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底深渊

    女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从地上拣起宝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你真的不杀我？你不后悔？”纳兰笑了一声：“如果被我查知你是怙恶不悛之辈，不杀你我才真的后悔。你还不走？”女郎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纳兰被她弄得又好笑又好气：“我每碰见一个人都去问问他的名字，那我不用活了，直接撞死可舒坦了。”女郎自顾自地玩弄着自己的长发：“如果你知道我叔叔是谁，自然就有兴趣知道我的名字了。”

    纳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刀柄：“你叔叔？”

    女郎忽然莞尔一笑：“不错。我听说你正在找他。”

    纳兰眉头一展：“耶律斡是你叔叔？”

    女郎颇为自得地微笑：“不错。”

    纳兰摸了摸下巴：“难怪你的掌法我从来没见过。是‘天残凝血掌’么？”

    女郎伸出一个细嫩的手指：“不错。不过我才刚刚练到五成功力，若是让我全部练成，你根本就无法胜得过我。”

    纳兰转了话锋：“好吧，我现在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女郎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本姑娘的名字，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么？”她双掌一错：“我剑法比不过你，不如你再陪我赤手空拳打一架，没准我心情好自己就告诉你了，都不用你求我。”纳兰白了她一眼：“懒得理你。有这功夫我不会去烤烤火吗，陪你打架。”女郎气得跳脚：“那你还想不想知道那个死老头子到底怎么死的？”

    纳兰马上把脸凑了过来，高挺的鼻头几乎触到女郎的粉脸：“好吧，我求求你，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然后告诉我，司空老到底是被谁杀害的？”

    女郎哭笑不得：“我不要看你这副死乞白赖的样，我要你求我！”纳兰鼻子都快碰到她香喷喷的脸颊了：“我才不求你，你爱说不说。哼。”

    女郎难过地把脖子扭开了一点点：“你想干什么，这里四野无人，难道你竟想趁机非礼我吗？”

    纳兰啊了一声：“我现在可没心情非礼你，我耳朵背，万一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怎么办？”女郎忽然道：“你看那是谁？”纳兰冷笑：“你这招骗三岁小孩子去吧。”女郎哆嗦了一下，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我我我我我没骗你，不是一个，是是是是三个······”

    纳兰略微回头，眼角迅速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现在六七丈远的地方。这三人来得悄无声息，竟是轻功绝顶的高手。女郎倏地躲到他身后，低低地说：“好吧好吧，你不用求我了，我叫耶律镜心，耶律斡是我叔叔，义长公主是我远房姑姑，至于你那个死老头子，等你把这三个人打跑了再说吧。”

    纳兰又好气又好笑：“你认为我打得过他们？”

    耶律镜心：“嘻嘻，嘻嘻。你能，你能的，我看好你哦。连我的‘天残凝血掌’都躲得过，打他们肯定不在话下呀。哇呀，这三个人为什么会长成一副德性？”

    纳兰手握了握刀柄：“‘玄火三圣’是一母三胎的孪生兄弟，不长成一样，还能叫作‘玄火三圣’么？”

    为首的那人桀桀怪笑了一声：“好小子，有些见识！”话音刚落，三人身形同时发动，六七丈距离三人倏尔便到，纳兰刀还未及拔得出来，三人脚下不知如何移动，瞬间身法已变，纳兰刀才出鞘，胸前一紧，后领口已被其中一人抓住，将他凌空横掼出去。其余二人一出左掌一出右掌，倏地合成一道圆弧，两掌已同时拍到纳兰胸口。三人步法身法既快且怪，如同一人出手，快到难以想象，纳兰人在半空，心口顿时一窒！

    纳兰大喝一声，一记劈空掌向地上拍下，借掌力与地面相击之势，尘沙飞雪四处飘扬中他身体竟猛地向上拔起，砰砰两声，他身后那人一掌与身前那人一掌相碰，旁边那人一掌打出，则打在两人掌缘，好在三人变招迅速，否则三掌打实，三只手掌都要同时废掉，即是如此，其中面对面的两人已是不迭缩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耶律镜心拍手笑道：“好呀好呀！”她笑声未落，只见三人忽而合一，并力猛发一掌，纳兰伸手一接，被震得向后倒飞，耶律镜心不由自主伸手去拉，哪知纳兰去势太快，她的指尖刚刚勾到纳兰的手指，只觉一股大力将她也拉得飞了出去，二人只觉眼前一黑，耳边风声猎猎，手足无凭，已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崖壁前那一片灌木的下面，并非结实的土壤，而是一条幽深不见底的缝隙！

