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季澜神情淡然飘渺,悠悠的说:“柳公子这话我无法多做回应,软禁的其中过程,就不求你们了解了。” 柳卿面有同情,巫傲则是因季澜不肯答应帮忙夺珠,一时间计划被打乱,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你们三人各怀心思之际,季澜眼尾蓦地闪过一丁点光芒。 他下意识往其方向偏眼,发觉是那套系了六颗玉石的衣袍,其中颜色最深沉的那颗。 在巫傲忙着自言自语时,他便定睛一瞧,可这回上头却没有再发出光点。季澜不禁蹙起眉,总感觉不对劲。 一旁,柳卿面色忽地露出恐惧,道:“教主,既然夜焰宫对仙尊如此苛刻,如今仙尊在我们教上,魔尊岂不是很快便找来?” 季澜眼眸一亮。 算你有智慧! 巫傲却一个拍胸,“我堂堂巫凤教怎会怕夜焰宫!” 语气中全是男儿担当。 柳卿自然明白对方之举,不过是不甘巫凤教落于人后。可他总听闻夜焰宫首座有着狠戾残酷的手段,一直是仙门中腥风血雨的存在。 这会儿又证实了季澜在夜焰宫的遭遇,让他更是加倍恐惧。 可面前巫傲仍是抬高着头,他便柔声劝道:“教主,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仙尊既看过我的画,教主也得知了想要的讯息,不如便让仙尊离开巫羽城吧。” 巫傲一个来气:“不必!我就坐在这儿等他们过来,我巫凤教中黄金万两,弟子数百,何须担忧!” 季澜:“……” 可魔头宫中可是黄金万万万万两,虽无半个弟子,可两护法一出招,便能退你全场。 你确定要这般闹事? 柳卿见巫傲这模样,知道是因自己前番话措辞不当,让巫傲打从心底生气了。一直以来,对方特别不喜欢矮人一截之感,现下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话中之意是巫凤教比不上夜焰宫。 见对方来气,柳卿便也心急,可仍保持着情绪,好言相劝道:“教主,你别生卿卿的气,待我们离开密室后卿卿便向你赔罪,好吗?” 巫傲闻言,却更加打定主意不离开,甚至倒了杯茶,捧着喝起,明白表示他不愿出密室。 二人争执间,季澜视线再度移回墙上六颗玉石。可这会儿仍是一点光亮也没有。 但方才他确实感觉到了! 身前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争着争着,这会儿连柳卿都起了脾气。 季澜也终于回过神,专注听了一阵。心道,看来连柳卿这般斯文有耐性,有时都承受不住花孔雀的无理取闹。 柳卿面色差劲,道:“教主!刚刚那话并非柳卿出言不甚,夜焰宫名号满布全道,无人不畏惧,倘若我们礼让个三分,能免去一场祸患,有何不可。” 巫傲脸上全是怒意:“巫凤教一直隶属道上前几大门派,为何不是夜焰宫礼让我们,难道真要矮人一等?” 季澜默默地站起身,退到墙角。 此刻眷侣吵架,他这就让出c位。 并且他猜测,花妖应是乐的参与其中,毕竟情人相争,总是堪比狗血剧,能从甲乙丙吵到丁戊己。 而对方两人忙着争论,谁也没空分神管季澜,总归这地方是个密室,季澜即便退离他们一百尺,也依旧在同个地方,出也出不去。故这当会儿,柳卿与巫傲皆是全心投入争吵。 季澜便一面听着柳卿反驳,说夜焰宫如何势大、魔尊如何令人惊惧,一面慢悠悠地走到墙边,近身研究起衣袍上头的玉石。 