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晚上往之牙疼得厉害,睡不着,就下楼去拿止痛药。 虽然住了几天了,可对于灯的开关什么的往之还真不太清楚,索性就摸着黑走。幸好。月光还算明亮,从落地的玻璃里透落下来,依晰可见客厅内的轮廓。 止痛药是放在餐桌上的,回来的时候江景晟很语重心长的对着往之说:“止痛药放在这儿,你要痛就拿来吃,一次吃半片就好了。” 先去厨房倒水。原本是没水的,今天一回来,江景晟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打了电话到饮用水公司去让人送了台饮水机来。 倒了水,刚要吃药,忽然之间,灯忽然亮了。江景晟穿着睡衣缓缓的从楼梯上下来,见了往之居然很温和的问:“怎么牙还疼呢?” 听到他这么温柔的语气,往之心里忽然就有气,想着他对他那七个老婆都可能这样温柔过就冷冷的说:“对,我牙疼。” 江景晟并不生气,走到往之身边,伸出右手抚住往之牙疼的地方,那地方有点肿,像隆起的小山丘一样。 往之被这突如其然的温情给怔住了,居然忘记了躲闪,只呆呆的望着江景晟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那一年的暑假,在医院破旧的空调声里,他也曾那样温柔的望着她,然后俯下身,缓缓的吻上她肿起的侧脸。 此时此刻,水晶吊灯绚丽的光辉下,往之忽然被江景晟眸子里闪动的光芒所振摄住了。它们是那样的含情脉脉,像是世上最美的星星一样。 “莫莫,还疼吗?”江景晟压低了声音问。 往之像是离了魂一样,木然的说:“不疼,一点也不疼了。” 江景晟笑了笑,一把把她揉在了怀里。 往之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一切就像幻影一般。镜花水月,海市蜃楼,那样的虚无。 水晶吊灯的灯光打在明晃晃的地板上,反射出愈加绚丽的光茫。 往之恍恍的想起那年夏天在医院里,半夜,躺在病床上的她醒转过来,朦朦胧胧的看到江景晟半寐半醒的倚在床边。 那天的月光流泻他宽厚的背上,他整个人看上去便是那样的温情。 此刻,他依然近在眼前,依然那样温情。然而,却让往之觉得他是那样的遥远。 “莫莫,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他的唇附在她的耳边,噪音里带了点沙哑,带着一贯的鼻音。 往之猝不及防的听到他的话,竟是那样的温柔与深情。她一直觉得,甜言蜜语并不必是那样优美绝妙的句子组成,只要足够深情便可以。他这一句话,也许并不是世上最美的话,但对于往之,却是那样的美好。 往之就那样的怔怔的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湿热的唇缓缓的游走在她的颈间。她惊慌失措起来,他的吻向来是那么的急切与霸道,好像要把她整个一同吞下去一般。可是,这一次,他却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温和,像是在抚摸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一般。 往之慌恐起来,用力的推开他。 他不解:“怎么了?” 她的悲伤溢于言表,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当初,你又何必要分手呢?” 他没有说话,灯光落在他修长的身体上,像是镀了一层透明的光芒。 往之默默的抬起头,喃喃的说:“那一年的冬天,我记得苏黎士的雪很大。” 他还是没有说话,眼光里有小小的动容。她的话那样轻那样柔那样软,却像最尖锐的刀子一样刺进他的心里。那一天,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拿起手机,拨号又用光了他全部的勇气。 他看到她竟然笑了起来,她的笑是那样的美。 她说:“十一月的时候我下定了决心去找你,可是……” 江景晟看到她的黯然,终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上楼去。往之站在原地,悲伤袭卷了她,在夏夜里,她竟感觉到莫名的冷,那样的冷,仿佛是那年苏黎世的十字街头,眼前有猩红的灯在不知疲倦的跳跃着,然而终究是一点暖也没有的。 周末,何颖颖打来电话。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相亲。 电话里何颖颖难过的说:“我老妈已经开始厌弃我了!” 往之听着她的话并未做太多的开解,何颖颖那样的性子,常常能自我治愈,何需他人过多言说。 约在维多利亚餐厅,往之算是陪客,何母也算一番好意,往之心里明白。 早上出门的时候江景晟并不在,这几日正在冷战,他早出晚归,她避而不见。偶尔在客厅遇见,各自为政,并不多言。 坐在餐厅里,往之与何颖颖并排坐着,餐桌上放着一束蓝色妖姬,那是作为认人的标志,别桌都是普通的红玫瑰,只有她们这一桌摆放的与众不同。 往之很安静的坐着,仿佛这几日间与江景晟的无言以对造成了她暂时性的失语。其实,她还是害怕的,那个男人就这样不屑理她了吗,就像多年前一样,前一刻还柔情似水,后一刻却剑拔弩张。 何颖颖有些坐立不安,与往之的安静相较,她显得急躁与不安。 “往之,你不要老不说话好不好!”何颖颖略带娇嗔的说,往之转了转身看到她脸上明显的急切神情,不由的觉得好笑:“你不是相过好几次亲吗,怎么会这么紧张呢?” “我妈说这次这个男人虽然不算顶有钱,但也算是个海归,还挺有文化的,特符合我的标准。” 