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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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清辉满地,月下国子监房舍寂然无声,唯有虫鸣不止。 如今已经入秋,但要等到虫鸣消失,还要等上月余,而此时伴着虫鸣,裴君意和梁沁二人沿着国子监内小径缓缓而行,月光明亮,想来应当能够轻易看清彼此的形容。 不过两人这时并肩而行,只看着前面,倒是并未看向对方。 沉默着走了一路,梁沁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适才没有多想就出来了,此时有冷风吹过才觉得有些不妥,但以她的性子,这时也不会提出回去,只能指望这夜色深深裴君意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说来梁沁本是已经睡了,如今又被裴君意叫起,还是觉得有些困,料想裴君意是有话要说,出身名门又是女孩子心性,便忍不住催促。 “裴兄半夜叫我出来,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她说道。 裴君意笑了笑,点头道:“的确是有话想要与你说。”顿了顿,接着开口,又忍不住笑,“阿沁公子觉得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 梁沁愣了一下。 一见钟情? 这是要与她谈论男女之事吗? 原来男子们谈笑聊天也会说到儿女私情成婚论嫁吗……她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女孩子们才会关心,原来少年人也会…… 梁沁忍不住侧头看向他,月光下少年似乎也因为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 她忽然也觉得有趣,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这问题问的是一个女孩子吧? 梁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会想要问这个?” 裴君意想了想,说道:“嗯,因为听到一种说法,是说,这世上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 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梁沁一怔,旋即摇头。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她蹙眉说道,“如此说法,岂不是说一见钟情只因为那人美貌?若真是如此,美貌的人可多了,就好像青楼里的头牌,她们哪个不美?可为何没有人对她们一见钟情?若真是见色起意才一见钟情,那这又怎么能叫‘钟情’?这话是何人说的,如此无知,还敢大放厥词!” 少女情怀总是诗,情爱之事是女子们一生美好的憧憬,一见钟情这种事,对于女孩子们来说是浪漫,也是天注定,怎能容许他人否定。 裴君意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这语气似乎有些气愤……这话当然是后世,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传开的,而如今第一个说出这话的自然是他,裴君意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偶然听说,我也不知道是何人说的……”他掩饰一句,又连忙追问:“那阿沁你觉得,为什么会一见钟情?” 阿沁…… 连公子这个称呼也省了…… 有了之前的“阿沁公子”作为缓冲,此刻梁沁倒是意外的轻易就接受了如今这样的称呼。 她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一见钟情不是源于对方有多好,而是源于你自己……”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其实我也说不准,因为我没有一见钟情,但我觉得这种事肯定是有的,嗯……或许是一种感觉,就好像,你走遍了这天下,看遍了全天下形形色色的人,而当那人正好出现在眼前时,大概你只看一眼就能知道,那就是你一直期待的人……” 梁沁低着头一面思考一面缓缓说着,裴君意侧头看她一眼,只看到了乌发垂散。 前面是小径出口,转角处有些窄小,他收回视线,加快一步,笑道:“就像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这话说的新奇,给人的感觉很好,梁沁皱着的眉头抚平,嘴角勾起脸上露出笑。 “对,这才是一见钟情嘛!”她笑道,“相貌不是绝对,是对方给自己的那种感觉,一眼望去就能确定往后余生的那种……” 身后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欣喜和激动,裴君意走在前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被梁沁听到了。 这是在嘲笑我吗? 这有什么可笑的! 还不是你先问的! 梁沁气急,脸上找到答案的欣喜一瞬间消失,她跟在裴君意身后出了小径,暗自咬了咬牙。 “你半夜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她恨恨问道。 这是赌气了吗? 是误会了吧?他并不是笑她,只是觉得她好像说得很对,而且也觉得有些有趣……大半夜谈论一见钟情什么的。 裴君意又有些想笑,这阿沁还真像个女孩子。 “是啊。”他故作坦然说道。 梁沁在他身后咬牙切齿。 “你真无聊!”她说道,“如果下次还是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我可不陪你出来了!” “是吗?”裴君意眨眨眼,回头看向她,笑道:“我看你跟我一起出来,挺开心的啊。” 梁沁的眼睛一瞬间瞪大。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她结结巴巴脸色通红,羞愤喊道:“我…我哪里开心了!” 裴君意放慢脚步,侧头看她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他也跟着睁大了双眼。 月光洒下,眼中之人黑发垂散,并未敷粉,光洁的肌肤下明显是女子的面容,她身上只穿着里衣,寒风吹过单薄的衣衫,少了日常束胸垫肩的布带,微挺的胸、如柳的腰,虽然穿着男子的里衣,但这明显属于女子的身姿也一样袒露无遗…… 这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区别,任何人只一眼都能辨认出来。 是因为裴君意来的突然,她没有想到会被他叫出来,所以只穿着里衣,脸上也没有敷粉,乌发也没有束扎,这是一副入夜就寝的装扮,只有最亲近之人才能见……但目前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梁思沁”居然是个女孩子。 