那颗颜色最饱和的石头,近看时确实给人一股妖异感,其余五颗质地也不错,但相比之下就显得不足为奇。 季澜忍不住伸手,用指腹摸了下玉石。 没有动静。 于是他便多摸五六下。 这玉石刚刚闪了几次,定有诡异之处。 他将小石头在掌中翻来覆去端详。也许…要这玉石展现出特异,还得作出某些牵引? 季澜便挺直了背,凝聚起腹中丹灵,在荫兰峰上他早已成功让金丹流转,故眼下使用灵力不是问题。 一小会儿后,一阵灵力便从掌中散出,直至他右手攅着的玉石中。 刹那间,有道紫色光束从玉石里反向发出,回传至他手掌,不过一眨眼,便消失在季澜五指之间! 季澜顿时一诧,用力瞪大双眸,将收拢的手指摊开。 可入眼的,不过就是颗小小的玉石,早已恢复正常的模样。 季澜:!? 他指尖那股吸入的浅光,是什么!? 他努力调整体内灵力,试图感受金丹的流转有无异常,可腹部中央那颗丹元依旧十分正常,并无任何异状。 楞神间,不远处巫傲突地大叫:“行!我这就请仙尊评评理!看看我俩谁说的有理。仙尊,还请你过来一趟!” 季澜才刚缩回手,被这一喊,冷不防又颤了下,赶紧将掌中小玉藏到衣袖里,心有余悸地走回桌边。 柳卿:“仙尊,我向教主说,夜焰宫在道上独大,其余几个大派的长老联合出手,也未必能胜出魔尊,这话难道有错?” 巫傲:“卿卿过于高估夜焰宫,仙门百派各有自己的独门招数,未必会落居下风,我巫凤教为巫羽城第一大仙门,更是不必将身段放的如此之低!” 柳卿:“我们虽身为巫羽城的一,可不时有人将巫凤教与半蝶教弄混,可放眼于夜焰宫,难道有人敢将他们和其余教派弄混!?这不是便说明,到上人人皆惧夜焰宫,为何教主定要与我争论。” 巫傲:“区区半蝶教!蝴蝶哪能与我凤凰相比!” 柳卿只道:“还请仙尊评理!” 季澜:“……” 唉。 季澜艰难的缓过心神。心道,半蝶与巫凤,总归都有翅膀,一蝶一凤,名气又不相上下,弄错也是人之常情。 并且你俩眷侣吵架,关起房门再谈就行,何苦拉人下水? 柳卿那头似乎又想到反驳的话语,霎时间朝巫傲道:“巫凤教虽弟子众多,可有许多仍未出师,若魔尊找上门来,大伙儿拼死一搏,弄得教上破败也不好交代。” 巫傲:“卿卿又如何得知我们会输,我教中百名弟子,一同出招,我就不信魔尊能轻易防御!” 季澜:好吧。是这样的,某人确实能以一敌百。 大概是一掌或一鞭之内的事情。 柳卿这才将头右偏往季澜,“仙尊,你认为我与教主的说法,谁更有根据。” 巫傲挺直了背:“我向来疼惜卿卿,可这回既关系到巫凤教的颜面,我也不能再让。” 季澜只能努力回想。 回想以往曾看过的分手擂台。 原来评审如此难当。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道:“柳公子所言极是,夜焰宫确实深不可测,光是两个护法的修为便在许多人之上,故不可轻易挑战。” 柳卿立即露出喜色。看来仙尊是站在自己这边! 巫傲急的满面通红,貌似要往一旁墙面自撞消气。 季澜的话却没断下,接着又说:“可巫教主的话也没有错,巫凤教历史悠久,弟子修为自是不凡,怎么说也排的上道中前几,故也不必低估自己。” 他这番话,将两人的台面都给足了。要不要顺着走下,便是对方二人的事了。 然而似乎没人想走他给的台阶,柳卿先是用力握拳,接着嘴唇用力抿住,朝巫傲喊道:“好,这回便当是柳卿错了,以后教主要商量事情便找别人去吧,柳卿担不起这责任。” 