往之笑着说:“你上次相了亲以后可说过再也不相信你妈的话了,这回怎么又和她较真了?” “没得事……”何颖颖打起太极,看到往之冷下去的脸忙说,“丫,我不也是因为看过照片才……” 往之“扑哧”一下笑出来了:“还看过照片了啊,你还真……” 何颖颖弩了弩嘴说:“往之,听说你家着火了,唉,这两天要不是被我妈折腾着……” “得,你呀也甭解释了,上次让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公司招人吧,给我好几天不见人影。”往之免不了又要抱怨何颖颖一二声了。 何颖颖吐吐舌头说:“你看最近刚过金融风暴,人家都在裁员,那还有招人的。你别转移话题,你家不是着火了吗……”说着,目光凛冽的射向往之,往之有些不好意思,脸一下红了起来。 “呀呀呀,该不会……”何颖颖转过头仔细的看着往之,目光里透着肯定,“你和人同居……” “……”往之无语起来,何颖颖见往之没有反应就更加肯定了这想法。 往之红着脸说:“何颖颖,你别乱想好不好……” “哦……”何颖颖见往之这种反应就更来劲了。 往之赶忙向四周望了一眼,幸好时间还早来吃饭的人不多。 “是谁啊?我认不认识?”向来非常八卦的何颖颖兴趣来了,直逼问着往之,往之有些羞涩,只说:“喂,你还要不要相亲啊……” 何颖颖无奈的欠了欠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没没有人过来。 “好吧,暂时不逼供。不过……”何颖颖盯着餐厅的门口用家长式的语重心长口气说,“往之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往之嘀咕着:“我又没犯什么错……” 正好这个时候大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不过而立,由于隔得远,往之与何颖颖并没有看清相貌,只觉得那人很高,约摸有一米八左右,轮廓看上去很修长,走得有些慢,不过看上去很优雅。 往之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 那人正朝她们这桌走来,何颖颖有些小小的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张开又握紧。往之不由的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想想自己,何尝不是呢? 往之略略坐直了身子,拉了下何颖颖。 那人在她们对面坐下,落落大方的说:“请问那一位是何小姐?” 何颖颖没开口,往之知道她对这个相亲对象甚是满意。 “请问你是?”往之率先开口。 “我是向辉,相信你不是何小姐。”回答简洁准确,语气里充满自信,往之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何颖颖抬起酡红的脸庞,轻轻的说:“你好,我是何颖颖。” 往之朝向辉点点头说:“我是莫往之,颖颖的好朋友。” 向辉朝何颖颖笑笑又望着往之说:“莫小姐,我们见过。” “哦?”往之甚感诧异,向辉微微一笑说:“我是鼎盛的总经理。” “原来……”往之不无感慨的说。向辉不以为意,望着何颖颖,微微一笑:“你们还未点餐吗?”何颖颖略略抬了抬头:“是的。” “何小姐其实不必如此拘谨。”向辉的微笑如同阳光,甚是温暖。 何颖颖羞涩的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点了餐,向辉很安静的吃着。 往之看了一眼向辉,他的吃相很优雅,看得出来,自幼受到了良好的家教。不过,又会觉得奇怪,这样的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也需要相亲呢? 往之吃得快,本来何颖颖也是那种大口吃饭大口喝酒的人,不过现在,她却在装淑女。往之有些黯然,毕竟,两个人如果要相爱,最重要的还是真实吧。 “向先生,冒昧的问一句?”往之尽量让自己的话得体些,她向来说话随意,便是与江景晟亦是。对于向辉,她倒不得不尽量让自己的语言得体此,不至于唐突了对方。 “嗯?”向辉用餐巾擦了擦唇,然后才说,“请问。” 往之略显尴尬,一旁的何颖颖埋首吃饭。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如向先生如此优秀男子,为何需要相亲?” 向辉听了往之的话并不惊讶,只微微一笑,倒是何颖,正往嘴里塞饭,听到这一句,差到吃到气管里。 “咳,咳……” 向辉说:“两个相爱需要缘分,与我优秀与否无关。” 这回答令往之更显尴尬。向辉是好教养的人,不会过于激烈或软弱,恰到好处的解释。 何颖颖打起了圆场说:“对吗!向先生优秀是一回事,相不相亲又是另一回事吗!” 往之勉强笑了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朝何颖颖施了个眼色,何颖颖当然心领神会——往之不想当电灯泡! 出了餐厅,往之有点无奈了。好好的一个周末没地方去了。 想想以前好像都是在家工作的。回家吗?江景晟应该不在吧,他那样的人周末活动应该很多吧,以前他周末是绝对不会在家的,现在应该也是吧。 百无聊赖的往之最终决定回家,那知一开门就发现江景晟正躺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