    急速坠落中，纳兰手腕一抖，森森声响，袖子里飞出一条银光闪闪的链条，链条的那一端有三条钢钩。三条钢钩在黑暗中闪出一道尖锐的亮光，向崖壁上抓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纳兰终于慢慢苏醒过来。他躺在地上慢慢抻了抻双腿，除了腿骨有些微微疼痛外，所幸身体别的位置都还好，只是觉得心跳有些过快。从不知多高的崖顶飞速坠落所以无伤无害，一者是幸运，掉落的途中没有突兀横伸出来的树木枝桠，二是地底有一层厚达数尺的腐叶，三是纳兰袖里飞出来的那条银链。银链飞出，凭空无依，只能随两人下落之势而下落，但两人快到尽头时，钢钩终于钩着一块突出的岩石。两人下坠的巨大冲力将银链挣得寸寸断裂，纳兰和耶律镜心便先后摔到了数尺厚的腐叶层上。

    纳兰点燃千里火，摸着两根枯枝点了起来。四周都是青森森的石壁，鼻端隐隐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陈旧腐败的气息，此外什么声息也没有。崖顶一线光亮如同一根细小的头发，估摸眼下所处的地方离崖顶最少也在三十丈高下。纳兰伸出手指摸了摸崖壁，滑溜溜满是厚厚的青苔，青苔下面是冰冷湿润的石壁。要想从这里爬上去，恐怕势比登天。不过，这里比上谷要暖和得多了。纳兰心中暗暗哀叹了一声，活动活动腿脚脖颈，回头看见耶律镜心就摔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纳兰撑起身来慢慢走过去蹲下，伸手探她鼻息，不妨她猛地坐起，闪电般张开嘴一口咬住纳兰的两个手指。

    “啊呀！”纳兰痛极抽手，两根手指上已多了几个整整齐齐的牙印，他愠怒地甩了甩手：“你属蛇的吗，干嘛咬我？”

    耶律镜心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我好心好意救你，你个恩将仇报的混蛋竟把我也拉了下来，不咬你难道还要大声赞美你不成？”纳兰甩着被咬疼的手指，怒道：“没我的‘追魂抓’，恐怕我们俩现在都去见阎王爷了，你才恩将仇报，你才应该谢谢我才对！”

    耶律镜心眼睛一亮：“‘追魂抓’？‘追魂抓’是什么东西？好玩吗？”纳兰有点牙痒痒：“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玩？算我倒霉，碰见你个扫把星······”耶律镜心勃然大怒：“有我这么漂亮又可爱的扫把星吗？什么叫‘算我倒霉’？不是叔叔赶着让我来通知你小心‘一线天’的陷阱，我才懒得理你！”

    纳兰站了起来举着火把四处望了望：“不跟你吵嘴。还是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耶律镜心轻笑一声：“离开‘一线天’？你长翅膀了？”

    纳兰头皮发麻：“你什么意思？”

    耶律镜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线天’是武林‘六大绝地’之一，你听过没？”她见纳兰举着火把发呆，冷笑道：“武林‘六大绝地’你也没听过？‘小蓬莱’、‘金银宫’、‘绝望海’、‘灭顶溪’、‘凤凰浮图’，最后就是这个‘一线天’了。进了这六绝地，插翅难飞，困死此地，终身不得离开，嘿嘿，咯咯，这下好玩喽。”

    纳兰有些懊恼：“说是绝地，倒也未必。”

    耶律镜心诧异地哦了一声：“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纳兰举起手里的火把晃了晃：“‘高见’在这里。”

    耶律镜心瞪大了一双大眼睛，说：“难怪你慌而不乱。”

    如果此地果真是个“绝地”，无路可出，那么便不应该有风。而纳兰手里的火把却一直在左右跳荡不休。既然有风，就可能有出路，只要找到途径，他们就能突破“绝地”之说，回到原来的世界。

    纳兰晃了晃火把：“你要呆在这里还是要跟着我走？”耶律镜心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跟你走？”纳兰整了整衣裳：“由得你。这里既然有风，没准就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看着我们呢。如果出来一条又肥又大的蛇，有着火红的信子，还有滑溜溜的······”耶律镜心听得毛发倒竖，尖叫一声：“不要！”然后象兔子般嗖地一声蹦了过来，紧紧抓住纳兰的袖子。纳兰抬步就走，耶律镜心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屁股，作势要打，纳兰已飞步窜出好几丈远，哈哈大笑。耶律心想想纳兰说的“肥肥大大”的“蛇”，心中早已开始发毛，连忙紧追几步：“喂喂，慢点，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