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何凉凉这会儿又突地展现机智:“所以谁是雪松鼠的爹爹,谁是娘亲?” 这问题十分重要! 得发挥打破沙锅的精神。 季澜顿时淡定望天。 夜宇珹弯唇道:“都行,本座随意。” 什么身分都无妨,只要另一人是眼前的白袍身影。 池缎却身出食指,左右晃了两下,摇头道:“所谓娘亲,要如五月的春风般温柔。宇珹你觉得你适合吗?” 何凉凉疑惑道:“上回不是说三月的春风吗,怎么又变五月了?” 安赐:“神医大概为了配合虫烟潭境,毕竟这里不分四季。” 所谓因地制宜。 安爻立即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何凉凉突然又想到什么,朝季澜道:“师父!花妖倘若真见了你们,该不会真扑上来附身吧!” 夜宇珹:“如今他已回潭境中,不必再附身于外人。” 季澜见话题被拉回,忙不迭地说道:“他一心诉求便是回老家,眼下好不容易回来,定也不想再与人类有所瓜葛。” 何凉凉这才稍作放心。 一群人也终于聊完,一同回身,往海滩前进。 算了算时间,期他几组应该已把药瓶倒完,差不多能集合上船。剩下的,便是等待药性发作。 果然回至滩上不久,双悦和莫潇即挥手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莫景,扬扬手中瓷瓶,表示他们那端没问题。 众人小聊了几句,又等上近半个时辰,可阮绊棠带领的弟子群却迟迟未归。 双悦担忧道:“阮门主那头该不会出事了?怎会如此之久?” 莫景:“他们那侧屋房较多,兴许是需要更多时间。” 莫潇:“可眼下都过了足足半个时辰,难道真需要这么久?” 季澜便道:“大家一同过去看看吧,万一真有危险呢。” 所有人的脚步立即转向,以不发出过大声响的方式,往阮绊棠一群人所在的南侧前进。 … 此时,南边一处药人池屋内。 里头除了五座药人池外,还挤进数十名弟子。 全是神情畏惧,已顾不得一旁池子散发出的臭味。 一名出身小仙门的弟子朝阮绊棠道:“阮门主,眼下到底该怎么办!方才碰到药池稠液的弟子已先行安置在墙角,可我们如今又出不去,他们会不会错过救治时间!” 阮绊棠额上全是汗水,同样表情不佳,可至少比其余弟子都来的镇定。毕竟是一门之主,还得拿出主事的作风。 她朝屋内四道墙环视一圈,见其中一墙上有抹小小的通风窗子,正紧闭着,便道:“先试试那里能否打开。” 刚才她们这组因人数较多,大伙儿便协议好兵分两路,赶紧将池缎调制的药汁倒完。怎知阮绊棠这头倒至最后一间时,另一头的小弟子却慌慌忙忙的冲过来,说有人倒药时,手中瓷瓶不慎滑掉,心急地要去抓,另一名弟子见状,也是同个反应,结果胳膊相碰,药瓶未抓稳,倒是两手双双进入药池里。 池子边第三名弟子见药瓶即将沉入,便不顾一切的用手捞起,故兵荒马乱之下,居然有三人就这般被药池给沾染不慎碰到药池中的东西,此刻半边的手臂已沾染上,用衣摆也擦不净,黏稠的深绿药液仿佛附着在他们身上。 阮绊棠一群人急忙回另一间屋子侧关切,岂料一群人挤进屋内时,不知是谁,因脚步踉跄,踢到门扉,门扇瞬间阖住,门底岔出的尖木,正巧卡在地面的沟缝中,怎么拉都拉不开! 阮绊棠气极,想着干脆直接破门,可又担心这造成的动静态大,万一这屋里药人全醒了,全奔至外头,更加吃力不讨好 最后沦落至所有人关在臭气冲天的窄小屋子内。 阮绊棠面色难看,跃身往上,攀住通风小窗的窗沿,这儿的宽距确实不足以让成年人的身躯通过,可她仍是试图以短刀橇开窗棱,幸亏这儿的木窗老旧,弄了好一会儿便被她敲松,轻易拉开。 而她也正好看见朝这方向走来的一大拨人。 欣喜地用气音喊道:“我们在这!” 何凉凉闻声,一抬眼便望见小窗后的女子头颅,后头则是黑漆整片,霎时间吓的差点绊倒。 季澜同样震惊了下。 这一幕!分明是鬼片开场的感角! 安爻:“阮门主怎会被关在里头?这破屋的门难道还能反锁?” 安赐首先走近门边,指了指凹凸不平的地面坑洞,道:“并非如此,因是这门山破旧,底下岔出木头,正好又卡在坑哩,移不动。” 