巫傲听了这难得的气话,不但没劝哄,眼神反而一变,蓦地高傲不少,道:“这可是你说的,往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季澜:“……” 柳卿双眸瞪睁,蓦然间往墙面一敲,接着便朝出口的地方冲了出去。 一声巨响后,木门刮地的吱嘎声便传来。 季澜望着对方奔离的方向,道:“巫教主…你方才那番话是严重了,柳公子看起来十分伤心。” 对方却用蛮不在乎的语气,不耐烦道:“要不是这样,那个人类哪会主动离开,不过他俩吵架内容还挺有趣。” 季澜听这语气,瞬间便了悟。是花妖。 这回又是故意将柳卿给气走。 花妖眼神猛地盯于他身上,不断四处打量,“刚刚他们吵架时,你做了什么?” 季澜一愣:“什么意思?” “刚才他俩争执时,你身那端忽地有股种子气息,非常强烈。”花妖语气转为急促,这便是他急着让柳卿离开的理由。 季澜眼神一颤:“种子…气息?” 花妖:“我曾说过巫傲身上也有些种子之气,可我来巫凤教后却未发现任何踪迹。眼下却突然大量迸出,还全围绕在你身上!” 总归他在巫傲体内忙着看戏,对方吵着一半,他便乍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潭境之气。 季澜心底一刹,“围、围绕于我?” “对!如今你整个人全是潭境的气息。” 花妖话落后,急步走向季澜,匆匆地拽住他袖摆。 季澜没有闪避,在两人触碰的那一瞬,一抹妖异的紫雾,便从他雪白的衣面处散开。 花妖瞪大了眼,猛然往后退步。 “你…!你……” 季澜眸中全是惊诧,眼前花妖…应该说巫傲,脸上倏地显出明显的血管,交错发紫,看起来极为惊悚。 花妖用更加怪异的语调,面上血管与青筋也更加明显,语气不稳,似是欣喜,“我、我能回去了!可为何一碰到你就能连结虫烟潭境,你到底……” 岂料话未说完,脸面血管青紫忽地又全数隐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苍白之色染上,接着巫傲即两眼一翻,朝地面扑去。 季澜赶紧蹲下身子查看,发觉对方面色蜡白如纸。 莫非花妖退离了!?回潭境了!? 他见巫傲鼻息微弱,眼下柳卿又不在,倘若等对方气消,说不定是两三天后的事情,难保巫傲能撑到那时。 季澜左右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柳卿一炷香前重重拍下的墙面,他便仿效着一敲,然后撑起巫傲的肩,掺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往前踏步不过二十呎,季澜便感到身体一沉。 一过眼儿,两人竟已回到那座单调色的庭院,正站在木头色的门扉边。 季澜扶着巫傲,缓步移动出庭。 半刻钟后。 巫凤教医堂中。 大夫见门口两人,一人还呈现昏厥,顿时慌张的接过巫傲,道:“教主脸色怎么如此差劲?” 季澜:“方才巫教主邀我赏画,谈聊至一半便不支倒地,兴许是在誉仙大会上太过劳累,回巫羽城后没有足够的休息。” 原本巫傲在比武大会便受了伤,去了荫兰峰医馆治疗。后来则因花妖附身,才得以下床走路。如今花妖脱离身躯,状态自是一落千丈。 季澜想了下,又补充道:“巫教主昏厥时,柳公子正好离去,故才是我扶他来此。” 大夫连续说了几声感恩,一面指示弟子将巫傲抬至床上,道:“多谢仙尊告知,待会儿我便替教主详细检查一遍。” 