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季澜正专注感受周身的灵力,耳边却不断传来痛喊,抬头一瞥,好几尺外,一只花孔雀倒在高台边痛呼。 他便探头问道:“巫教主,还要再打吗?” 他这读书人第一次参与武力决斗,不知道怎样算停。 而夜宇珹暗中注出的大量丹灵,也只有季澜与夜焰宫一行人清楚,从其余仙门眼中看来,便是季澜独自打败巫傲。 此刻,倒地的孔雀已是痛的无法再开口,老掌门赶紧上前公布:“此场比赛由霜雪门胜出!” 台下全是欢呼鼓掌。 没想到仙尊封了灵,竟然还有如此程度的修为,可见实力不容小觑! 由此可见,软禁他的夜焰宫首座,更是令人望尘莫及! 随着巫傲正被两名大汉搀肩下台,扶至誉仙大会的医堂包扎,季澜也顺带回到座位。 夜宇珹唇边弯笑仍在,见季澜直望着自己,似乎在等解释,便道:“本座说过你会毫发无伤。” 他人就在台下,巫傲压根碰不着季澜一根发丝。 季澜:“我的剑,你这次怎么会携着?” 夜宇珹:“这趟誉仙大会,雪燃一直跟碎霜放在一起。” 季澜有些吃惊:“碎霜在哪?方才你与神医上台时没拿。” 他知道,此剑便是夜宇珹的灵剑。 池缎立即插嘴:“仙尊别闹了,要让宇珹拿了剑,我刚走上台就输了。” 季澜正要答腔,对方却又补了句,“喔,还有他那条黑鞭,威力惊人。” 季澜朝身侧道:“你解开我封灵了?” 夜宇珹:“待会儿就再封回去。” 懒洋洋的嗓音,混着一丝低笑。 于是季澜气昂昂地,与他凝望了一阵。 哼。 哼哼哼。 池缎:“对了,我听说夜焰宫已经拿到苍刎珠了,这事情属真?” 季澜点头:“誉仙大会后,就要出发去潭境。” 池缎:“太棒了!我也一同进去吧,大伙儿出发前先到我那摘些药草,路上能当零嘴嚼嚼。” 安爻:“……你当这是郊游?” 池缎替他拨掉头发上的叶絮,道:“不是吗?总之先去菘儿谷一趟,你也好久没来了。” 安爻听见这话,仿佛静止。 何凉凉:“师傅,您打算向巫傲拿什么败礼?” 季澜想了想,道:“昨日拍卖会,他买下的那颗日有所思丸。” 池缎蹙起眉:“这药名怎么如此熟悉?” 安爻一个瞪视:“因为是你做的!” 池缎这才恍然大悟,一个击掌,“居然真的流进拍卖会。” 何凉凉:“神医,你这丹药的功用是真心的?” 池缎:“自然是真!我可是花了一天一夜才研制出的,就这么一粒,可因为色泽太丑,干脆丢出菘儿谷外。” 季澜不解,“丢的时候还顺便附带说明纸箴?” 池缎:“当然,本神医苦心制作的东西,自是要留名。” 季澜:“你这颗丹药,昨日让巫傲以四千四百两买下。” 池缎非常自然地点头,道:“这价钱我能接受。” 安爻气道:“你接受个鬼,银两又不是给你,是给誉仙大会的。” 许久未出声的安赐忽地说:“池大夫,这药丸当真是此效用?只要入寝前吞入,便能做上一场真实的美梦。” 池缎点头。 一旁安爻,不知为何顿时噤声,接着用力撇头,望向远方倒掉的大树。可又蓦地想起,这树貌似是池缎与宫主比武时,被池缎一剑挥断的。 于是又再度撇头,望向远处山峰。 脚边的紫焉花群也微微晃动,有几朵就沾在他垂落的青色衣摆上。 季澜不免好奇:“神医既然做过众多攻效特别的丹药,可曾吃过其中一些?” 何凉凉也道:“倘若池大夫吃了日有所思丸,梦里会是什么情景?” 他猜,世上所有医者的心愿,约莫都是尝遍百草、研发各类丹药、或者拥有出神入化的医术。 池缎这回却简单道:“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实现过了。” 他身旁,安爻仍是望着远处,没有加入话题。 此刻天空清朗无云,荫兰峰的层峦明显,连绵山峰就这般完整地展露在他眼里。 