双悦:“眼下怎么办?若是强硬破门,药人全醒来,四处揪着我们狂奔……” 池缎连忙打断他:“万万不可,用想的就累了!且我们这还有玉石与苍刎珠,这些药人闻气息而至,定是不拿到不罢休,且就是因为不想引起他们注意,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故才调配药汁,以毒入侵。” 池缎做出沉思状,想了想后说道:“要不就让里头的人多撑一会儿,我们拿铲子慢慢挖地,将那岔进坑中的木头搬开。” 窗沿边的阮绊棠顿时疯狂摆手! 她才不要在里头待上一个时辰! 池缎却对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表示就这样办。 阮绊棠:“……” 安爻:“别闹了!想想快点儿的办法吧,里头弟子跟药人待处一室,定是吓的魂都没了。” 窗边,阮绊棠赶紧伸出半截手臂,用手指了指,表示里头有人手沾了药池稠液。 池缎立即回道:“了解,阮门主攀窗攀的疼,还是妳先下去一会儿,待我们想完法子。” 阮绊棠差点敲窗。 夜宇珹听着大家压低音量的讨论声,蓦地偏身往门扇边走去。 季澜在他身侧,道:“用掌风挥开的话,会有声音的。” 夜宇珹却弯唇,“不必用掌风。” 两人停步于那道老旧卡死的门扇前,夜宇珹忽地抓起季澜一手。 “怎么了。”季澜抬眼望他。 夜宇珹扬着唇,没有回答,扶着季澜手背,轻轻地将他掌心贴于门扇。有力的五指并未离去,就覆在季澜手背上,交叠的肤色差距极为明显。 接着,季澜便感觉有丝暖意自相贴的地方传来,隔着他手,渐渐传至门上。 不到一炷香时间,那扇门便滋生了数以百计的裂痕,直至整扇门上全是裂缝痕迹,待夜宇珹抓着他手收回时,季澜便眼睁睁望着眼前完好的门扇,蓦然间化为粉末,全数自他面前掉落,被吹来的微风弄散一地,也一并露出里头众人惊骇的神情。 季澜随即回望身后的人。 好厉害! 夜宇珹弯起唇角。 下回还想玩的话,本座随时都在。 池缎也在旁小声欢呼道:“太厉害、太厉害了!” 双悦颔首:“传闻夜焰宫首座修为惊人,亲眼一见,果真出神入化。” 池缎却一脸正经朝他道:“我指的不是修为。” 接着转头向安爻:“宇珹与仙尊连开个门都能如此形影不离,要不我与爻儿下回也试试!” 安爻早已习惯池缎这般夸张模样,身旁的双悦闻言却是一脸荒唐。 小屋里的弟子见入口已通,纷纷快步冲出,有些直接倒在地面喘气,在里头不过半个时辰,却感觉即将窒息。 阮绊棠与其他人扶着三名弟子过来,向池缎说道:“神医,里头有些人不慎沾上药池稠液,可有办法医治!?” 池缎闻言,面色随即转为惊诧,“碰到药池!?碰了哪?” 那弟子面色苍白,指了指手臂,池缎撇眼一看,发现另外两个也是相同状况。 他急忙问道:“你眼下除了手臂,其他地方可有任何不适?” 对方比了比喉头,接着慌张地摇摇头。 池缎不禁紧紧蹙眉:“这药池居然这么毒,不过染手,喉头便无法发声。” 阮绊棠急着问道:“能治吗?” 池缎:“先带他们回船上,我试试有没有适合的药方。药池稠液由多种毒草调配,故不是一般药方能轻易化解。” 此刻,季澜在不远处听见这对谈,正要走过去了解,他身周大口喘息的三四名弟子,忽地各个握住脖颈,似乎呼吸困难。 夜宇珹眼眸逐渐浮上锋利,道:“他们在屋子待了太久,室内密闭,药池稠液虽未沾身,可吸入过多带药性的空气。” 季澜不禁震撼:“难怪药人连基本的声调都无法发出,药池里定放了让人变哑的东西。” 这宛若傀儡的控制方式,另人打自心底发怵。 一旁,柳卿在旁看了许久,面色差劲,甚至有些惨白,不稳的开口道:“仙尊,神医调制的药汁能否让他们结束这一切?虽说他们已不是人类,可倘若能脱离控制,少受些苦也是好事。” 季澜颔首:“池缎都安排好了,柳公子放心。” 前方空地处,池缎朝大家挥手,面上神情已然转为严肃,示意大伙儿先赶回船上,一切事情再讨论。 -- -- 一天半后。 海平面远处升起昏暗不明的光线。 安爻与池缎的房里,几人正围在桌边议事,过去几个时辰,因药人岛之事,大家皆属难眠。