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旧人

    黄蓁听了这段陈年往事摇头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位莫说是做江山之主？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家主？怕也是一笔糊涂账？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却是遗祸了百姓和江山。”

    听了黄蓁这番通透的比喻，红姑有些失神，好一会才说道：“槽帮陈凛为感激祁国公援手之恩，便认了祁国公为主，每年都要拿出一成的红利来孝敬给主子。

    主子没有收这笔银钱？而是通过槽帮，换成粮食和伤药送到前线，以槽帮的名义捐出去，属下也是因此被安排在槽帮，帮着打理支援前线的琐事。”

    黄蓁问道：“那我父亲出事后，槽帮为什么没有得到遭到清算？”

    红姑咬牙说道：“主子早就防着那伙子贼人呢？明面上从不与漕帮有过接触？史弥远没查出什么线索来？以为是主子临时兴起，顺手帮了槽帮而已？”

    祁国公的声名无论是在朝在野，都以刚直不阿而著称，处事为人都从公正出发，不结交权贵也不逢迎任何人？看见不平事不问得失？只管公允与否？

    所以史弥远他们以为是巧合，毕竟殿下做过许多类似的事情？坊间都传，祁国公是在朝的侠客，主子的仗义之举也多被人传为佳话。

    黄蓁不解地问道：“既是如此？后来为何又盯上槽帮呢？”

    红姑叹息了一声为黄蓁解惑道：“后来盯上槽帮是因为在矫诏当日，去东宫搜查时不见了您？还有先帝册封您为明珠郡主的圣旨也不见了踪影？

    酷刑之下，有人供出前一日夜里，黄大人曾出入过东宫，而宫门处没有黄大人出去的凭证？后来又在胭脂河闸门处发现了破绽？便怀疑到了槽帮身上。”

    黄蓁惊讶地问道：“圣旨？明珠郡主？是册封我的？”

    红姑说道：“您洗三那日先帝册封您为明珠郡主，是主子亲自拟的封号，呈到御前请批，包括您的名字都是主子所起，意为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黄蓁摸着手里的链子，问道：“这么说槽帮岂不是被我所累？”

    红姑叹口气说道：“这些年来槽帮亦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还是遭到了朝廷的猜忌，就拿蔡州战役来说，少帮主领着人烧了金军的粮草，断了金军的粮道。

    立下了如此不世之功？才堪堪受封六品翊卫大夫？幸好老帮主懂得忍隐又会做人？朝廷有事银子是银子，粮食是粮食从无二话？朝廷又不好明着对付槽帮？从而寒了天下人的心，主要是没拿捏住槽帮的把柄？”

    黄蓁心有戚戚然地说：“历朝历代，江山换主都有其根节所在，不在百姓？不在江湖？不在三军将士？究其原因，无不是君主荒唐？朝廷积重难返朝臣结党营私，相互倾扎，冤的是忠臣良将，苦的却是黎民百姓？”

    红姑说道：“主子以前也这样说过这样的话？不成想姑娘身在闺中，也能有这样的见识？属下佩服。”

    黄蓁谦逊地笑道：“哪里是我厉害？画本子上不都是这样写的？不过多看了几本闲书而已？是拾了前人的牙慧，您不要被我骗了？”

    “能把书上的学识融会贯通，也是您的厉害，要是属下没准将史书当成了热闹看？

    和红姑这一通说下来忘了时间，黄蓁见阿婆出来看了好几次，怕她担心，就对红姑使了个眼色，说道：“姑姑，有事我们明日再说。”

    阿婆的动静根本瞒不过红姑，有感地而发的说道：“本来属下还有些怪罪黄大人？用人不慎险些害了姑娘？多亏了姑娘机灵才逃过一劫？

    如今看来还是黄大人慧眼识人？给你选了两个得用的家仆，说着喊红瘦她们进来收拾，其实黄蓁还有一肚子话问红姑？可是时辰确实太晚了，还有这样大的信息量一股脑涌进来，着实够自己消化一阵子的。

    爹爹和娘亲为了自己背井离乡十几年，家里亦有父母亲人在挂念，如今更是因自己变成孤魂野鬼，连祖坟都进不得？这样的恩情今生是法没报答了。

    如今还有困在临安府的亲生父母？前世的自己整日活的浑浑噩噩，只想着怎样才能逃出生天去？哪里会管皇帝是谁？更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位济王与自己是血脉相连？还有那道圣旨会藏在哪里呢？

    会不会在槽帮那里？看来临安府怎么都要走一趟的？

    黄蓁早起觉得异常疲惫，做了一夜的梦，醒来只记得梦里有个女人撕心裂肺地抱着自己哭，自己用力地抬起头来想看清那女人是谁？但越用力越抬不起头来？

    梦里场景一换又变成娘亲抱着弟弟，陪着自己在描红，温声细语的说道：“夭夭，不要蘸太多墨呦？你是在练字？还是在给毛笔洗澡呢？梦中的自己咯咯笑着回说道，娘亲你好聪明，夭夭是要给毛笔洗澡澡啊？”

    忽地一下娘亲和弟弟都不在了自己又处在柴房里，又冷又饿，听到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娘您这是何苦呢？不喜欢休了就是？何苦要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你让儿子日后怎么出门见人？

