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渔村冰原（七）

    木朵这次是在一艘船上醒来的，一艘不大不小的捕鱼船。

    吸取了前几次的经验，她终于学会了先观察再行动。不过四面都是大海，海上也完全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受，所以她姑且松了口气，终于没给我来开头杀了啊。

    她起身来到甲板，据她看了这么多文学和影视作品的经验，甲板上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场所。果不其然，甲板上果然有三五几个水手凑在一起闲聊，她站近了些，打算偷听他们的谈话。

    “诶，你们听说了没，山核桃村出了好几场海难了。”

    “怎么回事啊，说来听听，我前天才回来，都没听到这个消息。”

    “哎呀，你们都不知道吗，据说啊，是海神降罪！”

    “怎么可能！你别搞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这年头出海难不就是因为海上天气多变，还能有什么？”

    “呵呵，那你就肤浅了，我们出海的人多少会信上天那一套，更何况，山核桃村这几起海难，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啊？”

    “出海那天，天气很好，同海域的渔船，都没有事。而出事的船只，突然就收不到信号了。”

    “这，有点玄幻了吧。”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啊，这是舟幽灵在作怪。”

    “什么是舟幽灵？”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原来出海的人都会在船上带上一些饭团和一只漏勺，以免遇见舟幽灵后整船倾覆。”

    “讲的玄乎，其实还是你们自己吓自己吧，海上气候多变，就算突然消失，也很正常吧！”

    “切，不信就算了。”

    木朵知道他们所说的舟幽灵是什么，虽然她也很想用科学来解释，但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妖鬼反而是她习以为常的事了。

    舟幽灵，可能的确是造成这几次海难的始作俑者，不过，与木朵所知的不同的是，舟幽灵出现的时机，是在风高浪急的海上，他会向船员要一个勺子，然后往船上舀水，直到船倾覆。

    “你们不干活，都聚在这里干什么？”一条身形健壮，肤色黝黑的汉子突然从木朵的对面走来，出现在了闲聊的水手背后，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水手挨骂环节了。

    不过，在骂走了水手们后，汉子突然转身，看向木朵，问道：“你应该就是村长请来的巫女吧？”

    木朵接收了他的消息，也很快反应过来，她不紧不慢地回道：“是的，我有些晕船，所以就从内舱出来到甲板上透透气。”

    “你好，我是船上的大副，正想去找你。”

    “找我？”木朵疑道，“不是还没到靠岸的时候吗？”

    “是我们船长想要见你，希望提前和你说明一些岛上的事情。”

    “好的。”木朵点头应道，“带我去见他吧。”

    于是，在大副的带领下，木朵来到了船长室。

    船长正伏案记录着什么，见木朵来了，便收起手中的记录本，起身迎接。

    “你好，相田小姐，我是小野丸号的船长小野先聪。”他伸出手来表示对木朵的欢迎，木朵按照他手指的方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小野船长，你找我有什么要说的吗？”木朵直奔主题，在这一点上，倒是和相田凛子有些接近了。

    “哦，既然你也是个明白人，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船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应该也从书信上得知了我求助的原因吧。”

    “能烦请再说一遍吗？”木朵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动作。

    “是这样的，最近隔壁村出了一些海难，海难的原因让人很难信服。虽说，海上的确变幻莫测，但是，出海的人难免都会往迷信的方向去想，现在流言已经开始传开了，我担心，这会影响我们船员的积极性。”

    他说到这里，似乎欲言又止。

    “所以？”木朵示意他接着说。

    “我们希望您能帮忙在村子里做些法事什么的，你们巫者不是会很多巫术吗，随便来一套，让村民安心就好了。”

    木朵听后，哑然失笑，隔了一会儿，她才说道：

    “小野先生，你想让我为你们村驱魔，但是，你其实是不相信有妖鬼作祟的，我这么理解，有问题吗？”

    小野先聪似乎是有些微愠：“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妖怪，不是吗？”

    “那些都是技术落后的年代，老人们为了自我安慰给出的说辞，不知道荼毒了多少人的思想。”

    “你能有这种认识，还蛮不错的。”木朵笑着安慰道，“小野先生，你别生气，我只是从我自己的认识来提问，作为一个现代人，不信妖鬼很正常。”

    他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很傻，想要早点让他们别再说奇怪的话了。”

    “有谁做了让你苦恼的事吗？”木朵问道。

    “是我父亲，还有岛上的大祭司，他们对于邻村的海难很是紧张，经常在村子里散布一些海神降罪的言论，搞得岛上人心惶惶的。”