话落便转头对其余人说:“你们先去教主书房寻柳公子,向他告知教主病况,再去灶房炖熬几把补身体的汤药。” 季澜见大家手忙脚乱成一团,便道:“巫教主胸前的骨头也许有裂纹,背部或许也有瘀伤,再请大夫详细查看。” 他不清楚昨日巫傲来医堂过夜时,有无检查到这些,总之对方在誉仙大会着实伤的不轻,毕竟夜宇珹借力让他打出的那掌,巫傲可是正面迎下。 大夫眉眼一皱:“怎会伤的如此之重!既然仙尊当时在场,能否详细说明教主受伤的过程,好让我有个判断。” 季澜:好的呢。我这就说。 也就是你家教主被我重重打了一掌。 季澜与大夫眼对眼,半晌后即镇定说道:“巫教主在比武大会上重摔于地,当时在峰上医堂住了两天。” 大夫惊诧:“可教主昨日来我这儿时并未提及这些,只说精神上有些劳累,故我只简单把了脉,熬了一锅补神氧气的汤。” 季澜:“定是你们教主怕你们太过担忧,才未将实情说出,此刻既然他再度昏迷,便赶紧医治吧。” 大夫这才连连点头,季澜也随之退出医堂,将地方空出让人忙碌。 他慢条斯理地走至长廊后,脚步便突然加快,却不是往自己下榻的房间,而是柴房方向。 拐过几个长廊后,季澜便看见想找的人。 花青冥正与其他弟子谈话,手里是一捆刚捆好的新柴。 花青冥自然也看见那道与旁人明显差异的雪色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仙尊,您来找我吗?” 季澜颔首,直接表明来意:“这处可有方便谈话之地,有些事想问问你。” 花青冥带着他,走至柴房后头一处无人的树下。 左顾右盼了下,确认此处无人,才道:“仙尊请说,青冥一定知无不答。” 季澜:“你是否还留有印象,花令门遭遇惨事,最后门派可有遗失任何重要之物?” 花青冥疑惑道:“仙尊为何有此一问?” 季澜:“我想确认那人的动机,是否在于你教上的珍宝。” 对方道:“一直以来,花令门修的皆是仙术,最重要的便是教传符纸,并未使用长剑或其余仙器。灭门之后我虽慌张不安,可仍是谨计祖辈叮咛,处里完后事之后,便到大厅中取出整叠教传符纸,全数带来巫羽城,且在巫凤教上的第一晚便数过,发觉一张也没有少,倘若仙尊要问花令门有无秘宝,我只想到到这点,灭门之人并未窃取。” 季澜表情未变,似乎早已料到此事,“果然与我所想相同,对方到你教上,意不在此。” 花青冥一愣:“仙尊可是查到了什么?” 季澜表情未变,只道:“你说有将符纸带来巫羽城,可否拿几张让我看看,你说花令门上下皆残存入魔之气,这些符纸既然带灵,应是有记忆,能重现这股气息。” 花青冥连点了几下头,快步奔回杂役弟子的住所。 季澜站在柴房一角等待,忍不住又往自己手掌看了看。 方才那道浅光早已不在,可花妖不过碰了他一下,竟然就回至深潭,且临走前那句未说完的话,也令他心生不安。 再者,巫傲与柳卿吵架中的几句对谈,也让季澜对花令门一事,有了脉络想法,只是仍需证实。 季澜在树下分神思考着,可不过一会儿,急踏的脚步声便再度响起。花青冥效率极高,拿着符纸奔回,直接交给季澜一小叠。 季澜将东西收好,说道:“待我研究个几天,这符纸便还你。” 花青冥却摇头:“仙尊肯帮忙我,青冥已是感谢,这叠符纸便当作微不足道的谢礼。花令门的符与一般符纸不同,是由特殊材料所制,制作过程中一面输进灵气,故写上完整符咒后,作用也比其他符纸来的强大,仙尊无条件助我厘清灭门之案,青冥十分感谢,区区几张纸不足以代表心中恩言。” 季澜点头,道:“虽然不知需多久,只要我查出东西,定当立即告知。” 