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十年、弹指一挥间
自风战收徒那天之后，自在宫终于恢复到了妖祸之前的生活，各级弟子按部就班、各司其职，除了四部教御偶有下山出手诛杀一些当日自大荒逃离的妖兽之外，一切都那么的平静。 凌云，这位不到五岁的未来自在宫掌教。每天都没安排的明明白白、紧紧张张。 每天天不亮凌云便会起床，伴随晨曦黎明开始练气。 上午随苍松读书识字、下午在后山被风战蹂躏、锤炼体能战技，晚上在侍奉清念掌教身侧学习如何处理宫中诸事，直至深夜方能回房休息。 如此紧张的作息和高强度的训练，莫说一个孩童，就是成年男子也未必抗的下来。 凌云没有丝毫怨言，只是默默咬牙坚持，其中不知多少次痛哭流涕、几近崩溃边缘，却都成功挺了过来。 虽然自在宫一众高层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却都从心里心疼这个孩子，也由衷的赞叹凌云的毅力。 时光悠悠、十年时光转瞬即逝。 十年间，当初自大荒逃亡的妖兽几乎消灭殆尽，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整个修道界整体虽然还没有恢复到战前水准，不过都以走上正轨，一切都在良性发展。 四大圣宗坐镇之下，人界无论是修道界还是世俗界，全都一片祥和、欣欣向荣。 六绝之中沈逸风下落不明，风战深居飞旋洞，蒙力执掌大势宗，风刹那、风致二人游山玩水、只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十年，唯有改名疯狗的空相活动人前，十年间数次出手，对象从妖兽到邪魔外道，尽皆伏诛、无一活口。狂僧疯狗之名遍传天下。 自在宫后山飞旋洞。 风战赤裸上身背负凶剑，正自锤炼身体、打熬力气。 十年来，风战每日苦练不缀，除了调教凌云之外，几乎都在锤炼自身，每日吃喝拉撒睡的休息时间总共不过三个时辰。 时至今日，真元上依旧没有半分起色，rou体比之十年前却强悍了不少，比之以往，粗壮了一圈。 从最开始的手无缚鸡之力，到后来可以艰难举起泰阿。 从勉强能够挥舞到现在已经可以灵活掌控，风战用了整整十年。 期间的付出和现在的成果其实完全不成正比，而且还需要坚持多久也全然不知。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早就崩溃放弃了。可风战全不在乎，依旧每日苦练、风雨无阻。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无数颗汗珠趟过线条分明的肌rou滴落地面，在风战身下汇聚成一滩小水湾。 “师尊” 一名少年步入飞旋洞，向着风战躬身行礼，此人正是凌云。 十年过去，凌云也从幼童成长到少年。 十年苦读，使得凌云气度沉稳、老成持重，为人不仅博学而且极富耐心。 仅仅十五岁的年纪，却已令清念放心将一些宗门事务交由其批阅处理，足见清念对其信任，也足见凌云能力之出众。 除却政务能力之外，个人修为方面，凌云也下足苦功，从未有半分懈怠。 十年勤修，使得如今的凌云无论身高还是体魄都远超年纪，甚至足以堪比成年男子。 修为方面，自在宫入门《基础功诀》几近巅峰，距离大圆满已相去不远，少则五年多不过十载，凌云必入“微天境”，成就修士位阶。 得益于天地封禁的破除，这些年来人界力量上限稳步提升，海量天地元气的外泄也导致如今拥有修道资质的人数比以往更多，修道的速度也更快。 “呼.....” 长吁一口气，风战结束训练。看着这名得意弟子，风战脸上露出微笑。 “修为又有精进，不错。” 风战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凌云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身体一边道：“听掌教师叔说，最近你已开始独立处理一些宫内事务，而且做的不错。很好！” 凌云垂手侧立，恭敬回道：“掌教抬爱，弟子岂敢懈怠。” “你啊，哪都好，就这性格太闷了点。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 “弟子......” “年轻人嘛，还是应该活泼一些。男人嘛，有点个性才对。虽说未来你是要接任掌教，可你也太老成持重了点吧？” 凌云连忙躬身行礼，无比真诚的回应道：“弟子无能，让师尊失望了。” “为师不是那个意思。” 风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真是见了鬼了，我这种性格，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师尊，弟子......” “打住，当年我就嫌老二他唠唠叨叨、婆婆mama，没想到你比他还要命。” 风战揉着额头，叹息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禀师尊，掌教让弟子来通知师尊，明天的仪典切莫忘了。”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掌教，就说我一定会出席的。” “弟子告退。” 看着凌云恭敬的退出洞外，风战摇了摇头，摘下后背凶剑，摆开剑势演练剑招。 离开飞旋洞的凌云脸色不是很好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也有些焦虑，抬头看了眼迷雾之下时隐时现的明月，微微轻叹，沿着藏剑池一路走去。 身怀“赤霄”，纵然尚未认主，凌云也能自由进出藏剑池。 出得藏剑池，便是墓园所在，穿过墓园才能回到前山山脚。 在无法飞空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连同前、后山的路径。等到能够御剑飞行的时候，便可不经墓园，由藏剑池直飞前山，以凌云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直落山顶殿前广场。 