    有道尖刻的声音嚣张骂道：“即卖出去了，就和你没有什么相干？老娘费尽心思地想着，怎样才能保住我们一家子的性命？你却要起脸来？是你爹娘的性命要紧，还是你的脸重要？

    那声音尖利的似乎要穿透黄蓁的耳鼓，疼的黄蓁一机灵，胡氏？自己怎会还在陈家？我不是已经逃脱了魔掌从新开始了吗？难道之前那些的美好，都是自己在梦里幻想出来的？

    一时间黄蓁毛骨悚然，冷汗迸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黄蓁剧烈地喘息着，眼角急切的扫过眼前淡青色的帷帐，抬起手来，看着还挂在手腕上链子，透过墙角那盏油灯微光，衬得那几朵花蕾似有盈盈初绽，如有暗香袭来？

    将自己的手凑到嘴边，张开嘴使命一口咬住手腕，痛彻心扉的疼，直到嘴里传来铁锈的味道，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是在梦里，而如今的自己，是真的回来了？黄蓁麻木地松开嘴，喘息的找了个帕子缠住了手腕。

    缓过神来才想起有多久不曾梦到陈家的那些往事了？听红姑话里的意思，陈长福夫妻这辈子是回不来松江府了？至于陈虎和柳儿这辈子也是没指望了？自己已经大仇得报，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昨晚是绿肥值夜，黄蓁一起身她就醒了，起来服侍了黄蓁洗漱，黄蓁便摆手让她不必跟着？独自来到了供奉爹爹和娘亲灵位前，点了香。

    黄蓁跪坐在蒲垫上，仰头凝视着爹爹和娘亲的小像，举起手来说道：“爹爹，娘亲，您二老的恩情孩儿今生是没有机会报答了？未免给族人招祸？孩儿就不送你们的棺椁回去安置了？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今日的大宋几十年后也不再是大宋？故乡不再是故乡？埋在哪里不一样呢？话未说完，已经泪若泉涌，伏在地上痛哭出声。”

    出来时红瘦见黄蓁眼睛红肿，就转身出去了，一会阿婆进来问怎么了？黄蓁直说昨夜里梦到了爹爹和娘亲，原来是做梦了？阿婆遂放下了心，安抚了黄蓁几句才出去。

    用过早饭后黄蓁拿出两张图纸递给来娣，说道：“去趟庄子把这个交给木工师傅，让他按照上面的部件的尺寸，抓紧些赶出来，每样的数量我都记在了上面。再跟汤平说一声，要是缺了什么？让他配合着木工师傅张罗，就说我等着用。”

    又对阿婆说道：“您今日去汤爷府上一趟，要送的回礼我让李中都准备好了，去铺子里拿就成，带上青黛和鸦黄，让老钱套车送您去。”

    都安排妥后才叫了红姑来，经过昨日与红姑的交心，黄蓁也知晓了红姑的身份，无形中添了份亲近，把临安府铺子的房契找出来给红姑看，说道：“姑姑您来看看这些？

    红姑接过去后看了眼，诧异地说道：“这是您的铺子？这里的地段我是知道的，在武林路上紧邻榷场，是临安府最繁华的地界。

    黄蓁反问：“如我们这里的嘉兴路一般繁华吗？”

    红姑说：“繁华还在其次，主要是榷场远近闻名，比我们这里好的太多？”

    黄蓁问什么是榷场？

    红姑解释道：“宋，金，蒙几个国家都在榷场内做大宗交易，我朝粮食，木棉，海鲜，茶叶，盐，生姜，金国的人参，皮毛，甘草，马匹等等，都在那里互市。

    周边的所有国家都有参与，金，银，铅，锡，还有瓷器都可以买卖，互易，就算是两国之间不和或是交战，也不耽误百姓在榷场内进行交易。”

    黄蓁惊叹道：“不想我大宋还有这样的地方？想来铺面得来的不容易？但爹爹怎会想着在临安府为我置办铺子？得花多少银子啊？”

    红姑说道：“这地段的铺面可是有价无市？不是黄爷花银子就能办到的？可见黄大人是真的把您当自己孩儿疼？如此这般的殚精竭虑，主子当初没有看错人？”

    黄蓁深吸了口气，说道：“爹爹这一生都因我而蹉跎，我却连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忙过手里的事后，姑姑陪我去趟临安府吧，我想去那里看看？”

    红姑顿了一下说道：“您平安顺遂地活着，就是报答了黄爷的忠义，姑娘若是真想去临安府，属下便陪着你去，又不是什么龙潭虎xue？还是那句话，这天下没有什么地方是您不能去的？”

    听红姑说话会让人莫名地畅快，不问缘由？不分对错？永远站在自己这边，红姑总是让黄蓁萌生一种，自己杀人，她会替自己递刀子过来的感觉。

    黄蓁对红姑说道：“这间铺子的掌柜叫谭岫玉，这间铺子并没有租给外人？我是从账本中知道是爹爹自己在经营，每月中旬爹爹都会定期去那边对账。

    账本上有爹爹和谭岫玉的印鉴，最后一次对账是五月中旬，爹爹两边都瞒了消息？两边铺子并没有互通有无？爹爹的用意恐怕是想多留条退路给我？

    可让我疑惑的是，能让爹爹任命为掌柜的女子，定是爹爹信任的人，可自爹爹出事后，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他们是不知道爹爹出事呢？还是根本不知如何联系到爹爹？”

    （此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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