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幕:镜像区逃亡
暗沉沉的天空闪烁着宛如心脏的红点。 “那个人类,那个人类还没有被击败吗?”从转播的投屏里默默关注着这场盛宴的镜像区居民感到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能够坚持超过十分钟的人类。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二十二秒了。 距离二十分钟也只是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狂暴而又凶猛的猎杀游戏是镜像区特有的娱乐形式,这里就像全息世界的港口,在过往的时间里经常会有地面的生物入侵,为了应对乏味的维和活动,拉美夫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可没想到,却意外地受到年轻人一致好评。 “人类不应该都像一头行动笨拙的野兽吗?我记得他们的生存能力在评估中相当的差劲。”坐在粉红色沙发的全息人感到不解,他的生活经验反馈给正在运行的大脑,人类不应该是眼前如此强大的姿态的,现在,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巨人歌利亚,无穷的力量以及超越肉体的速度给整个镜像区的居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许,他们的基因在漫长的岁月中又再一次实现了优等突变,我们跟他们隔阂的时间足够久了,对他们的认知陷入了停滞也是正常。”从卧室出来的短发女孩对着父亲耐心地解释道。 “你的自序器是坏了吗?”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对女孩的观点嗤之以鼻,基因进化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太漫长了,她的分析显然完全不符合常理。 “又或者,他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他的女儿补充说道,随即又在颓丧中返回了卧室。她的情绪很低落,全息人有个缺陷,很多时候需要依靠一些外部手段来维持自己的感情。 居住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身体就会越发的明显。 屋里没有开灯,显示屏的光线照得女孩父亲的脸庞发白,他的自序器跳得很快,也许是寄存的肉体上产生一些激素刺激到他的神经,从而导致他的困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 居住区窄道。 原本钻入的身影还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他靠在有可能是虚拟的石板上,喘着气,就好像奄奄一息的野兽发出淡淡地呻吟,在这场自然的搏斗中,关于生命的天平开始往敌方倾斜。 墙壁上布满了雨痕,像极了自己糟糕的人生轨迹。 “爷爷,真的存在能够改变人类未来的英雄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记得天空也飘着雨,瓦片的房檐上处处都有汇聚的水柱,不断地冲刷着地面。从走廊望去,屋里黑白的老旧电视机接收不到电视台站的信号,整个十四寸的屏幕布满了交错的不规则光点。 “改变人类未来的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个英雄的诞生,而是一股挑战未知的信念。” “信念?那是什么?”他没明白如此抽象的词汇。 对话发生的时候,他们正在剑道场练习。 划过的竹刀拦截了他原本的攻势。他被破了招,然后失去了剑士最引以为傲的武器。他记得他总是输,从来没有赢过,直到准备启程的那一刻,才勉强地赢过一次。 陷入的困境让他回忆起久远的往事。他还记得爷爷总是挂在嘴边的话语。 “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有一种信念。跟练剑一样,懂得如何运用‘残心’来化解遇到的困境与危机。” “残心吗?”一种不可放松的姿态以及斗志,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雨水浸泡下的双手渐渐发白,他随时可以联想到自己渐渐逝去的生命力 …… 他可真糟糕,有时候内心也会翻涌着黑暗的胶状物,这些东西几乎都快要堵塞他的肺部,甚至血管。 再过不久,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不仅如此,还需要依靠那台发动的仪器过滤着血液。 他甚至都无法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你一定可以的,换做是你的话,就一定行。” “波段凌可真是个大傻蛋。