池缎望了眼安爻的侧脸,然后跟着朝天空看去,笑道:“菘儿谷的天空也一直这么晴朗,等爻儿再过来欣赏。” 安爻眼角瞟过,见对方俊脸带笑,堪比正午太阳。 他俩的前排。 季澜道:“如今花孔雀…巫傲正在医堂治疗,什么时候适合拿败礼?” 夜宇珹弯唇道:“你想吃那颗丹?” 季澜瞬间一脸高深:“没有,目前还用不着,只是先收起来。” 毕竟这颗药丸如此神奇,当当摆饰品什么的,也很有格调。 高台上,已是再度陷入紧张刺激的决斗。 昨日夜焰宫接到的不明战帖,对方直接弃权,约莫是看见夜焰宫轮番上台比武的模样,被吓着了。于是安赐连上场都不用,直接获得一份败礼。 这天晚膳,池缎从客栈借来一大卷垫布,铺于荫兰峰某处林子中,说要以露天席地的方式用膳。 何凉凉与安赐去饭馆打包菜肴过来,全放在垫子上。 季澜望着天边晕染的霞色,浅笑道:“今天竟然能野餐,我从来没玩过这东西。” 夜宇珹:“你有过,在夜焰宫。” 季澜这才记起,当时自己背后鞭伤复原后,乘了踏湮驹几次。有回安爻便替他在枫林中铺了地垫,季澜一下马,便坐在上头吃髯松子赏景,一面看夜宇珹出掌,将林中一半的落叶卷起,接着宛如红雨般飘下,将他俩周围染的整片醇红。 只是身边虽满是枫叶,随手捞便是一大把,可季澜总觉得,枕边那两片最为细致好看,天天伴着他入眠。 池缎一面铺地垫,听见季澜曾于宫中野餐,内心简直感动万分。 大概市井上,所有被囚者与囚人者,都是这样互动的! 他懂! 安爻望着面前足足占了一大片面积的地垫,道:“掌柜居然肯借你这个?这事后洗起来,肯定要花不少功夫。” 池缎:“对方原本不肯借,我只好说是夜焰宫需要,他立即拆人拿了最大的一卷出来,还特别嘱咐,说让随便我们用,千万别客气。” 一旁安赐正俐落地将菜盘挪至中央,甚至还拿出一只小火炉,要在垫上涮肉片,接着又摆上池缎拿来的两只葫芦瓶。 何凉凉眼眸亮起:“怎么有酒!也是客栈送的吗?” “店小二说,是酿上十年的珍藏醇酒。”池缎指了指地垫一角,那而好几盘精致甜点,“小二还附赠了下酒糕点,只能说宇珹的名声足够吓人,随便提个夜焰宫就有如此待遇,一应俱全。” 季澜不禁应首。 是的呢。毕竟可怕到出圈就这模样。 池缎道:“仙尊也喝酒吗?” 季澜点头:“既然说是酿了十年,我也想尝尝味道。” 此时他盘腿坐于垫上一角,墨色身影就落在他身侧。 季澜手臂一个打直,用力伸了下懒腰,放下胳膊时,手掌擦过衣袍,不禁叹息道:“这雪缎质料能跟着气候调节,夏凉冬暖,真好。” 如今正值冬季,他原本的衣饰早已加厚,仍属雪缎质料,柔滑又舒适。最外头也多罩了件毛料外罩,边沿全是蓬松软毛,光从背影看去,宛若一只毛茸茸的生物。 于是安爻便直接说出了感想。 “仙尊,你这样子真像巨型雪松鼠。” 夜宇珹面朝季澜,懒声道:“不如本座待会就去树林里抓只蝙蝠回来陪你。” 季澜顿时睁大双眸。 你想找蝙蝠好朋友,与本读书人有何关系。 本白毛!才不希罕! 那黑压压的翅膀! 一炷香后。 地垫终于布置完成,中央摆放好几枚酒杯,里头斟满香醇液体。 季澜立即喜孜孜地浅尝一口。 果真醇浓香。 没有刺激的辣喉或麻舌,只有满口的酿酒香气。 于是他直接仰头,把瓷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何凉凉也跟着饮下半杯,可仍是不太习惯,只好改吃菜盘。 池缎夹了好几口肉片,往安爻碗里放进:“誉仙大会结束后,你们当真要直接去虫烟潭境?” 夜宇珹挑眉:“不是要先去你那一趟?” 池缎一喜:“我以为你忘了,能去自是最好!还可以携上更多药物备用,虫烟可是出了名的危险,千年前进入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貌似还有许多人消失在潭境口,连进入方式都莫得。” 