花青冥神情激动,还未来的及回话,偌大的柴房忽地陷入一片混乱。 原本井然有序工作的众人,倏地脸色急促,四处乱奔,一群弟子脚步纷乱,撞成一团后又踢倒墙边整排木桶,痛呼声顿时交叉响起。 忙乱中,有人喊道:“大家快回房保命!外头管事说夜焰宫魔尊找上门了!据说大厅已被毁了一半,魔尊正四处找人!” 另一道惊惧的声音响起,“找人!?谁!?” “我们能躲哪!?魔尊亲临,躲哪不都是死!” 大伙儿接二连三地呼喊。 蓦然间,一开始叫喊那人神色惊悚,手掌颤巍巍地伸起,抖着手指,指向花青冥身旁的人,“…夜焰宫上门找的…便、便是…霜雪门仙尊……” 对方一身纯白,他们柴房弟子断不可能穿成这样,再加上一头银发,身分极其容易办认。 季澜闻言,神情瞬间染上某些情绪。以及,需仔细看才能看出的细微表情。 花青冥望见了。 本以为魔尊到来,仙尊定是紧张不安,怎知对方的表情却没有半丝担忧惊惧,反倒…反倒是开心欣喜。 季澜则简短地向花青冥道了句再见,接着头也没回,用最快的步伐回至廊间,心地已是翻腾。 自他离开荫兰峰后,已过了近两天。 只是这两天,却久的宛如两个月。 待季澜快步走至大厅时,一眼便望见那抹醒目的黑袍身影。 两人眼神刚接上,明明还有几尺的距离,可不过一瞬内,他后腰便被一股强健的力道环上。 接着是低沉的声音散在耳边。 “巫傲人呢,本座杀了他。” 季澜在对方胳臂中抬起脸,轻拽着夜宇珹的衣袍,道:“你骑踏湮驹来的?他好点了吗?” 夜宇珹颔首,道:“你呢?” 季澜望向对方英挺的眉眼,那双墨黑双眸正浮着自己的倒影,一抹银白映在深邃瞳孔中,惹眼显目。 他轻声道:“我没事,巫傲没做什么。” 就是邀他吃了顿晚膳,看了场画,他还充当了一次分手擂台的主审,总归一切安好。 放心。 夜宇珹却收紧了胳膊,视线专注,似乎在瞧他过得如何,有无受到半丝伤。 此时的巫凤教大厅,除了他俩之外,竟是一个人影都无。 方才接应的弟子见夜焰宫首座亲临,心惊胆颤之余,还未张口迎接,对方直接单掌一挥,前厅柱子凭空断了两根,粉刷后的崭新墙面随即布满裂痕。巨大的轰倒声也传遍整个巫凤教。原本在廊上驻守的人,纷纷弃逃。 此刻保命要紧! 于是门口接应弟子自觉死期将至,手脚并用地从小门退出,奔回房整理逃命行囊,顺便写写遗书。 厅堂中央。 夜宇珹眼眸仍盯在怀中人脸上。眼下季澜神色完好,看的出在巫羽城并未受折腾。 可他仍想送巫傲上西天。 “巫傲人呢?”这语气之低,代表花孔雀小命不保,接着又道:“看来比武大会的一掌,他苦头还未吃够。” 季澜抚了下夜宇珹袖摆:“巫傲昏迷了,誉仙大会后花妖便一直附在他身上,直到刚刚才退散。” 夜宇珹听着他说话,忽见季澜肩侧的雪发被削短一截,瞬间怒意迸生,“他弄的?” 季澜想答是,可又觉得这话一讲,巫傲大概命就没了,而他还有些事情得弄清楚。 便道:“说来…话长。” 夜宇珹表情明显不爽,只道:“即便人昏迷了也是在这教上,本座现在便让他断气。” 季澜见他眉宇紧蹙,赶紧说道:“先别理他了,昨日我发现些事,与我们虫烟潭境有关,先回去把事情弄清楚,好吗?” 夜宇珹:“不好。” 巫傲,得死。 季澜见他不肯让步,便拽紧了他衣侧,道:“你别这样,待我回去后多念几本话本,今日就别管巫傲了。” 不知这交换的方式,能否让人气消? 夜宇珹环着人,见季澜神色坚持,便挑眉道:“话本要念,可巫傲也得死。” 此时两人在巫凤教前厅中说话,身旁一个闲杂人等也无。 