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问心
出手的自然是风战，那一声“住手”却是逸风所喊。 风烟大怒望着二人道：“你们想干什么？斩妖除魔乃我辈本分，居然敢阻拦我，是何居心？” 风战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师姐好大的火气，我出手不过是想听听这妖孽要说些什么罢了，师姐随随便便就给我扣一顶居心不良的帽子，不好吧？” 说罢风战还歪头瞪了风烟一眼，瞪的风烟心里一惊。 说实话风烟心里还是很怕风战的，尤其是那日擂台一战，更是在心里留下阴影，这会被他一瞪顿时说不出话来。 逸风上前一步拱手道：“这妖兽其实本就命不久矣，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虽是妖兽，想来死前听她一言也无妨，师姐还请莫要动怒。” 逸风虽说并非自在宫弟子，但身份特殊，毕竟是清闲真人贴身侍童，是能随时和真人这个层次说的上话的。 对他的过往大家也多少有所耳闻，一旦他真的拜入自在宫必定是某位真人真传弟子，他的面子不能不给。 风烟略一思索刚准备开口，一旁的风闲先一步道：“师妹，逸风和风战师弟说的不无道理，这妖兽已然命不久矣，想来也刷不出什么花招。且听她一言。” 风烟哼了一声对狼妖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孽畜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狼妖看了一眼风烟转头对着风战、逸风二人道：“多谢二位，二位宅心仁厚，但江湖凶险太过仁慈可不是好事，像那位姑娘这般凶厉狠辣才是生存之道。” “闭嘴，你个孽畜，死到临头还在这挑拨离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风烟气的牙都快咬碎了。 风战、逸风对视一眼，风战一脸正色开口道：“妖孽，我等是看你命不久矣才让你把话说完，再要胡言乱语的话，师姐要杀你，我等也不会阻拦了。” 逸风接话道：“方才你说你从未吃过人，那涧中还有这洞中的人类尸骸你又如何解释？” 银狼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道：“我出生在这里，外面被你们杀死的都是我的同族，原本和他们一样普通。后来随着长大，我的毛色逐渐变淡最终变成银白色，当时的狼王开始排挤我，他认为我会给狼群带来灾难，其实是怕我将来威胁他的地位。于是我被驱逐出了狼群，失去狼群的孤狼是难以存活的，那时候这迷雾涧中还有数种妖兽横行，我本以为自己必死。” “谁知道后来无意间我吃了一株仙灵，大幅提升了自身血脉，让我只用了百多年的时间就修炼到如今的层次。然后我回到狼群亲手杀死了前任狼王，统领狼群扫平整个迷雾涧，其他妖兽要么被杀死要么被驱逐，总之整个山涧我妖狼一族独大。从那时起我便极力约束族人不去祸害人类，因为吃人其实对妖兽来说弊大于利。” “人类元阳命火确实可以提升妖兽血脉品质，加速妖兽修行，但那需要大量生人才行，数量少说也要成千上万，而且吃的人越多未来化形时度过天劫的可能性也就越低。况且如果大量杀生，根本不用等到天劫降临，自然会有如你们这般的高阶修士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我不但约束狼群不得随意袭击人类，甚至还将一些用不到但对人类有益的药草丢到外围让山民采取，那些山民也定期进贡牲畜等供我等食用，彼此也算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互惠互利。” 风烟听闻怒道：“妖孽就是妖孽，明明是蛊惑人心还被你说成互惠互利，真当我人类好欺不成？” “我让山民更容易采摘草药，那些山民自发自愿供应牲畜供我食用，如何蛊惑人心了？” “孽畜闭嘴，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竟敢将我也当成无知山民花言巧语哄骗于我，真是痴心妄想。你一个妖兽也会如此好心？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不成？” “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以为自在宫乃当今天下第一宗门，门下弟子会与众不同，看来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风烟大怒道：“大胆妖孽，敢诋毁我自在宫，今日看我杀了你以正我宫声威。” “安静。”风战高喝一声道：“若我自在宫的声威需要杀这样的一只将死的妖兽才能重振，那这声威不要也罢。” 说罢，风战看向风闲道：“师兄，你是风字辈首席，你怎么说？” 风闲看了看风烟又看了看那只狼妖道：“此妖为祸人间，辱我宗门，自是当诛，没什么可说的。”说罢便要动手。 “师兄且慢”逸风开口道：“逸风有话要问这妖兽，还请诸位师兄稍安勿躁。” 见逸风如此说话，风闲也不好发作，只好收了秋水。 