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六)
01 明月如镜。 苏东皇与白江雪再次来到后院中,相伴坐于台阶上,望着皎洁的圆月,白江雪用手一指,说道:“你看今天晚上的月儿多圆呀!可惜…” 苏东皇回顾她一眼说道:“你又想你哥哥了吧?” 白江雪勉强一摇头,说道:“能为他做的就只有想想了,有的人这一生都忘记不了的。” 苏东皇安慰道:“不要多想了,有的事情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我想,你哥哥也不希望你一直这样的。” 白江雪破泣一笑,道:“哎你说我哥哥他能看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吗?” 苏东皇说道:“肯定能看得到的,说不定他正在远方看着你呢!” 白江雪将头靠在苏东皇的肩头,说道:“但愿吧!” 温万山从回家后就一直忙着,好不容易才将诸事安排好,便走出书房,沿着游廊向前漫步,他的额头上深锁着一种忧丝,青淡的月色透过屋檐,将一些零碎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刚一抬头,就看到院子另一边坐着两个人,一看之下,他便认出了他们,他没有直接走过去,而且悄悄地走开了。 通过一道小门,便又是一个院子,这里是温府的前院,通常,也是宾朋满座的地方,只见,几十盏琉璃八角灯在秋夜里同明月争辉,灯光之下,一群仆人正在说说笑笑,人声之中,更见一片热闹之状,温万山走去,仆人见到老爷走来,刚刚喧闹的人声顿时停了下来,分站两边向老爷问安,温万山难得地向他们说道:“既然是快过节了,大家也不用如此拘谨了,好了,你们都去忙吧!”众人再一躬身,便各自离去。 林泉南听见温万从外走来,他也站起身走出了大厅,温万山见之笑道:“林兄在府上还习惯吗?日间忙得没有时间做陪,也是抱歉的很,还望莫要见怪才是。” 林泉南回笑道:“温兄说此话就见外了,温家这么大的产业全由你一人料理,我怎么有责怪之意呢?” 温万山说道:“那就好,走到屋里聊!” 林泉南说道:“请!” 二人走进大厅,大厅中灯火阑珊。二人落座后,林泉南说道:“温兄,贫道有一件事要向你说,又担心不合时宜?” 温万山端起手边一茶喝了一口道:“林兄,你我之间,有话直说无妨。” 林泉南知道温万山的性子,点头说道:“是这样,几年前我与江南烟雨阁有些过节,现今来到苏州,我想抽个时间去江南烟雨阁一趟,想来想去,其它时间去都有些唐突,因此,贫道就想在中秋节前去拜访一下。” 温万山听后,便知其中含义,虽林泉南说得很巧妙,温万山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他稍一沉思,说道:“林兄是怎么跟江南烟雨阁结下梁子的,可否说说?” 林泉南长叹一声,回忆道:“这件事要从十多年前说起了,当时,我去西北道找白刃心讨教剑法,我们两人在路过西北一个小镇时,遇到了一群人正在追杀一位女子,为首的是一位少年公子,而当时,被追杀的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她面对几十位人的围攻,很快就败下阵来,并且也受了重伤,我跟白刃心看到这一幕也为那名女子的勇敢所折服,于是,我们二人便从那些人手中救下了那对母子,将那群人杀了多半,为首那名男子也为我所伤,我们本着救人之心,并未想要与人结仇,所以,也就放他们走了,而且,那名女子伤情也颇重,救人要紧,就更加没有了恋战之心,谁想,那女子因伤情过重,还没有等我们将其救治便已过世,留下一名男婴,我与白刃心商量后,由他带去抚养,算来应该也快成年了,这事结束之后,我才知道,当日那群人就是江南烟雨阁的人,为首的那位正是罗一刀的少公子罗星雨。” 温万山沉吟良久,方道:“林兄你也不必多想,这行侠仗义本是毫杰行径,想那江南烟雨阁也算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只要讲清楚其中原由,我想罗一刀也不会太计较的,我与江南烟雨阁也素有来往,我为林兄修书一份,先派人送去探一下罗一刀的口风,再做去处也不迟,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林泉南一展颜容,道:“那最好不过了,有温兄出面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定能事半功倍的。” 两人正说话间,管家曲南风走了进来,回温万山日间安排事项,见诸事都已办妥,温万山听后也颇为高兴,管家曲南风见温万山再无吩咐,便退出大厅离开了。 管家刚走,又有仆人前来说晚饭均备停当,问是否可以用餐。温万山吩咐道:“今晚这一餐是为小接风洗尘的,在这里用餐多有些压抑,把用餐的地方换到秋香亭,正好赏赏月色。”仆人领命离去。 这“秋香亭”是温府中最为雅致的地方,其建筑风格都是江南一带的小榭风格,当年,建造这座亭子时,为了营造小桥流水之风,温万山不惜重金将太湖之水引入亭下,建成一个曲折的活水池,并在池子一边修成一座“望月桥”将小亭与后院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包围之势。池子的中央种着荷花,每至夏季之时,碧叶花红,浓淡相宜,更是勾勒出一幅如诗的画卷。池子的四周同样种着各种奇花异卉,有牡丹,芍药,秋海棠,竹兰四友,松梅等等…亭子的两边写着一幅对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正是周敦颐爱莲说中的名句,温万山将其书写于,可见他也是一位爱莲之人。 温万山与林泉南来到亭上,仆人已将桌椅备好,二人坐下,温万山问道:“小姐还没有来吗?”一个丫鬟回道:“已经让人去叫了,应该快来了吧。”