心中虽然惊讶,但裴君意并没有多看,他连忙收回了视线,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沉默着没有开口,适才想要说些什么也都忘了,只默默在心中将第一次与“梁思沁”见面时对她“不好看”的评价收回。 虽然只是一眼,但也看出少女不敷粉掩盖面容的话,是很好看的……但这与他无关,裴君意轻轻摇头,不关心这个,倒是有些好奇梁沁为什么要男装进国子监…… 至于为什么能进他便不好奇了,嗯,毕竟他知道国子监祭酒姓梁。 裴君意没有说话,梁沁因为他的话心中窘迫便更不会开口。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走在国子监里,出了小径又沿着眼前宽敞的石子路走了一段,看到了国子监里的一处池塘,他们便也没有再朝其他地方去,沿着池边缓缓漫步。 在池塘边走了一圈,经过冷风吹拂,以及适才的谈话,梁沁倒是不困了,跟在裴君意身后,心情也平静下来,不禁又想到明日早晨还要听讲。 “裴兄今夜不睡觉了吗?”她问道,“不怕明日讲学犯困吗?” 裴君意既然假装没有发现,便也不将她当女子看待,摇头轻笑道:“有心事啊,辗转反侧……” 梁沁撇嘴,心说:“你睡不着就来祸害我啊?”却并未说出口。 又想起适才下棋时,问他是不是有心事,那时他还摇头不语……现在这样说,是打算与她说了吧? 可她梁沁也是有脾气的,他现在想说,她还不想问了呢! “哦。”梁沁冷淡应道。 裴君意一笑,心中感叹:“果然是女子啊。”这气还没消,他没有看她,也没有急着说真正想要说的话。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正好看到了眼前几株松柏,不禁笑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梁沁默然看他,忍不住问道:“你有病啊?” 裴君意又笑。 “诗以言情,我有感而发,阿沁你又何必如此损我?”他说道。 梁沁张了张口,无奈扶额。 恰好此时夜风吹过水面,冷风透过单薄的衣衫吹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不适。 梁沁感觉有些冷,说道:“你继续当闲人吧,我可要先回去了。”说罢转身迈步。 裴君意也打算走了,跟着回头,看到她瘦削的背影,这才想起来她只穿了里衣。适才刻意不把她当作女子也刻意不去看她,倒是忘了这个。 想了想也不能脱衣裳给她,便只能装作迟钝,当作既没发现她是女子,也没发现她应该很冷。 裴君意跟上她,两人再次并肩而行。 “阿沁你不好奇我的心事吗?”裴君意问道。 梁沁侧头,双眼看向他,知他很想倾诉,双唇一抿,轻轻勾了勾,无声的笑了。 “不好奇。”她说道。 裴君意道:“适才下棋你不是还问我吗?” 梁沁微笑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裴君意笑了笑,倒不是真的很想倾诉,只是,有些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管是穿越而来的他,还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七年的他,这种事情都是第一次…… 刚才与“梁思沁”对弈过后,裴君意坐在窗前仔细想了想,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孩子的身影,他按着自己的心口,他感受着心底的那一丝悸动,将这样的感觉与以往所有情绪作比较,他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他好像能够确定自己的心意,但…… 那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他不知道,这种事他是第一次遇到,因为他不知道答案,所以他要问一问。 就像是以前遇到难解的经义向先生询问那样,不耻下问…… 他觉得梁沁说的很好,他感觉她说得对,他应该是心动了,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那之后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还要再问一问梁沁,因为她看起来比他更懂一些,正好她也是女孩子,或许她的想法更容易与那个女孩子对上,他参考她的意见,或许可以让她也对自己产生好感…… 每个人都会有心动的时候。 也会有为了让一个女孩子喜欢自己,去做一件事的时候…… 这也是裴君意人生中的第一次。 让人有些烦恼的是,他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这件事感觉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但好在这种事情不用自己一个人去想,可以问一问其他人。 “昨天夜里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裴君意没有在意梁沁适才的玩笑,他神情坦然,缓缓说道:“我想我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梁沁愕然,睁大双眸看向裴君意,眼中尽是错愕。 “如果说,我这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与她邂逅的话,我想,这一次邂逅,我已经浪费掉了。”裴君意没有看她,一面朝前走,一面接着说道。 梁沁愣了一下,自然落后他一步,跟在他身后,梁沁的神色复杂难言。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甚至有些回不过神……天知道裴君意的心事居然是男女之事。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置信? 仔细想一想,其实从他之前问她的问题,两人关于一见钟情的问答,就已经能够看出端倪了。 但梁沁当时并没有多想,因为他那时的解释,让她有些气愤……当然现在确定了,但好像又不那么确定? 裴君意的语气太平淡了。 但是他说的话…… 一生只有一次邂逅的机会,而他浪费了…… 他这是想要说什么? 但梁沁现在在意的也不是这个,她此刻心中情绪十分复杂,她看着他,试探性问道:“所以,适才你我对弈时,你便是在想那个女孩子吗?” “是。”裴君意坦然点头道。 梁沁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莫名的又有些气愤,心中滋味也变得愈发复杂,但还是咬牙问道:“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她看着裴君意颀长的背影,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被风裹挟着传入耳中。 “我想请你帮我。”裴君意说道。 “怎么帮你?”梁沁说道,声音闷闷。 梁沁是一个“好胜”但并不“求胜”的人,这一点足以表现出她高傲的性子,而她这样的性子,说出的话居然会透露着这样的闷闷不乐,这一点,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