逸风看着狼妖道：“无论你真为那些山民着想，还是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今日洞里洞外诸般景象你又作何解释？” 狼妖盯着逸风看了许久，抬起前爪指着那具狼尸道：“它是族里修为仅次于我的，一直图谋狼王的位置，更曾数次挑战我，考虑族群整体实力，既没有杀他也没有驱逐，每次都是教训他一顿了事。一个月前我产下两名幼崽，它变趁我虚弱之时向我发起挑战，那是我实力仅剩平日一半，虽拼尽全力将它杀死，自己也油尽灯枯。” “我不怕死，可我若死，两个孩子必遭不幸。它们身上血脉纯净更在我之上，若没了我，下任狼王一定会吃掉它们提升自身血脉从而加速修行。但我必死无疑，纵然仗着生命力强悍和高深道行能撑一段时间，也不过三五个月罢了。” “当时我想到一个方法，一个可以让这两个孩子快速成长的方法，那就是让他们吃人，尤其是童男童女这种完璧之身，唯有如此才能在我死之前让它们拥有自保之力。” “于是我便让狼群去袭击人类，叼取幼儿供我的两个孩子食用，我也明白这个口子一开便再难约束狼群，果然开始出现捕食人类壮年的情况，而且越演越烈。那时我便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正道修士来此为民除害，只是我心里一直抱有幻想，希望能多给我一些时间。” 说到这里银狼转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道：“你看他们长得多快，照这么下去最多三个月，他们就能有自保之力。那时我就会让他们离开这里自行生存，而我则会和族群一起等待正道修士的到来。可惜，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银狼抬头看着逸风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孽，我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作为一个母亲，你们说我做的有错吗？” 风烟冷哼一声道：“孽畜，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我现在就杀了你看谁敢拦我。” “轰”的一声风战将手中开天斧劈入地下，斜眼瞟了一眼风烟也不理她，对着银狼道：“你虽情有可原，但这许多性命却是因你而亡，理无可恕。所以，你是一定要死的。” 银狼微微点头道：“我明白，我本已是将死之身，只是你们可否放过我这两个孩子？此事与他们无关。” 风烟抢先一步开口道：“两个小杂种也想苟活？做梦。所有妖孽都该死，能死在我自在宫手上也算你们的福分，师兄你说呢？” 风闲背负双手看着两只幼崽道：“自然，斩草岂可不除根？这两个小崽留着将来必成祸患。” 银狼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流露出悲痛之情。 风战轻咳一声道：“你这两个孩子如果没有吃过人，那我风战自不会做出屠杀幼崽之事，若是日后为祸人间，无论天涯海角我自当亲手诛杀。但它们毕竟吃了人，妖兽想要摄取元阳命火，必须吃活人才行。所以我断然没有放过它们的道理。” “那你呢”银狼狼目含泪看向逸风。 逸风此刻内心万分纠结，思虑良久道：“我不知道，想到它们活吃婴孩，自是该千刀万剐。可它们毕竟刚出生不久灵智未开，全凭本能形事，一切都应你这做母亲的承担。但若因此放过它们，逸风又实难向那些山民交代，我心里很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废物，如此优柔寡断、软弱无能，怎堪大用，将来还想修道有成做梦去吧。”风烟说着便待上前将逸风推开。 风战横跨一步拦在风烟身前，眉毛一挑道：“逸风是我结拜义弟，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再敢骂他信不信我毁你容？” 一旁风闲见势不妙打个圆场道：“大家同门师兄弟，师妹也是怕逸风被妖孽蛊惑，无心、无心，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 风战看了看风闲又瞪了风烟一眼，这才后退一步算是给了风闲面子。 抬手拍了拍逸风肩膀道：“小弟，你宅心仁厚，但也不易思虑过度，对修道并无好处。要不你先出去吧，去找其他师兄弟们，这里交给我们三人便好。” 逸风看着风战还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看了一眼银狼母子后长叹一声转身出了洞去。 此时日已偏西，虽余温犹在，但逸风感觉阵阵寒意袭来，内心更是不得平静。 人生第一次他对正邪对错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这一天，逸风真正认识到，真实的世界从来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是非黑白、正邪对错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这一天，逸风开始了审视自己内心，寻求答案的艰难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