季澜喝着醇酒,面颊晕红。 可心中却不断点头,在心底回覆池缎:放心放心,魔头出的来。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的… 啊!想起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胜利者姿态从三米外走过来了。 就是这样。 何凉凉:“传闻深潭秘境十分危险,里头险景全是未知,百年来无人敢入。” 安爻扬眉:“宫主既已拿到苍刎珠,自是要进去,仙尊也要同行,你不去吗?” 何凉凉立即槌了下胸,表示自己非常勇敢、兵来将挡。 池缎大笑道:“先不谈虫烟了。仙尊,这会儿时间足够,我帮你把把脉吧,看看这失忆有无办法可治。” 季澜将杯里新斟的酒水全数饮尽,拿着空底的瓷杯晃了晃。 身侧人正弯着熟悉的酷狂笑容望他。 池缎单手把着季澜脉象,眼眸转了好几圈,仿佛在深思,半晌后宣布道:“仙尊约莫永远不会好了,无药可医。” 语气之随意,连刚才抢肉片时都比这更认真。 季澜跟着颔首。 好的呢。如此敷衍。 不愧是神医。 何凉凉与安爻,同时展出放心模样。 幸好,无法医治。 夜宇珹则在季澜饮下第五杯酒时,将杯子拿过,道:“吃菜。” 季澜伸手想抓杯,可因有些醉意,差点整个人扑到菜盘上,幸亏夜宇珹手脚够快将人捞住。 池缎:“啧啧,仙尊喝过极了,此壶酒虽顺口无呛,可浓度极高,与浓度低却辣喉的那种实有不同。故这酒一般都要分好几口喝完。” 何凉凉点头:“当时半蝶教的饭桌上,师父也喝了杯,印象中那口味入口极辣,可醉意却消散的很快,大概就是神医说的那样。” 何凉凉吃完菜后,便与安爻安赐在林子边胡闹起来,白日比武大会就剩他没施展,现在有几个实力不错的对手近在眼前,不能错过机会! 池缎在旁拍手放话,“打打打,仙尊徒儿和夜焰宫左护法,这可太精采了。” 安爻随即偏头:“他待会儿是要跟我打,不是安赐。” 池缎眼神立即收起,用特别正经的语气:“爻儿要上场?那我得学学比武招亲的书生弹铁石,在旁边助阵。” 何凉凉立即瞪眼:“助阵?神医要弹谁,我还是安爻?” 池缎表情写着“这什么废话?当然是你。” 何凉凉霎时间一脸愁苦。 季澜忍不住拍手大笑,眼下他已是眼神微眯,可面色却是红润。 欢笑间身子一晃,差点又没坐好,往后晃倒时,后肩便碰到结实的胸膛。 低懒的笑声,从近处传入耳里:“等等就去林里找蝙蝠。” 季澜微微偏头,道:“不要!” 眼前不就有只大只的吗。 何必抓其他小的。 “到时回夜焰宫,寝殿里就养上几只。”夜宇珹弯唇。 季澜眼睫一颤,半晌后说道:“那我睡墙边吧,别碰到他们就行。” 夜宇珹用胸膛撑着他肩,没让季澜往后栽倒,一面拾起沾至自己衣袍上的银白发丝,绕于指间,“可本座听说,蝙蝠最喜在墙上倒立睡眠,若你想睡墙边,会有一整排的蝙蝠伴着入眠。” 季澜愤愤说道:“那我要睡床。” 反正说到底,不管墙边还是榻上,都有蝙蝠! 话刚出口,耳边又传来低笑,带着十足懒意。 从林子往天顶看去,荫兰峰的月色朦胧,星空如画布,季澜听着那懒洋洋的声嗓,只觉得,似乎又更醉了些。 不远处的空地,安爻与何凉凉已经过到第十五招,皆是从地上随意捡树枝来打斗,断了就扔,再寻下枝。 每回何凉凉树枝一断,安赐便马上递去新的。 另一端,安爻树枝若断了,池缎总拿另一只短到不得了的给他。 安爻气道:“你这是在扯后腿吗!” 他手上这树枝,比刚刚折断那半都短上一截。 池缎一脸无辜:“爻儿习惯用针,我想找些与银针差不多长短的,你用起来更顺手。” 于是安爻直接把池缎收集的那堆捡起,往对方扔去。 季澜则是半靠身后如稳墙般的胸膛,唇边挂着浅笑,不知不觉便阖上眸。 荫兰峰上处处皆是喧腾声。