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半晌后,季澜终于收了收被闹剧影响的心神,依着魔头指令继续往下念书。 清朗念书声再度在房内响起。 “七代掌门古莘儿与夫婿聂霁回到教中居住,并于两年后诞下一女,依照半蝶教习俗跟从母姓,古莘儿便想就此退位,专心相夫教子,可第八代掌门迟迟未有明确人选,传闻她与夫婿因而争执过多次,后来两人干脆放下一切,带着女儿归隐,不再过问教中事。” 季澜读完这段,不禁评论道:“我都忘了,半蝶教既为女子教派,嫁娶皆以入赘方式,跟从母性也实属正常。” 只是他觉得这段叙述有些熟悉感,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夜宇珹只道:“半蝶教传位掌门,向来不必过问夫婿意见。” “可这书上写古莘儿与丈夫聂霁引发多次争端,甚至为此放下教务,携女归林。”季澜十分机灵,指出不对劲。 看来古有后宫乱政,现有夫婿扰教。他见识到了。 夜宇珹见他一副有所体悟的表情,便勾起唇角,道:“看来你对夫妻间纠葛很有心得。” 季澜胡乱挥了下手,袖摆飘动间,带着淡淡仙气,“并非如此,只是感慨而已。” 别忘记吸引一堆小姐姐的是你!要论感想我哪排的上。 夜宇珹:“方才你说那小弟子的名字叫什么?” 季澜:“她姓古,名灵儿。” 夜宇珹懒声道:“与第七代名讳不过一字之差。” 季澜瞬间开悟。 迟迟道不出的熟悉感顿时迎刃而解,讶然道:“莫非…她便是古莘儿之女…?论年纪确实符合!可掌门扇为何会在她手上,分明第三代后便失传了不是吗?” 等等!若古灵儿身为掌门之女,怎会被呼来唤去,做些打扫端茶的工作? 难道教上无人知晓她身份? 夜宇珹指节撑着额际,漫不经心地说:“掌门铁扇只是失踪,失传的东西只要未毁损,终有一日会再现。” 语毕他便从容地从大椅上站起,步向最里头的床榻,一面将身上黑袍脱下。姿势张扬透着俐落,连卸衣的动作都散发着力度。 最后随意的将衣衫扔于一旁桌几。 季澜简直一头雾水。 …啥?您的行为举止能不能有些起承转合。 简直令人看不懂呢。 夜宇珹蓦地将视线投射过来,摆明着“你。现在上榻。” 季澜这次看懂了。 只好默默起身,往那方向走去。一面叹着气,爬进里侧的床位,拉过被褥盖上。 嘴巴里全是方才药汤的苦味,令人皱眉。 夜宇珹躺下后便将胳膊垫于脑后,长腿横放,一人便占了超过一半的床,说道:“你衣袍不脱?” 季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的反应未及,只见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望着自己,便冷静回道:“我习惯穿着入寝。” 夜宇珹眼中写着无所谓,随意的说:“那就一样,本座帮你的份一起脱。” 季澜瞬间伸手解衣带。 吭。 你这次次都用同个理由吓唬人的魔头! 他愤愤地将腰间纯黑衣带的扣环解开,而后把雪袍拉下,露出里头洁白的里衣,接着立即拉起一旁被褥,钻进被窝。 夜宇珹随手拽过他衣袍,往旁一扔。 那衣服直接就被丢至桌上,与另一件黑袍叠在一块儿。 画面散乱。 季澜:“……” 放个衣都不忘邪魅狂狷。 不愧是您。 夜宇珹指头挑起季澜枕上的东西,那白色的衣带自下午被他扯坏后,便扔来这了。 他将东西至于手中把玩,一面道:“方才饭厅上,为何护着那弟子?” 他记得季澜刹那便奔向对方。 季澜只道:“就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难道你不会?” 夜宇珹瞧着他,眼神说明一切。 季澜:了解呢。总之身为魔头,冷血为首。 他只好道:“那小姑娘年纪尚轻,万一真的被砸中,肯定半条命没有,只是当时她明明退到人群外了,却又被推到中央,运气确实不好。” 夜宇珹眉眼一挑:“被推过去的?” 季澜点头:“嗯,就一团混乱中,她往外跌了出去。” 并且四肢张开扑地,非常戏剧性,特别特别惨烈。 夜宇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厅上弟子如此之多,单单就她跌至中央。” 季澜琢磨着夜宇珹不上心的口吻,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对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女娃,埋没在众师姐当中,为何会成为目标?” 接着他眼眸一睁,蓦地悟道:“你是指,半蝶教里还有人清楚灵儿是七代掌门之女?” 退位掌门将女儿送回原教派磨练,实属正常,况且教中不乏资深弟子,兴许还记得第七代掌门的样貌,与古灵儿应有几分相像。 可排除此点,那把不应该出现在小女娃身上的铁扇,总归算个大秘密吧。难道这些人也都知晓? 季澜心中思绪快速飞转,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任督二脉被打通的表情。 