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坟（四）奇怪梦境

    徐秀才盯着漆黑的屋顶，将今日所见都想了一遍。感觉处处透着古怪，却又说不上怪在哪里。他觉得屋顶漆黑的深处像藏着只危险的猛兽，只待自己睡去，便会猛扑下来，将自己吞没。他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这时窗外传来窸窣声，像有人在外踱步，惊得他立刻起身。

    轻脚走到窗边，徐秀才透过缝隙看到，漆黑的几个院子里，隐约都有影子在打转。影子围着的，像是白天木头箱子。他感到奇怪，憋着呼吸侧耳去听，却没有任何其他声音，想把窗户开大些，又担心引起黑影的注意。他想，难怪老者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徐秀才悄悄退回床上，强迫自己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看到漆黑的屋顶发出亮光，接着冒出白烟。看着白烟越来越大，徐秀才想起身大喊“救火”。可他像被施了定身咒无法动弹，又像被点了哑xue不能出声。他只能焦急看着白烟越来越近，直至将他卷入。

    奇怪的是，一入白烟，他的身子便可以动了，嗓子也恢复正常。他大喊几声，声音层层荡远，没得到任何回音。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竟没在房里。此间不知是何处。

    徐秀才慌张地向前乱闯，在白雾之中突然看到一座小亭，亭中坐着一名老翁，老翁身前摆着一盏茶具。白色雾气正从茶壶嘴里冒出，很快将周围染成白色。

    徐秀才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发现那老翁竟是养蛇的老农。老翁笑着对他招手说：“小友，到这里来。”他跑到亭中，急切地问：“老人家，你怎么也被困进来了？”

    老翁听后哈哈大笑，让徐秀才坐下喝茶。徐秀才却像被困的老鼠，在亭子里乱转。老翁给对面的茶杯倒满茶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茶香钻进徐秀才鼻孔，让他的情绪顷刻放松，随后坐到老翁对面，问：“老人家可知这是哪里？又如何出去？”

    老翁举杯一抿，说：“不急，先喝茶。”他越说不急，徐秀才越是着急。他看着老翁忙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品茶。”突然他又像想到什么，指着老翁说：“你，你……”

    老翁笑着点头，示意秀才喝茶。徐秀才只得饮上一杯。茶水入喉，让他顿觉神清气爽，听到老翁说：“这是葫中世界。”

    “葫中世界？是那个葫芦？”

    “是，也不是。”

    徐秀才越听越糊涂。

    老翁笑着说：“我是此地山神。因前几年贪杯放出银蛇，只能下山将它们困于巨树之上。我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它们定会逃脱，为祸一方。”

    对于仙神之说，徐秀才尽管相信，却没见过。他将信将疑地问：“那你来寻我，又是为何？”

    老翁告诉他：“你将有危险，我是来救你的。”说着往他眉间一指。徐秀才只觉得头晕目眩，迅速从亭子里跌落而下。

    徐秀才坐在地上，摸着被摔痛的额头，嘲笑自己竟会做如此奇怪的梦，还从床上跌下。

    徐秀才抬起头想起身，突然看到一道瘦小的影子出现在面前。是那个奇怪的男孩。他被吓得重新摔到地上，几乎要叫出声来。男孩迅速将他嘴巴捂住，小声说：“别喊。”

    徐秀才瞪着男孩，发现他的眼睛那样纯澈。像被催眠般便听从了男孩儿的话，不再叫喊。男孩说：“不要睡着，不然你会被吃掉。”

    徐秀才想，自己刚才已经睡过，连梦都做了一回，也没见什么怪物过来。他认为，男孩的脑子不正常，便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会被吃掉？”

    男孩认真地说：“因为你的rou好吃呀！”

    男孩的话让徐秀才感到无比惊悚，他望向男孩像看着一头吃人的怪兽，瞬间变得无措。男孩继续说：“这个村子被诅咒了。所有人都走不出这个林子。为了活下去，大家只能喝那口井里的水，吃林子里一切能吃的东西。你从外面走来，对大家而言，是一顿难得的rou。”

    徐秀才被男孩的话吓到，颤抖着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男孩低下头，一股别样的情绪升起，悲伤地说：“他们吃了翠翠，还吃了很多人。”

    徐秀才想，翠翠应该是男孩的meimei或者玩伴。男孩说完起身，徐秀才拉住他。这是他第一次触碰男孩，感觉他的身子像纸糊的一样。男孩说：“大家常年这样，身体早就空了。只能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才敢动手。你晚上喝的草根汤里便有毒药，被我偷偷换掉了。”

    徐秀才放开男孩，看着他走到门边的背影问：“我这样走了，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毕竟我身上早已没有一两rou了。”男孩说完，悄悄出门离开。

    徐秀才赶紧再次关上门，靠在门后想着男孩的话。

    时间放在黑夜里，再绊上未知的佐料，便是一份煎熬。徐秀才感觉自己正坐在一口锅里，慢慢等着锅外的人增添柴火。他无法判断男孩话的真假，但也决定明天一早便走。

    恍惚间，徐秀才听到门外又有响动。他赶紧走到床上，假装睡着了。他听到门被悄悄打开，有人轻手轻脚进来。

    “快一些，不然药效过了。”是那妇人的声音。

    “好的。”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来。

    徐秀才知道了，男孩说的都是真的。他一个翻身坐起，大声喝问：“干什么！”

    他因为身体瘦弱中气不足，声音并不大，由此没有传出太远，却将屋里的另外两人吓得半死。他们立刻抱头蹲到地上，慌张地说：“先生饶命，先生饶命。”

    秀才找来绳索将两人捆住，发现他们如男孩所说虚弱到可怕。他点上蜡烛看着干瘪的两人，质问道：“为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那妇人哭诉起来：“我们只是一群可怜人，已经好久没闻过rou香了。打先生的主意，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请先生放了我们吧。”

    徐秀才知道妇人的话半真半假，可他也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置这两人。杀了他们，他是绝对不敢的。放了他们，他又害怕他们叫来其他人。思虑很久，他背上行箧，去找男孩，要带他离开。男孩没有走，他告诉秀才：“我们走不出这里的，出去就会死。会被太阳晒干，变成沙土。”

    天亮之前，秀才悄悄摸进黑夜，离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