话音刚落,白江雪与苏东皇娟儿就从亭外走来,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太原三鹰”,“五行门”掌门金独善,“黑白煞星”褚河,韩晶等,大家相互一照面后,便各自落坐,温万山吩咐仆上了酒菜,众人边说便吃,无非是说些各自见闻,对温万山敬仰的客套话,白江雪与苏东从落坐,一直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后,“五行门”掌门金独善问道:“温公,这位贤侄是?”说着指向苏东皇。 温万山接口道:“这位是小女的表兄,第一次来这里,大家都没有见过他。”边说边向白江雪使个眼色。 白江雪便说道:“他叫惋忆,是我远方表哥,听到哥哥遇难特来问候的。”说着用脚踢了一下苏东皇。 苏东皇只要向众一笑,算是问候。 林泉南一听难免心中犯嘀咕,昨天白江雪还说此人是她的朋友,怎么一夜之间成了表哥,这其中必有缘故,既然温兄都这么说,那他也只能这样听了,当下也没动声色。 众人相谈到夜深,这才各各作别离去。 02 第二天,天还亮,温府上下仆人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其余人全因晚间饮酒,这会儿都在呼呼大睡,仅苏东皇坐在房中,一支红烛燃至多半,烛台边凝结着蜡烛燃烧时所流下的蜡黄。苏东皇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鞘,带着些许的醉意看着手中的宝剑,这把剑已经跟随他快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中死在这剑下的人也不计其数,因而,这把剑对苏东皇来说意义非凡,这就如同两个相依为命的生命,在风风雨雨中走过一年又一年。 苏东皇没有多少朋友,这把剑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从失忆以来,这把剑的影子时常在他脑中出现,有时在梦里,有时在他用力的回想中,直至那晚回“天涯海角”路上遇刺,面对凶险,一种本能的求生欲串起他断续的记忆,这把剑的影子也变得清晰而熟悉了。从那以后,这把剑就又如同他的影子伴随他左右了。
自喝了梅大夫给的药,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而且,对以往的事大概能完全想起了,这对来说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好的是他可以做回苏东皇,坏的是他又要受孤独的折磨了。 世上事往往就这样,一面让人高兴,一面又让人尝尽痛苦。 烛已燃烬,天也亮了,一夜未眠的他,终于脸上有了倦意,他打了个哈欠,放下剑用手揉了揉带赤的眼眸,便俯坐而憩。刚要入睡苏东皇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声音极小,要不是他“听声辩物”的本事早就至于臻化,还真难以听到,他心中暗道:“从脚步声来看,此人轻功也算不弱,若不是他有意发出声响,自己也很难听到。”苏东皇假装睡着。 少时,脚步声在屋外停了下来,屋外一片沉静,苏东皇只听到自己那轻微的呼吸声。突然,窗纸上有轻轻摩萨声,紧接着就有一股很香的味道飘然而至,苏东皇暗叫不妙,这香味正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迷蝶香”,人要是闻之,轻则全身无力,重则内力全失,他刚因“神刀火影门”的“天蚕冰玉散”而失忆,这次绝不能在相似的事情上跌倒两次,所以他赶紧屏了住呼吸。他凝神聚气地听着屋外的动静,此刻,除了风撩动窗纸的声音,并无其它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苏东皇听到窗户有被推开的声音,紧随就有人跃进窗后落地的声音,苏东皇听着那轻如风声的脚步在向他靠近,他能感觉到来人的呼吸渐近,渐重,渐急,呼吸声中他还听出了利器挥动所带的风声,从风声之中,苏东皇能确定他使的兵器定是刀而绝不是剑,而在温府中能有此武功修为又使刀的人,并不是很多,至少在他见到过人中,他的手一直握着剑柄,他的剑就枕在两条相交的手臂下,别人不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 刀风逼近,苏东皇头上已感到一股寒意,他仍没有动,他听到脚步声到他从窗跃进这个过程,他就想好了应对措施,因为,他从醉里挑灯看剑中找回原了本属于他的自信,他的杀招永远就三招——把剑,杀人,还剑入鞘,而这三招在对手看来,只一道快得无法想象的剑花,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他的剑不仅在手里而且也在心中,手中的剑是有形的,也是容易打败的,然,心中的那把剑是无形的,是打不败的,武林中多少用剑高,只顾着击败对手手中的剑,却从来没有看到真正用剑高手,剑不在手里而在心中,当然,不是所有用剑高手都能做到这点的。这不仅需要一颗冷静而沉着的心,更要有超脱生死勇气才行,而这两点苏东皇都做到了并达到极致。 刀气凛冽,苏东皇已觉一阵阴风从他颈口一泻而下,就像深冬的朔风卷起漫天的冰雪,冰凉而冷酷。 就在生死攸关命悬一线之际,门外却传来了一阵阵敲门声,苏东皇缓慢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闪出,苏东皇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从沉静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门开处,白江雪正笑颜盈盈看着他,一双秋水般眸子中饱含柔情蜜意,白江雪一看到苏东皇就说道:“你是不是没有睡好,怎么看上去如此憔悴?” 苏东皇说道:“不是,应该是昨晚贪杯,酒喝多了吧!这么早找我有事?” 白江雪说道:“我觉得有点闷,想叫你陪我上街转转。” 苏东皇说道:“好啊,我们这就去。”说着二人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