好在遇到我,遇到其他居心叵测的男人,她可就危险了。” 友谊的誓约闪烁在额头的位置,他还不是泄气。他知道自己还有必须战斗的理由。 从屋檐下低落的水珠划过自己的面颊,他爬上了停靠在街边的一台旧式摩托。 那是深巷处的男孩临时借给自己的,说是爷爷留个他的遗物。 他还说了奇怪的话: “你长得像个英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憧憬的神情就好像年少的自己,带着那份对未知的进发,无时无刻地热爱着自己的生命。 长得像个英雄?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描述,英雄不应该是一种形态吗?怎么变成了一种外貌的描述。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这台大家伙启动了,这可比在停车场使用的那一台拉风多了。果然私人物品的性价比总是远远高出路边货。 “启动!”洪亮的声音一瞬间唤醒加速表上面的显示灯,随即进入了等待驾驶的阶段。 “轰轰轰——” 从窄道传出的轰鸣声回荡在整个密闭的空间,排气管发出的热气在一瞬间蒸发了滴落的雨滴。超乎人类思维的急速设计,也许真的有可能带他冲破敌人的包围圈。 巷口处。 “他开始动了。”闪烁的红灯一瞬间冲出窄道,在急促的刹车下摆正了身姿,正对包围圈的车头发出刺眼的光芒。从顶部扫射的枪弹犹如雨点般的坠落在地。与此同时,尾流发射的火焰一瞬间将楼辙推到了超乎速度的极限。没有给予敌人任何瞄准的空间,破空的气流将碎发完完全全地吹起,生命进入到高速的轨迹。 “这,他哪里来的新家伙?” 掠过的路面留下深蓝色的火焰,在极致的油门掌控下,原本拦截在身前的狩猎者全部执行了暂时避让的指令。 “好家伙,它可真贪婪,吸收我生命能量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楼辙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体能正在快速地流逝,从手部的接收器上纳入的能量在动力装置里快速地转换成了逃跑的新区间。 车速还在攀升,不怕死的猎杀者尾随其后,来自前后的夹击看起来仿佛陷入绞杀的漩涡。 “快,逮住他,别让这个小兔崽子从这里安然无恙地离开。” 车身发出低鸣,在几乎贴近的边缘,扭动的车头一瞬间拐入人行道上,原本夹击的追击者被一刹那的局面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碰撞在了街边的店面区。 超出想象的灵活,超过200kg的车身就好像轻薄的蝉翼一般灵敏,如果不是从手部传来的厚重感,他都怀疑这只是一种虚拟影像制造的假象。 能量光线在身后突然袭来,街道的物件在光波中不断地炸裂,碎碎光影的玻璃块飘散在空气中间,在被排气管的热流急袭后,顷刻间化为晶莹的液滴。 现在,尾部的热流模糊了所有猎杀者的视线。楼辙仅仅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突围了包围圈,登上悬心立交桥的主干道,绿色的指示灯覆盖在路旁护栏的延伸方向,最后指向镜像区的核心建筑——镜像双子大楼! 他得感谢那个男孩,为了达成交易,他把爷爷送他的虎牙镯赠与了素不相识的小家伙。 “我会是英雄吗?”他自言自语了起来。 远去的身影让所有的狩猎者陷入思维的停滞,他们看来是失败了。 …… 车仿佛有了生命,就好像遇上了知己一样,轰出了机能的所有能量。环形的悬心立交桥螺旋而上,在攀爬的过程中,摇摆的卡其色外套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停的摆动。 红点依旧在高速地移动,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在摸清了敌人的攻击模式后,这次他要在抵达镜像大楼顶部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处。 “这个人类还没有被击败吗?”坐在荧屏关注这场猎杀游戏的居民越来越多,他们在感叹的同时,也替这个实力不俗的孩子送去了祝福。也许,他们曾经在脑海里设想过,他倒下的画面,但现在这些念头已经改变了,老实说,他们更愿意看到这家伙活下去,让这常规的游戏有一个从未有过的结局。 渴望弱者能够逆转强者,就好像刻在dna里的秘密一样,作用在围观的每个人中央。 …… 夜空中仅有几颗可被望见的星光,拉美夫从后备箱拿出了他的巴雷特式无托狙击枪。他也想参与进来,猎物太肥美了,以至于他无法做出理性的选择。 “如果你们无法为游戏划上句点的话,那么只能由我来亲身终结他了。” 雨变小了,偶有的闪电在云层交窜,雷声几乎小到听不见。被风带起的碎发,将楼辙的脸庞完美的展现。在孤寂的干道上,赛车还在疾驰,原本尾随的车辆也在此时的路段停下了行动。一切变得出乎意料的宁静,就好像在等待暴风雨再次来临一般。 