而山峰中的林子深处,也是笑声不断。 此时何凉凉与安爻的比试已来到第五十场,连安赐与池缎都加入了。 四人就蹲在地面画棋。 以棋决斗。 寒冬腊月的季节,可今日天色却是出奇澄澈,虽空气冷凉却无飘雪,墨蓝色的星空,映照着整个荫兰峰顶。 树林里,可谓热闹非凡。 -- -- 清晨未达之际,鸡鸣未响。 宁静的房间里,季澜动了动身子,揉着眼皮坐起。 惊觉自己居然已回至客栈,貌似还睡了小几个时辰。 外头依旧一片漆黑。 肩头发丝蓦地被轻拽了下。 “醒了?”低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 季澜道:“我怎么回来的?” “吊在踏湮驹马尾后头,拖回来的。”低嗓带上了懒笑。 季澜:是的呢。就是这样。 你这。 唬人的。 魔头。 分明踏湮驹就没跟着去树林里野餐! 他轻按了下太阳穴,发觉脑袋不像上回喝酒那般有疼意,便轻咳几声,道:“这酒不是很烈吗,眼下怎会不带头疼。” 夜宇珹勾着笑,一边胳膊垫在脑后,姿势懒散中略带张扬。 他早料到,某个把酒当水喝的人,半夜起床定会头痛,便向池缎拿了两粒醒酒药,捏着季澜下巴,让对方吞入。 夜宇珹另一手朝他递去一瓶子,道:“这巫傲的败礼。” “你去拿的?” “本座让安爻过来拿了。” 季澜打开瓶罐,将药完道出来看。确实是那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丹』,连纸条都完整附上,大概是巫傲惧怕夜焰宫朝他下手,东西全数都交出了。 季澜:“他人还好吗?骨头断几根?” “不知道,没兴趣。” 季澜:“他那身铁环与铃铛不知碎了多少颗,看来毁损严重,不知巫傲会不会卧床中仍坚持要换衣袍。” 夜宇珹:“他换了。” 季澜一诧:“什么?” “安爻拿药丸过来时说他换了身,这次挂的不是铁环。” 据说是小型串铃,安爻说若是季澜想看,随时能去医堂,巫傲就躺在那里。 季澜十分佩服这如此重视外观打扮的精神。 骨折也要穿新衣! 他突地想到什么,便问道:“踏湮驹也喜欢铃铛声吗?” 应该有灵兽特别喜欢这些声响。 夜宇珹挑眉:“你也想系铃铛?” “踏湮驹会一路追着我跑?” “无妨,说不定他正好喜欢。”灵马的主人如是说道。 于是季澜陷入考虑。 “…那不然系一颗试试?” 只能一颗!他拒绝满路响叮当。 偏低的笑声瞬间响起,布满床周。 季澜伸了个小懒腰,望着窗外明显未亮起的天色,道:“我想喝水。” 夜宇珹便坐起身,挪出空位,好让里侧的人下榻。 此刻室内摆了好几枚暖炉,整个间房暖烘烘的,故季澜只着里衣也未觉寒意。 他走至桌边刚要拿茶杯,眼角便看见其中一面墙边,那儿放了一抹十分巨大的东西! 季澜残留的瞌睡刹那间全扫光,心喜道:“你让人把紫焉花树干般过来了?” 他快步走近墙,在紫焉花树干旁蹲下。面前一簇簇入眼的,便是盛开模样。季澜不禁伸指,摸了摸嫩紫色花瓣,瓣面柔软,正散发着清香,与他下午在大会上所见的相差无几。 眼前这根开满紫焉花儿的粗干,把房内点缀的粉粉嫩嫩,明明季节仍属冬季,却仿佛春日降临那般,满是柔意。 夜宇珹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道:“上回有人看枫叶,看到忘了吃糖糕,看看这回会不会赏花赏到忘了睡觉。” 季澜立即回望他一眼。 哼。才不会。 本读书人如此机智,摘个两朵一同上榻睡觉不就好了。 他好奇道:“紫焉花能维持多久的花貌?” 夜宇珹:“池缎说最多几个时辰,这花原本是长在极寒高地,此时移至温暖室内,活不了多久。” 故趁着花开有期,他便让人将树直接搬进来。 季澜点头:“如今花开得正好,难以想像几个时辰后的枯萎之样。”