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自进湾

    单二拄着昨天捡的树棍儿一步一挪，疲惫地来到一条小溪旁。他蹲下身来，用双手捧了点水喝，又解下腰间的葫芦将其按到水里，咕嘟嘟地将其灌满。

    他瘫坐在小溪边的草地上，嘴里嘟囔着：老龙湾，咋还没到啊。

    单明远是家中老二，山东单县人，由于连年旱灾，老爹就领着四个儿子一个大儿媳妇，拉着两个小孙子出来闯关东，六人在路上听人说了个地名，叫老龙湾，是岳飞直捣黄龙之地，六人便约定，若走散了，就到老龙湾汇合。这约定还没过一天，六人便被散兵冲散了，单二从此落了单。

    他独自一人往北走，途中遇到过胡子，也遇到过老虎，他都活下命来，只为了能在老龙湾和老爹兄弟团聚。

    这天，他实在没劲了，无力地躺在草地上，不一会就睡着了，梦里，他见到了老爹和兄弟。

    单二老娘死的早，老爹一人拉扯他们四个兄弟长大，多少人给单老爹说媒，他都不同意，每次他都说：我有四个儿，别坑人喽。就这样，老爹一个人把四个儿子养大，大儿子都成家生子了。

    记得小时候，老爹天天让他们兄弟站一排，老爹拿着湿手巾给他们擦脸，一人抹一把。那手巾用了好多年，旧得能自己站起来，抹在脸上拉拉巴巴的，直刮脸，一点也不舒服，所以兄弟们都不爱擦。

    轮到单二了，老爹还非得多擦好几下，单二直扒拉老爹：爹，别擦了，皮都掉了！

    正扒拉着，单二醒了，原来是个梦。再一抬眼，自己被好几只羊围着，眼前还有一只羊伸着舌头，哼哼唧唧地正要舔他脸来。

    他马上跳起来，正欲用树棍儿打羊，一个老汉挥着鞭子吆喝着走过来。

    “小伙儿，打哪儿来的？”

    “俺是山东的，闯关东和老爹走散了。”

    “看出来了，给你块饼吃。”说着，老汉从怀里拿出一块饼递给单二。

    单二接过饼就大口往嘴里塞，三下两下就把饼吃干净了。

    “快喝口水吧，慢着点儿。这闯关东过来，就是死里逃生，你这身上一点嚼裹儿都没有了吧。”老汉问道。

    “本来带了不少，可路上和亲人走散了，粮食大多都在他们身上，又在路上遇到一个也是闯关东的人，他看着快要饿死了，我就把粮食给了他一点儿。”单二答道。

    “都不容易，小伙子叫啥名字？”

    “姓单，名叫明远。”

    “哪个单？”

    “单木不成林的单，放到名里就读单。”

    “你这单木不成林的人，还能给别人粮食吃呢？”老汉笑道。

    “这人行走在这人世间，不能是‘单木’，要不不就成‘大拇哥卷煎饼，个人吃个人’了？大爷，你说是不？”单二喝了口水说道。

    “年轻人，说得好哇。往前走吧，进了前面这个村，就相当于进了老龙湾，有不少闯关东的都在这落了脚不走了。”

    “这就是老龙湾？那有没有姓单的山东人来？”

    “这我哪知道，但老龙湾养人，没听过吗？东跑西颠，不离老龙湾。”

    “这是宝地啊。”

    “那你看，看见那个塔了吗？那是辽代的，以前老龙湾是古扶余国的都城，也是有龙脉的地方。”

    单二顺着老汉手指的地方，果然远远看到一个塔尖：“还不矮呢这塔。”

    “这塔有十三层，是六角宝塔，每个角都有铃铛，风一吹，那铃铛就跟着响，好听得很。”老汉望着塔说道。

    “这塔是镇谁的吗？”单二边啃饼边问。

    “相传辽代一个皇帝做梦，梦到东北方向有人谋害他，他就找国师算，国师算了一圈，说东北方向啊，有条金龙，得盖塔镇压，否则会影响大辽国的国运，于是这辽国皇帝就派人来这造塔。一开始还找错地方了，塔基都盖好了，发现地方不对，就又换地方，这才在老龙湾盖了这塔。原来那塔基还在，现在那里叫万金塔，就因为有这么个塔基。”

    “大爷，你知道的真多。”

    “咳，这点事，老龙湾的人谁不知道啊，老龙湾又叫黄龙府，就是因为这里有镇压黄龙的宝塔。”

    “大爷，我吃饱了，我得去老龙湾找我爹和兄弟，谢谢您的饼，有机会我肯定报答您，您救了我一命。”

    “去吧，去了老龙湾就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