行至墓园门口，凌云看到前方一矮胖之人倚靠大树，正看着自己。 苍岚笑盈盈的看着凌云，随口问道：“有心事？” “您怎么知道？” “哈哈哈”苍岚大笑道：“你都把心情复杂四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这都看不出来，我这把年纪岂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苍岚前辈，晚辈......” 按理说，同门之间要么师兄、师弟，要么师叔、师侄，不会出现前辈、晚辈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 之所以会有这种奇葩的称呼，还是由风战、苍岚、凌云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导致。 凌云是风战的徒弟，风战和苍岚平辈论交，照这么算，凌云应该叫苍岚师叔。可实际上苍字辈比风字辈高一级，凌字辈比风字辈矮一级，那凌云应该叫苍岚师叔祖。 实际上，风战的师傅是清虚，清字可比苍字高多了。那从这里论的话，凌云其实在苍岚之上，在加上其未来掌教的身份，苍岚得向凌云行礼。 后来风战提议，公私分明。在外人面前，严格遵守宫规。私下里，大家随意一点，各论各的。 可凌云的个性不像其师风战那般跳脱，无法自如的转换身份和称呼，苍岚又无论如何也不接受凌云喊自己师叔。 最终结果就是，凌云私下对苍岚以年纪论喊苍岚前辈，这才有了这种不伦不类的称呼。 “你啊。” 苍岚微微轻叹一声道：“你师傅性格跳脱、不着边际，苍松虽然持重，却并不古板。掌教虽然一直在人前端着态度，可实际上他老人家也是相当率性。你说你的性格究竟随谁呢？明明才只有十五岁，却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老成、更沉稳，也更古板。” 凌云表情有丝丝的落寞，小声嘀咕道：“师尊也是这么说我的，晚辈无能，让大家失望了。” 苍岚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感觉师尊好像不太喜欢我。我其实很喜欢和师尊聊天的，喜欢听他讲以前的故事。可惜每次聊不上几句，师尊便会抱怨和我说话太无聊。我现在和师尊在一起的时候，除了闷头练功之外，都不太敢讲话，很怕惹师尊不悦。” 凌云抬头看了看天空，手指不自觉的摆弄着衣角，语气略带几分委屈、几分自责。 “和掌教相处时，除了公务之外几乎从不闲聊。还有苍松师傅，我感觉他也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尤其是最近一两年，让我读的更多的是各类话本而非以往的经世之道。可能是因为对我失望了吧。” 凌云一边说着，似乎眼泪都快出来了。 苍岚看着凌云，心中顿时一酸，长叹一声道 “你错了，孩子。” 凌云不解，呆呆的看着苍岚，不知道自己错从何来。 “没有人不喜欢你，相反大家对你何止是满意，根本就是满意到不能在满意。” 苍岚看看飞旋洞，在看看前山山顶，最后看向凌云，笑道：“你师傅虽然嘴上不说，可我老头子敢向你保证，你绝对是他最满意、最得意的弟子，有你这样的徒弟，那小子指不定多少次从梦中笑醒。其实不仅是你师傅，就连掌教、苍松也是一样，整个自在宫高层，对你也都是喜爱有加。” “可是......” “听我说完。”苍岚摆了摆手，继续道：“这十年来你的表现绝对堪称完美，少年得志又被赋予厚望、同时背景雄厚、大权在握，若是换了旁人，不知会得意成什么样子，这本是人之常情。就在你被定为下任掌教的那天起，我宫高层其实已然做好了为你嚣张跋扈而导致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善后的心理准备。” 看着凌云目瞪口呆的表情，苍岚哈哈一笑道：“不用这种表情，年轻人嘛，气盛一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本质不坏，又有底线，那做事出格一些也无伤大雅。可是.......” 苍岚话锋一转，带着苦笑表情道：“你一不嚣张、二不跋扈、三不张扬，相反还低调、内敛、谦逊、用功、刻苦，随着年龄增长，更是有担当、有胸襟，可以说占尽几乎所有优秀的品质，非要挑点缺陷的话，那就是性格着实太闷了点。” “前辈，凌云实在担不起如此谬赞。” “不，你绝对担得起。话说要在有一个小小的缺点的话，那就是不够自信。” 苍岚随口道：“不过这不怪你，只能怪我们。” 轻叹一声，苍岚继续道：“你自幼身边环绕的全是糙老爷们，这帮家伙教导你成才，却忽略了你的成长。我们关注你的能力，却没管你的心理。你自幼接受精英教育、定向培养，武力、智力、能力全方位高强度，又是在你年幼心智不全时进行，同时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不善表达情感的变态，这才造就了你如今的性格。你师傅总说你闷，是想你性格开朗一点，洒脱一点。苍松他给你看话本，是想你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并不是他们不喜欢你，只是他们可能用错了方式、方法。” 苍岚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们的错。仔细想想，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人生，而我们不仅强加给你，而且强迫你向前，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孩子，苦了你了。” 山顶飞旋洞外，风战双臂环抱表情复杂的注视着山脚那一老一小。 良久，风战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