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随手扳下两朵,站起身来。 夜宇珹立于他身后,以至于季澜一回身,就差点碰到对方胸膛。两人离不过半臂之距。 季澜将其中一朵递出,道:“给你。树干是你扛回高台的,所以我选了朵开最盛的。” 他手心里,一抹可爱的粉紫花儿正静置在上头。 英挺的眉眼挑起:“你觉得本座适合?” 季澜冷静道:“挺适合。” 魔头配花,十分惊悚。 夜宇珹弯着唇接过那抹粉紫,身躯却未退开。 季澜眼角瞥见桌边的纸包,“白日比武太精彩,我都忘了今日的糖葫芦还未吃。” 夜宇珹:“一起床就想吃糖?” “当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还有花看呢。 季澜喜孜孜地拿出糖葫芦,咬下一颗。 夜宇珹斜靠在桌边,二人身上一黑一白,在柔晕的油灯映照下,墙面影子相叠交融。 季澜嚼到第二颗时,见对方弯着熟悉笑意,看懂了那意思。 便伸手过去对方嘴边:“只能吃一颗。” 夜宇珹却连续咬走两颗。 季澜:! 他的! 糖葫芦! 本雪貂喂食者、白毛仙尊、肚里撑船的读书人,就不跟区区魔头计较了。 摔。 因身量关系,夜宇珹即使斜身靠桌,仍是高过季澜。他垂眼望着面前淡色身影,道:“明日清晨,仙门茶会于早膳后开始。” “你以往参加过吗?”某仙尊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发问。 “没有,本座没兴趣。” “所以明天不参加?” “你不是想去?”夜宇珹挑眉。 季澜应首。 茶会这种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八卦聚集地,应该有许多江湖奇事能分享,故他早已摩拳擦掌,双耳打开,准备参与第一线的八卦消息。 半晌后,季澜手中糖串终于一颗不剩。 他走回榻边,自动爬进里侧,抱着被子说道:“那幅花妖画卷,回夜焰宫后要挂哪?” 夜宇珹:“收起来,扔库房。” “万两买下的,不挂出来似乎有些过不去。”季澜可惜道。 “不如之后挂寝殿里,你天天能看。” “…还是算了吧,我怕看多了晚上睡不着。” 他总觉得,画里的花妖比昨日开的更大,笑容也更诡异了。 明天离开前就赶紧收起来吧! 夜宇珹蓦然说道:“不问问你的剑在哪?” 季澜想也没想,便说:“雪燃肯定是和碎霜放一起了吧。” 此时浅薄的酒意仍在,加上吃了糖葫芦后再度发困,他便顺口把夜宇珹的灵剑剑名道出,语气自然。 一边又以手掌摸着厚被,心道,这客栈里的被褥,质料虽舒适又暖活,可仍比不上夜焰宫的棉被。 夜宇珹懒声道:“本座让人将雪燃拿去铲土了。” “那记得擦干净再收起来。”季澜平稳答道。 “方才铲完土,便和枯枝一起埋了。”夜宇珹语气闲散。 “那你碎霜借我,待我把雪燃挖出来,你得一起擦干净。”季澜阖着眼答道。 “本座擦?” “嗯,你擦。” 土什么的,跟他这读书人不熟。 夜宇珹仍是弯着唇,话锋一转:“明日仙门茶会,据说座无虚席,晚了一盏茶时间便抢不到座位。” 季澜蓦地一个惊诧,“那我得赶紧睡了。” 明天上赶着听八卦。 夜宇珹将掌中把玩的紫焉花放到枕边,和季澜拿上床的那朵叠在一起,接着往油灯方向挥掌。 室内光线瞬间暗去七分,伴着墙边传来的淡淡花香。正好适合入眠。 房外,夜色冷寒,枝桠草丛皆在冷风中飘摆,而客栈的某间房内,不只炭盆温暖,更有着斑斓花景,俨然是冬季里的唯一一抹暖春之姿。将房内染的全是春意。 季澜睡的香熟,淡睫轻阖,银白发丝散于枕上。 两朵粉嫩的紫花就落在发边。 恬静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