清晨之际,便干脆集合过来议事。池缎则是连衣袍都未卸,看得出整夜没睡,全副心神都专注于此。 房间最大的桌子,摆了不下三十只药瓶,许多布巾摊开,上头放着数种药草磨制的粉。 季澜看着那些摆放杂乱的物品,道:“这些都没办法治疗吗?” 池缎心绪沉重的摇头,“那药池毒性诡异,当初上这艘船的仙门虽带了足够的药箱,可里头的药草皆是一般仙门常用的品种,也许治疗其余刀伤剑伤能有些用,可药人池里头可是参进了一堆名不见经传的毒,有些还是虫烟里的品种,故不是一般药粉能治。” 何凉凉同样望着桌面,道:“为何不把这些全数调成一碗,让他们喝下再说。” 池缎:“我方才也这样想,可又不知在虫烟里还要待上多久,这般浪费药粉,万一之后有急需,反倒是浪费。” 众人望着那些药瓶,视线瞄来瞄去,面色都是烦忧。 安赐问道:“宫主,昨日一干弟子都同待在药人屋里,为何唯独阮门主声音未哑?” 夜宇珹:“她为找寻出口,攀于通风小窗好一阵,靠近窗边的空气,与外界至少相通,故吸入的药气比其他人少,在她身上的作用便不如其余人严重。” 安爻面色不安,道:“那些碰了药池的弟子,会不会就这样一并被赤婪给控制住了?” 季澜想了想,道:“药人浸泡数年以上,才逐渐控制心智。这些弟子只是沾上手臂,情况应不会坏至如此。” 在他身侧,夜宇珹沉声道:“今晨,苍刎珠和铁玉又出异动。” 早上他见雪松鼠窝在床角,难得没有溜过来找季澜玩闹,他便凑过去看了下。发觉雪松鼠窝里的两颗珠石,正微微颤动,故那团毛球正喜孜孜玩着属于自己的玩具。蓬松的身影,乐不可支。 夜宇珹见状,猜测极有可能是因赤婪已发觉他们这头。 且也难保整座岛的药人在池缎药汁发生效用前,再度因珠石而苏醒。 季澜有些坐不住的站起,往另一张小放满药罐的小桌走去,这是安赐安爻昨日移进来的,为了让池缎制药时有更大的空间。 他望着眼前大同小异的瓷瓶,眼前药罐全都是大船上陆陆续续找出的,能用便用,只是这么多药瓶中,居然没有一样能够解开药人池导致的声哑! 季澜心忧之余,蓦地看见摊在地上的包袱巾,里头有些杂乱,隐约露出几只瓶罐,他便蹲下身,往那包袱巾翻了翻。 发觉里面除了好几瓶箭喉草和让你去死草,是前些日子调配药人池药汁所用,故瓶塞未关,还有一小瓶看来崭新的瓷瓶,明显是池缎从菘儿谷带上,并非大船上找来的。 季澜便抓着那瓶子,朝池缎问道:“神医,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池缎只看一眼,明明菘儿谷瓶子都长的一模一样,却仍是快速答道:“那是风干的雷吼花磨成粉。” 季澜点点头,将瓷瓶握在手上端详,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 蓦然间,夜宇珹说道:“这花生食有毒,煮熟后方可入药。” 池缎猛然用力敲了下桌面!从座位跳起来,一把抢过季澜手中药瓶,喊道:“对!就是这个!宇珹没说我都忘了!这几日忙着配药人池的药汁,只顾着想菘儿谷的药草生食能带来什么毒性,反倒忘了他们煮熟后还是治病良药!” 安爻也突然被点通:“对了,这雷吼花若是生食,说话便如打雷巨响,可煮熟却能治病,我记得是喉头受伤无法发声者,一喝下去便能痊愈。” 何凉凉和安赐闻言,也终于面露喜色。 季澜展笑道:“神医便赶紧动作吧,需要什么帮忙,我们全都在这。” 池缎正打算开口,本想说解药找到了,不如让夜宇珹与季澜再重演一次双掌相贴,以灵力将门扉化成粉末的情景。 怎知船外却猛然传来惊慌的尖叫声! 因夜焰宫一行人的房间都在船舱最前头,故整艘船最容易听见外头声响的便是季澜等人。 大伙儿闻声,连忙出房到甲板上,只见远处三名面色恐慌的弟子,正连滚带爬的从药人岛的树林冲出,往大船奔进。 池缎皱眉道:“他们为何跑去船下?” 安赐觉得对方三人神态不太对劲,心中立即警觉:“他们是今早下船,负责查看药人池的药汁有无起作用的弟子。” 树林外,一名弟子已是狂奔逃出,用尽力气地大喊:“药人!!药人!他们醒了!” 