    “你们岛上还保留着大祭司这种古老的职业吗？”木朵忍不住了，吐了个槽。

    小野先聪挠了挠头，似乎很烦躁，道：“相田小姐，我看你还像个在读书的女孩，相田家似乎对我的书信也不是很重视，或者说，他们也觉得这就是个小事，不需要大人物出面。

    派你这样的丫头片子来，也许只是想走个流程什么的吧，所以你也不要多问了，帮我个忙，举行个仪式就行了。”

    呃，其实，能派相田凛子来，说明很重视这件事吧。木朵心中这么想着，但是说的却是：“你不想说，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你说的仪式什么的，我不会，我只会除妖。”

    “唉，就连你这样的孩子都信世上有鬼神吗？”小野先聪无奈的叹道。

    木朵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想相信。但是，作为职业的巫女，我不得不告诉你，世界上的确有科学触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我叫你过来，算是没帮上忙，反而火上浇油了。”

    木朵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反问道：“船长先生，请问一下，最近几起海难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是？”

    船长虽然是抱怨着木朵，但是还是很好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他思考了一下，回道：

    “都在这一周，分别是周一，周三，周四，周五，地点嘛，大概在这几个地方。”

    他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地点，木朵暂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她起身，看向船长，问道：“时间都在本周，而且周三到周五都是连续的，不害怕才怪吧。船长先生，你真的觉得，这不奇怪吗？”

    小野先聪坐了下来，撇过头去，显然更烦了：“就是因为一直有这种奇怪的事情，岛上居民才会害怕，我也想让他们安心下来。”

    “你想让他们安心？你一个船长，为什么要为岛民想这么多呢？”木朵追问道，她也没有觉得他是坏人，只是觉得他有什么没说。

    小野先聪惊讶地盯着木朵，但是，他旋即又回道：“还真的瞒不过你啊，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居然有这种洞察力。

    唉，我想当下一任村长来着，但是现在的老村长他的影响力太大了，他的儿子也是他那一派的。”

    “你怕他禅让不让贤？”木朵也来了兴致，接着问道。

    “不是，他儿子的影响力也很高，村里人都信他们那一套。不过，我实在是不喜欢他们的作风，每次出海，都要神神叨叨的，简直就不像个现代人，这样，这个村子永远也没办法走出蒙昧。”

    木朵微笑着看向眼前这个滔滔不绝的大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为他健康的肤色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你很想改变你的家乡吧？小野先生有着和家乡人不一样的观念，在家乡待着会有很多困扰，但是，你还是没有选择离开家乡，反而想要改变家乡，你很爱你的家乡啊。”

    “真是输给你了，”小野船长举手投降，“能别再分析我了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不再说你是个小丫头了。”

    木朵噗嗤一声笑了，她回道：“哈哈哈，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当村长，是村子的损失啊。”

    “所以，相田小姐你还要帮我吗？可是，你不是说你不会仪式吗？”小野先聪一脸不解地看向木朵，问道。

    木朵靠坐在椅背上，摆出了一个很放松的姿势，答道：“我是不会仪式，但是，我可以帮你。”

    小野先聪更疑惑了：“怎么帮？你难道能给出一个科学的解释不成？”

    木朵也是不急不躁，她回道：“这你不用担心，你们这边的事，在我看来的确有蹊跷，还不能断定就是所谓的妖怪作祟，我需要掌握更多信息，等我上岛，我想和你的父亲他们接触一下。”

    小野先聪本以为木朵能说出什么来，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他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要和他们接触？可是在我看来他们就是群疯子。”

    “你说他们的行为让人费解，不科学。但是，你同样请我这个和妖怪打交道的巫女上岛主持仪式，不也是你所认为的不科学的行为吗？”

    木朵一下子说了一大串，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变得很有水平，很有气势！

    “我，”小野先聪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确想借助岛上人迷信的性子来解决这一事，却没想到自己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开始做些奇怪的事了。

    “你不用自我怀疑，我来岛上，若是有妖作怪，我帮你们除了就是，若是没有，那皆大欢喜，既然岛上人信这些，那你必定要因地制宜，利用这一点来管理，来赢得民心，走向现代化的道路很长，按你自己的节奏就好了。”

    小野先聪没有立马接话，他在消化木朵的话。是的，也许一下子逼他们走出迷信很难，但是，如果好好引导，是可以的，既然相田凛子是愿意帮忙的专业人士，也理解自己的初衷，那把这件事放心交给她也好。

    于是，在思考了半分钟后，他坚定地看向木朵，道：“那么，请相田小姐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