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十二 七夜(下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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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送路拍木 天空飘落着霏霏细雨。 雨不大,却甚是粘人,即使披上了斗笠,仍然感觉身子潮潮的,黏黏的。 夜游神石川夕雾仍是背着那把三弦琴,在雨幕中寻找一个落脚之所。 夜深了,如烟的雨幕中,远远一点灯火飘过来。 那似乎是这一带的巡夜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声喊着:“小心火烛——” 随后是邦的一声,拍木的响声。 这两种声音混合着,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巡夜人,还真是寂寞呢。 偶然遇到的人,大抵是流莺、醉鬼之流,最好的,也就是夕雾这样的夜游神。 夕雾这样想着,不禁对擦肩而过的巡夜人多看了一眼。 “小心火烛——” 巡夜人喊道。 邦的一声,拍木的响声。 而巡夜人,两手空空。 只有那邦的一声响,怪异地回荡着。 本所七不思议之送路拍木 在细雨的夜晚,忘记带拍木的巡夜人会听见梆梆的拍木声响。而自己往往察觉不到。 第五夜置行掘 一条洁净的河。河面倒映着天空中晚霞的色泽,华丽而宁静。 河边的苇叶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石川夕雾在这河边坐了一下午,晒着太阳,时而拨几下琴弦,好不惬意。 河边有几个打鱼的,也陪着夕雾坐了一下午。他们的鱼篓中装满了新鲜的鱼,满载而归。 河边只剩下夕雾自己,微寒的夜风吹来,夕雾打了个哆嗦,准备回去。 在回去的小道上,夕雾碰见了那几个打鱼的。 他们背靠着背,挤在小道中央,面色惶恐地四处张望着。 见夕雾过来,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这是怎么了?”夕雾问道。 “闹……闹鬼!”一个人急忙回答道。 没等他说完,草丛里已传出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 “放下来……放下来!” “放下什么!”有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那个女声却不回答,只不停焦急地重复着:“放下来!放下来!” 夕雾拿起一只鱼篓,把里面一半的鱼扔进了河里。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叫起来:“放下来。” 不过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夕雾只好把剩下的半篓鱼也倒进河中,那声音才彻底停了下来。 打鱼人们见没有了危险,便纷纷责难起夕雾来。 “你这个人,怎么自顾自地就把我们的鱼倒进河里啊?” 夕雾叹了口气,人类还真是容易忘恩负义的生物。 “只浪费了一篓鱼不是吗?”夕雾头疼地解释道:“如果你们就那样回去的话,连半条鱼也剩不下的。你们还不快走,当心她吃完了再回来找你们哦。” “可是……” 还有人想反驳。 这时,草丛中再次响起了那个凄厉的声音:“放下来!放下来!” 本所七不思议之置行掘 打渔者在路上行走时会听见人喊“放下来,放下来”,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回到家里会发现所有的鱼都不见了。 第六夜片叶苇 那一夜的河边响起惨叫声时,本所的家家户户都已睡下,连夜游神石川夕雾也在客店的床上酣然入梦了。 本来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这天夕雾正在集市上闲荡,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 他满身鱼腥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十分狼狈。 “有事吗?”夕雾冷冷地问道。 他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前些天在河边打渔的渔人。 那伙人遇上了置行掘,自己好意解救,他们却不领情,结果最后全都空着鱼篓回家。 对这种人,夕雾当然没有什么好感。 “请大人再帮我一次!” 渔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着。 夕雾也没有办法。 “莫非你们被置行掘缠上了?” “不是,是被那个更可怕的事情。”渔人铁青着脸。 “哦?说说看。” “这个……”渔人迟疑了片刻,像是难以开口:“这个……我们这些天来,打上的鱼全都有毒。吃了我们卖出去的鱼,有人上吐下泻,有人昏迷不醒,我们这些天一直被那些人的家人们追着打。还说要到官府去告我们……” “给我看看你们钓上来的鱼。” 人命关天,夕雾也就不再追究这些人之前的行为。 渔人将随身携带的鱼篓给夕雾看。 篓中还剩了一些鱼,这些鱼都是一个样子,又细又长,两头尖尖,微微发黄绿色。 “这是什么鱼?”夕雾问道。 “这个……我们以前也没打过这样的鱼,不过最近河里只有这种鱼。”渔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目光闪烁着,没说出口。 “这倒是桩怪事,我们去河边看看。” 夕雾眯起眼睛打量起那渔人。 河仍然是几天前的那条河。 但河边的芦苇却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待走进了一看,才发现那些芦苇居然都只剩下半边的叶子。 另外半边异常的光滑,看上去竟像天生如此一般。 而河水中,无数条一模一样的小鱼在游动着。 “几天前,你在这里做了什么?” 夕雾轻轻拂过一根片叶苇,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渔人却顿时面色苍白,站立不稳。 “除了打鱼,自然不会做什么别的……” “那么为什么,”夕雾突然转过身厉声喝道:“河底会有一个女人呢!” “什么!”渔人双腿打着哆嗦跪倒在地。 那一夜的河边响起惨叫时,本所的居民全睡下了。 没有人听到。 那天他们打上来不少鱼,就有人建议去哪喝两杯。 他们都没有妻室,因此少了很多顾忌,一时兴起,便闹到很晚。 出了酒馆,有人发现路边站了一个美丽女子。 他们以为是这一带的流莺,便仗着酒兴过去调笑了一番,可女子却反应激烈,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叫起了救命……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只想着让她闭嘴……” 渔人浑身打着哆嗦。 “你们把她杀了之后,就扔到河里了是吗?” 一阵晚风吹过,片叶苇被风压得低低的,夕阳透过它们美丽的橙色叶片,留给地面一道道纤细的暗影。 “自己犯下的罪孽,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净。” 夕雾轻轻抚摩着倒向一边的片叶苇。 那温柔驯顺的苇叶,就像女子的长发。 本所七不思议之片叶苇 一说片叶苇为生前遭受过欺凌或侮辱的女子死去而化,一说片叶苇的另一半叶片是落进河水中变成了鱼。 第七夜送提灯 最后一家店也打了烊,石川夕雾喝了不少酒,抱着三弦琴,摇摇晃晃地从店里出来。 今夜的月光朦朦胧胧,月亮像蒙了一层轻纱。 夕雾在小路上走着,且行且唱,好不痛快。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法恩寺附近。 前方幽暗的小路旁,出现了一点火光。 夕雾走近一看,是一个着白色浴衣的女子,手中执了一盏提灯。 火苗跳动着,透过薄薄的白绢,晕出一圈柔和的光。 “大人要往哪去?” 女子轻声问道,她的面目虽被火光映照着,却模糊不清。 “回……家。”夕雾喝得多了,未加防范。 女子点了点头,在夕雾前方引灯而行。 那一点暖意,在牢不可破的黑暗中微微摇晃着。 夕雾盯着那点火光。 忽而一阵夜风吹来,火光闪了一闪,夕雾清醒了过来。 “送到这里即可。” 夕雾追上前去。 那女子轻声叹息道:“还没送到呢。” 她的面目已清晰了许多,脸色惨白犹如墙粉,嘴唇一点艳红,触目惊心。 “在下不去了,告辞。” 夕雾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再抬头时,女子已然消失不见,唯独一抹柔光,在远处左右摇荡,渐渐消失。 而夕雾眼前,是一片黑黢黢的坟场。 本所七不思议之送提灯 走夜路时陌生女子突然过来提灯相送,到达目的地后她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