随着三人一路不停叫喊,就怕船上这头的人听不见。 此刻药人已醒,谁也管不了制造出的声响有多大,最好是将全船上的人都唤醒! 安爻惊诧道:“药人醒了!?为什么!” 何凉凉则面色惊惧:“药汁还未发生效用,怎么办?且明明在这之前药人都无异状,为何选这时间醒来!” 夜宇珹沉声道:“船上有三枚聚灵之器,莫砚的莫家铁石,本座手中的苍刎珠。” 季澜迅速接话:“和我在巫凤教密室找到的铁玉,一共三颗!药人定是感受到聚灵之器,故全数苏醒了!” 由树林冲出的其中一名弟子,手脚较快,已是慌忙奔上船,面色发青。 池缎连忙抓住他,问道:“药人醒了?是醒一两间屋子,还是全部?” 那人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方……方才我们查看完东西南侧,西侧有几座药池,神医的药汁已发生效用,那些药人全歪倒在池中,可仍有一半的池子还未起效。待我们查看至北侧时,蓦地听见好几间房同时发出脚步声,发觉竟是药人轮番跨出药池的声音!我们便赶紧冲了回来!” 夜宇珹待他说完,便直接环住季澜,头也不回的自大船跃下,直接落于滩面。 甲板上头,安赐语调极快的说道:“北侧的醒了,难保这次其他三侧的也一起醒来。” 他偏头说道:“知雪,你先去通知各仙门,让他们下船备战。” 池缎赶紧补充:“让砚叔别下来,他身上有铁石,药人会往他那过去!” 何凉凉不安道:“可我师父…他俩身上不也有吗!” 池缎:“你忘了,宇珹和你师父的珠石,早扔给雪松鼠玩了,现在大概还留在雪松鼠的窝里。只不过他俩身上都有聚灵之器的气息,药人既醒,定能感知!” 何凉凉这才点头,转身奔回船舱。 树林间。 夜宇珹与季澜一到,便看见百尺之外,药人几乎是倾巢而出的状态。 季澜往着那些行动诡异的药人,眼眸发颤:“肯定是除了药汁发效的那几间外,其余全醒了。” 夜宇珹直接唤出碎霜。 季澜与他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随即在眼前显现。 夜宇珹低头亲了下朝身侧人的发梢,说道:“待会别碰到他们身躯。” 季澜颔首。 在莫仙岛那些日子,他早已对雪燃熟悉透彻,夜宇珹日夜和他同室,自然有发现,故此时并无阻挡他唤剑出来。 黑白两道身影立于树林间,百尺之外,药人以僵硬不自然的姿势,正迅速靠近,经过的路途全沾上了浓绿药液,底下草木生命脆弱,不一会儿便化为枯堆,结束在充满毒性的药液当中。 当来袭的药人已近至十尺之外,夜宇珹随即踏步跃起,飞身去前头。 季澜手握紧雪燃剑柄,望着对方黑袍在空中散开,宛如黑伞羽翼,以往总觉得那模样似阎王修罗,如今,却是最牵动他心头。 也是最强大安稳的存在。 夜宇珹眉眼锋利尽显,金色剑柄牢牢地握在掌心中,胳膊猛地一挥,展出的剑气如利刃,迎面而来的数十名药人刹那间往后重摔。 可这回,却不如上次黑鞭光是重击,碎霜之锋利,已是直接将他们双腿分离! 断肢飞落,散于树林,惊骇的是却没有鲜血溢出,从截断切面流出的,全是药池里的浓稠绿汁,也证实这些药人早已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赤婪底下的一群傀儡!存在潭境里的唯一使命,便是替主人拿夺得聚灵之器。 在他后方,季澜也点地一跃,身朝东侧袭来的药人,手臂快速一转,以雪燃面敌。 银白色的剑气随即朝药人群斩去,虽未斩断其身,可雪燃的用途之一便是退妖,故他想尝试,是否能以此退散药人。 正面朝他奔来的药人,随即被那银白色的剑气给击的往后飞身,杀伤力虽大,可药人们已无五感,即便受了伤,也仍是能慢慢地站起身,再一次地朝季澜方向冲过来。 季澜眉眼蹙起,亲身面对这些被改造的药人后,他更能感觉赤婪的可怕,居然硬生生把人做成傀儡! 于是他再度踏地,持着雪燃往药人飞去。前方那抹黑袍身影,几乎是一抵数十的状态,不知整座岛的药人数量到底有多少。 放眼望去,貌似数以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