责任和我的托付。”大长老一口回绝，“你心中开始倒计时吧！”

    此时此刻，大长老不再说话。暗月审判所最幽深角落的监狱里，一个白发苍苍的枯瘦老者盘膝坐在床上，决然的眼神如深潭般平静，他的呼吸节奏很奇怪，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急促，只见他双掌在额前相叠，掌心向外，全身上下都急剧地颤抖着。

    大长老忽然停住急促的呼吸，闭上双眼，长鲸吸水般吸下一口气，腹部刹那收缩到极限，他那凝为金色水滴的精神力本源中发出了爆裂的无声之“吼”，沛然莫御的精神力犹如巨石坠入深潭，一圈一圈的无形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是大长老燃烧自己所有生命力做出的全力一击——精神风暴，攻击范围足足笼罩了方圆3公里，精神风暴下的生物先后沉沉睡去。大长老很清晰地知道，整个范围内有四百九十八人、六条改良狼犬倒地不起，按照他的估计，正常情况下，至少在三十六小时之后，才可能有人醒来。

    大长老嘴角弯起解脱的微笑，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全部，剩下的就看卡卡·罗特了。“还不快动手！”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做完这些，耗尽全部能量的大长老再也坐不稳，一头从监狱床上栽了下来，来自那美克星的传奇人类阿尔萨斯就此溘然逝去。

    卡卡·罗特忍住眼中的泪水，归元气逆运，身体瞬间调整到巅峰状态，全身639块肌rou炽热无比，攀至七重极限归元强身术。

    同时，他的左手掌心映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符号，殷红如血，在昏暗的牢笼中闪着金光。

    “精神力密符！救妮可的唯一希望！再见了，大长老！你的恩德，只有来世再报！”

    卡卡·罗特握紧右拳，半蹲地面，弯曲的右脚重重一踩，右拳高抬头顶，如出膛炮弹般弹向5米高的监狱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