从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整个镜像区的夜景,迷乱的紫蓝色,诡异的暗黄色,肮脏的钻粉色,交织密布的线路以及横亘的钢筋规划设计,将弧形的主城区进行了几何的分格。 在油门的唆使下,很快的便爬上了镜像大楼的顶部停车场。他把自己的战友熄了火,接下来,他要凭借着极域之境快速地回到原地,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分钟了。 超过五百米的高空让他感到了异常的冷,但问题还不止这些。 “军队!镜像大楼拥有最为顶级的维和军。”室内的话音刚落。 从背部浮现的人影在楼辙的视野盲区挥出了右勾拳。干净利落的拳头跟先前遇到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另一个从塔尖上跃下的敌人在轻笑后,射出了光影编制的捕获网弹。 “新的敌人!” 他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了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击,楼辙二话不说翻过了顶部的栏杆,从镂空的间隙里用双脚意图夹住先前挥出拳头的敌人脚踝。 尽管如此,敌人依旧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这没有关系,生命体所携带的波导特征虽然快速地掩盖了,但还是有些突兀的感觉,他们应该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在这里。”他预判了敌人的落脚点,在顷刻间完成了反击。在脚尖的扭动下,原本消失的敌人扑到在地,从车身旁冲出的第三个敌人对着楼辙的位置开了一枪。 致命的炮弹一瞬间击破了横栏,他失去了攀附的位置,松开的手臂让身体完全后仰,只靠着双腿的发力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原本消失的身影突然显现,得逞的表情露出笑意! “光学迷彩吗?”这种通过纳米技术采集环境信息后,达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手段,在人类的区域几乎还无法实现,但好在先前在与柳的接触中见识过。 “没错。感谢我吧,在临死的时候还给你一次开开眼界的机会。” 他对着楼辙的头部再开了一枪,这一枪的距离太近了,楼辙没能躲开。覆盖了波导的额角在一瞬间抗下了对手的攻势,尽管化解了危机,但在猛然的冲击力下,脚跟连接的石柱猝然断裂。 “现在就算你挡住了,也已经没招了。” 从五百米的高空开始急速地下坠,但这还没完。敌人身上的固定绳索逐渐脱离固定器,从脚步形成的磁面接触器,让他们在高高耸立的建筑主体站了起来。背后掏出的卡特琳九型热射枪会在命中的一秒内要了他的命。 “我们知道你的实力,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是无法要了你的命的。” “就差一点点了,就一点点了。”楼辙握紧了他的拳头,在急坠中,背后射出的热射光波来回的穿过他的体侧。 “很遗憾,失去了落脚点的你,不可能像在地面那般灵活的。” “这群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放过我的意思。”破空的闪电一瞬间照亮了大地,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最近的一道热射波直接贯穿他的外套,但好在没有将他的心脏击碎,飘散的粉末在这座城市化为了灰烬,也许很快就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想象过最远的未来,就是在努力下看到波段凌与她的父母亲团聚,虽然自己非常害怕死亡,但是带给别人开心,仿佛在某一刻被排在了更为重要的位置。 人的一生假设有100分量的爱的话,不管如何都是需要花费出去的。他曾经给了爷爷其中的一半,后来又给了泠剩下的一半,现在他还保有25的分量。 “爸爸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糟糕,可以给他个5吧,那么剩下的这些,我希望能全部留给你。” 连续发射的光波竟然被在空中的楼辙全部闪过,他就像一只拥有翻正反射的猫咪,依靠着身体的反抻就可以接连的躲过盲区的攻势。 “一框蠢蛋zi,我可不会死在这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落在镜像大楼170米处的桥廊处。楼辙没有磁面接触器,他能停滞下来,完完全全依靠地是他的能力,原本坚固的通道顶部出现了风旋的迹象,他要在这里做出反击。 他大概可以明白爷爷说得大道理了: 顺从未来的人是看不见希望之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