恍然大悟一瞬间,眼眸也随之发亮。 季澜:嗯呢!本读书人不愧仙门之眼! 眉头没皱两下,事情已然清晰一半。 他满意的点点头,朝身侧人道:“可为何你也知道那把是失传的铁扇?” 毕竟他头顶着仙门之眼的招牌,得对所有事情保持高度的疑问,以及源源不绝,探索的心。 夜宇珹一脸酷狂,道:“没为什么。” 并且望向季澜的目光中就写着“这种废话还须要问?” 季澜:懂了呢。是我不该多言。 摔。 夜宇珹忽地又问:“叱骨谷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季澜瞬间归回冷静,淡定道:“全忘了。” 对方随即一个挑眉。 于是他赶紧补充:“总归我摔下床,撞到脑不记得了。” 夜宇珹神情看不出端倪,话锋一转,懒懒说道:“你与半蝶教现任掌门曾为相识,这也忘了?” 季澜机灵说道:“半蝶教为大教,约莫全仙门都曾与海掌门有一面之缘。” 他记得夜宇珹曾说,他在仙门大会上看过对方出扇,击退黑鹅教还巫鸭教左使。 夜宇珹眼眸瞧着他,道:“是巫凤教。” 季澜:喔。 夜宇珹唇角弯起,道:“前几个月在叱骨谷,你曾与海吟吟彻夜密谈。” 季澜眼眸不禁睁大:“……” 你能否一次把话说完!! 并且本人仙尊。彻夜密谈这种出现于小话本中的俗气字眼,适合吗! 夜宇珹见他脸色闪了几轮,便弯唇道:“看来仙尊确实忘了。” 季澜心道,何止是忘。这事情从没在我脑中存在过。 眼下他十分想接着问些关于叱骨谷的事,可在《仙尊嗷嗷叫》里,原主便是在这儿被夜宇珹抓回。 似乎是个不可随意开启的话题。 唉,以至于他虽有撞伤脑子这完美的借口,可仍是不知如何开口。 没想到,这回倒是夜宇珹先发声了。 “你对叱骨谷残余的记忆有什么?” 说话间他仍是胳膊枕在脑下,因躺姿关系,墨黑里衣贴在胸膛上,结实强健的线条透过那缎面布料若隐若现。 季澜眨了眨眼,若要说他记得的部分… 【就是你浑身酷狂霸跩,莫名其妙把我掳回夜焰宫,还逼我睡在你殿上】←就这样。嘤。 可季澜脑中想归想,嘴上却是不敢应声。 身为一只小小小小囚鸟,他哪敢在反派魔头面前瞎说大实话! 瞎说。 大实话。 且《仙尊嗷嗷叫》开篇,也只有略微形容叱骨谷的荒景,其余东西大面积跳过,直接从原主被抓回那边叙述起。 《仙尊嗷嗷叫》第一章,原文如下↓↓ 【景色壮阔,落木萧萧,如鬼魅的风吼长年悬宕在叱骨谷一带。此处为修真界最荒凉的存在,谷景陡峭,一整片的悬崖寸草不生。然而此刻的叱骨谷,争端已是一触即发,霜雪门中向来对正道以外不屑一顾的雪衣仙者,与夜焰宫首座虽未见面几次,二人不合却是人尽皆知,眼下风吼阵阵,双方话不投机,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大打出手。可惜淡雅仙尊于这场争斗中落败,被魔尊掳回,从此囚禁于夜焰宫中,便是二人血斗的开端。】 季澜回想着这段叙述,一面日常痛骂作者。 就是如此宏大气派的开头,让他立马就入了坑,最后发现不对劲时,已是咬着牙不得不追下去,就想看看原主何时会翻盘。 结果他没等到这天。原主倒是身心半残。 唉。穿书艰难,读书人风中拭泪。 夜宇珹似笑非笑道:“若再撞一次头,记忆说不定会撞回来。” 季澜心底倒抽一口气。不许你用这原因把我拉去撞墙! 夜宇珹望着对方些微恐惧的神情,感到饶有兴趣。 以往季澜就是风吹不动,似乎活着就是为了拯救苍生,没有其余的五感情绪。可如今这人却在短短几天内将喜怒哀乐都给表足了。 季澜蓦地小声说道:“即使撞到头也不一定撞得回来。” 夜宇珹:“没试过,你知道?” 季澜:“……” 不知道。 可本洗米水穿书,即使再撞一次脑,也只是个撞到脑的洗米水。你明白吗!! 他鼓起勇气道:“当初你为何将我掳回夜焰宫?” 总得有个理由吧,可书中什么也没提,他只能沦落到从魔头这边得知原因。 且做为好室友,还是需要多找话题的,第一步就从“你为何看我不爽”做起。 夜宇珹散玩着手上衣带,只道:“因为本座爽。” 季澜:…你是故意死话题!? 夜宇珹扬唇道:“还有别的问题?” 眼下季澜掩饰不了面色,胸口微闷,便气鼓鼓说道:“没了。” 反正你也不肯好好回答。 沉默之际,夜宇珹忽地伸手捏了下他脸。 力气不大不小。 季澜下意识眯起眼。 干嘛干嘛。把我捏死了你能得到什么。 半晌后,夜宇珹才松开手,道:“睡觉。” 季澜便将被子拉紧,将身躯包成一团,默默地滚到墙边。 背对魔头。 夜宇珹勾唇:“又生气?” 季澜闭着眼眸,说道:“没有,想睡觉。” 仙尊肚里能撑船。不要让他说第二遍好吗! 并且脸颊好疼。哼。 好一会儿,室内便是悄然无声。季澜揉了揉颊面,终于也抵不住一天的疲累,不过半晌便沉沉睡去。 夜宇珹偏着头,见对方银白长发散在床榻上,与指间衣带皆是同样的雪白,他随意地将那带子又多绕上几圈,一边忆起叱骨谷一事,原是懒散的眼神,也逐渐转回锐利。 失忆前的季澜,除了浑身霜雪气质,与高高在上的眼神,最重要的,是对方手里还有一道重要线索。 就是他一直在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