断裂的柱子倒榻于地,碎块四处飞溅,地砖也被撞裂至粉碎,一片残疾景象。 两抹身影就站在其中,雪袍那人不断劝哄,黑袍那人则坚持不让。 配合着整幅苍凉破败的厅景,画面堪称壮丽。 季澜被环在夜宇珹胸前,微抬着脸,眼眸转了转圈,接着又望向面前英挺的脸面。 那,我念两本呢? 夜宇珹见怀中人眼眸带话,目光便自然而然松缓下,不如提及巫傲时的锋利,唇角甚至扬起浅微弧度。 两本?本座不接受。 四本考虑。 二人就这般站在巫凤教大厅,眼神对话了好一阵。 于是半晌后,要念的话本数量,已提高至五本。 季澜终于放下心,改说道:“花妖退散前,说了些匪夷所思的话,其中细节我想只有巫傲能解答,故他不能死。” 譬如密室里的玉石,巫傲虽简单提过,是跟山间老妇人购卖,可其余地并未详说。 夜宇珹这才让步,道:“行,待之后问完话,所有帐一起跟他算。” 季澜点头:“我们先回夜焰宫吗?” 夜宇珹:“先去菘儿谷一趟,池缎说要拿药给你,和你徒儿。” 季澜:“他们人呢?还在荫兰峰吗?” 两人对话之际,大厅门边突然有了动静。 季澜回眸一看,巫傲由教上弟子搀扶着过来,面色仍是如晕倒时那边蜡白,且身躯看来虚弱,约莫是听弟子禀报后,又想起密室里与柳卿的争执,为争一口气,不甘示弱,于是拖着身躯也得赶来。而一旁搀扶之人并非柳卿,大概仍在气头上,不愿出面。 夜宇珹一瞥见巫傲,眼眸瞬间降温。未等巫傲出声说话,便直接举起手臂,用力往那方向挥去。 是收了七分灵力的一掌。 毕竟刚答应过某人,要留对方的命。 而季澜被断的一缕发丝,就用数根肋骨来还。 于是巫傲虚晃的脚步才刚抵达,便迎面接下那道强劲的灵力,身躯刹那一扭,霎时间又飞出厅堂,重重扑于十几尺外,背后地面也受了掌风的余韵影响,磁砖连续劈啪好几声,从巫傲的身下迅速裂开。 原本搀扶的弟子惊觉手中一空,抬眼一看,自家教主早已仰倒于门口远处,小弟子顿时吓得双脚发软,身躯不断发抖,只能惊恐地胡乱摆手,就怕下一道掌风是落于自己身上。 呜呜救命! 他不过就是个医堂杂役,不想死于夜焰宫掌下! 方才教主摔飞的架式,刚包扎好的前胸肋骨,约莫又断的更惨! 小弟子眼神骇然,只见魔尊收掌后,另一胳膊仍牢牢抱着仙尊后腰。 定是太久未见到人,急着用内力折磨对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亲眼见识,传说的酷刑一幕。简直愈想愈心惊! 于是季澜便见对方弟子眼神不断在他与夜宇珹上乱瞟,没过一小会儿,忽然连滚带爬的了好几尺,匆匆逃离大厅。 夜宇珹则懒得理远处倒地不起的花孔雀,直接便环着季澜跃出,连余光都未留给巫凤教一眼。 踏湮驹在大门外吃着地面青草,此刻灵马已恢复平时神气模样,见主人带着一抹雪色身影出来,精神顿时高昂,马尾疯狂着甩动,欢喜迎接。 夜宇珹圈着季澜直接上背,让人坐于他身前。 季澜弯着唇,抚了抚踏湮驹后颈,马儿立即舒服的哼哼唧唧。 一条胳膊从他背后伸来,握住颈间缰绳,五指一收,随意一甩,踏湮驹随即调动马蹄,身子如电掣般,狂奔出去。 留给巫凤教的,只有铁蹄踏起的尘沙泥土。 马背上。 季澜颊面的发丝,随风飘舞。 此时此刻,置在他腰间的手臂,坚固安稳。即便踏湮驹速度再快,他也仍是稳稳地坐于上头,身子未倾。 夜宇珹侧脸贴在季澜额际,结实胸膛与削瘦后背相贴。 宽大的黑袍扬起,掩去拂过两人身侧的阵阵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