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长鸣
帕瓦扯着嗓子大叫： “本大爷不知道！也许被压在废墟底下了！” 正说话间，纪杨所化的刀之恶魔被那双骨手撕扯着，一具惨白的骨质“铁处女”骤然从虚空中现身，森森骨刺寒光闪烁，将纪杨包裹其中！ 无数苍白骨刺瞬间刺入，在他身上刺穿出大小不一的贯穿血洞，鲜血狂飙而出！与此同时，一个山羊的头骨在他背后显现，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利齿深深扎入血rou！ 纪杨激烈地怒吼，浑身鲜血喷涌，麻袋似的掉落在地上。 早川秋忍着浑身传来的剧痛与虚弱感，回身来到帕瓦身边： “姬野前辈怎么样了？” “趁早送医院比较好哦。” 早川秋焦虑不安地晃动着双手。 “总之……先治疗姬野前辈，然后去救援香织小姐！” “她在哪？” “不知道！找！” 早川秋言简意赅，迅速吩咐下任务。他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冷，浑身汗毛不由自主地倒立起来，急忙回过头去。 一个浅色短发的年轻女孩站在背后，身穿过于宽大的卫衣，冷漠地凝视着他。 早川秋一眼将她认了出来，作为一个恶魔猎人，优秀的记忆力是必不可少的素养，然而他宁可自己没有。 眼前站立着的女孩，正是他早上才对其实施突击的泽渡。那个刀之恶魔也就罢了，她也出现在这里，是否代表着，她们的布局已经完成？ 而更恐怖的是，他还对对方的布局一无所知！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早川秋也不例外，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肾上腺素高速分泌，一阵阵心悸的眩晕感连绵冲上脑海。 他也同样会害怕，更何况身后还有受伤的队友。 “诅咒之恶魔……用那个钉子刺上几次就会死……的感觉吗？” 泽渡横过眼神，宛若冰棱似的瞥着早川秋。 “你的身法不赖啊。” 说着，她迈步走向纪杨。裸露出的修长双腿宛若猫的步伐，踩在碎石丛生的地面上，竟不发出一点声音。她的长相偏幼态，然而颧骨略高，又给人以刻薄之感，配合冷漠的神情，阴冷浑如冰水的感觉在早川秋的心底油然而生。 “喂，站起来吧。你是故意被刺中的，不是吗？” 说着，她蹲下划开手掌，滴下鲜血。 躺倒在地上的纪杨一声低笑，吮吸着鲜血站了起来，用刀背整理着大衣。 “我要一个理由。” “我早就说过了，想试试那东西能否杀死我。” 早川秋听着两人的谈话，心底荒谬无力之感油然而生。他自以为拼尽全力打倒了敌人，结果竟是对方故意的？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纪杨无谓地耸肩，“至少我在给你卖命，不是吗？” “如果你把这猫捉老鼠似的游戏算作卖命的话。” “不算猫捉老鼠，大意了。他还是很强的。 “怎么都好。那赶紧杀死他们吧。” 早川秋闻言，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纪杨缓缓蹲下，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大衣在狂风中飘扬。但那雷霆似的一击却迟迟没有发出。纪杨罕见地，在心底感到一丝犹豫。 “你在等什么。” 纪杨不答，缓缓抬头看向早川秋。后者正目光如电地逼视着他，疲惫而坚定不移，即使清楚他不是纪杨的对手，也仍然选择站在这里。 一如当日面对暗之恶魔时。 只要挥出这一刀，后面的事态发展就会按照原著剧情顺畅推进，快到没有一丝喘息之隙。然后姬野会死。 不过是个矫揉做作、把伤春悲秋当作成熟而絮絮叨叨的呕吐女而已。死便死吧。 但不知怎得，纪杨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夜姬野所弹的曲子的声调。相当笨拙的手法，甚至不会加入一点简单的修饰音，清淡而忧郁地回响着，却令纪杨如坠冰窟。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却无比激烈地振颤着，令纪杨悲哀莫名。似乎在茂密的黑森林中迷了路，又冷又黑，没有旁人，孤独地寻找着那片并不存在的森林，却永远走不进其中。 那夜姬野唱着那首歌，心中所想的，究竟是谁？ 那或许永远没有答案，但是并不重要，他们或许只是虚构的人物，只是为了并不存在的人或物或喜或悲，但他们眼下正活生生地存在于纪杨眼前。 他们并不是虚假的，蕴藏在内心中的情感与怀念，与他别无二致。他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抹杀掉旁人的性命吗？更何况那并不是敌人，而是曾在夜晚对着他笑着撒酒疯、抱着他大亲特亲的姬野。 或许人与机器的区别，就在于机器会基于理智，做出完全符合利益的判断，而人却会被情感所驱使，做出违背利益的决定。 如果他只是为了维护剧情的发展而存在，那与机器何异？ 纪杨忽然大笑一声，眼神如同燃烧的烈火，双腿发力，猛然冲出！飞扬的黑色大衣宛若乌鸦的羽翼，倏然落下，洒下大片阴影。 一道寒光闪过，早川秋的胸前飙出鲜血，跪倒在地。 “哦，还活着啊。恶魔猎人的西装很结实，快点解决掉。” 泽渡冷淡地吩咐道。 姬野挣扎着直立起身，低声说道： “我没事的，快去支援秋君……” “没用！根本看不清那家伙的动作啊……！” “幽灵！” 姬野发出呻吟似的低语，拼尽全力举起右手。无形的幽灵之手浮现，手掌中心裂开一道缝隙，挣扎着说道： “我不干！那女人好可怕……” 姬野惨淡地笑着，咳出一口鲜血，看向不远处跪着的早川秋的背影，眼神骤然锋锐决绝起来。 恶魔猎人亲眼见过了太多死亡，结果无非两种。一种变得麻木而冷酷无情，一种便是像姬野这样以游戏人间的态度来掩饰日渐衰弱的内心。但早川秋动辄流泪。 碰到照顾的新人死掉之类，就会偷偷地掉眼泪。若能在死的时候，被他流着泪怀念，定是万幸之事。 在意识趋向昏迷之时，姬野几不可闻地低声絮语。 “希望我死的时候，你能为我哭一下……不要死，秋君，还有……小香织。” 在这一刻，姬野想起纪杨曾经的承诺：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去。尽管看起来，这一次他要失约了，但她仍愿意去相信他，就算是为了其他人—— 早川秋不胜悲哀地向这边投过凄凉的视线，虚空之中响起幽灵恶魔越发恣意癫狂的笑声。 “我愿意献出……” 一声嘹亮的长啸响彻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