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暮霭沉沉,华灯初上。 别墅区内也亮起了斑驳残影。 微弱的光线照进静谧的房间里,依稀可见大床上隆起的一团。 许时念睡得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几乎淹没在被子里。 宋则之轻轻地推门进来,看见这幕画面有些许失神。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拨开散落在她眼角的碎发,定定地凝视着她。 没一会儿,许时念浓翘的睫毛颤了下,不久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两两对望,许时念率先打破沉默:“几点了?” 她只觉得这一觉极为漫长。 宋则之低哑地回道:“七点了。” 睡得还真够久的。 许时念从被窝里起来,慵懒地欠了欠身体,补足了睡眠,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宋则之开了床头灯,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他们的四周,将他们之间冷淡的氛围冲缓了些许。 “我做好晚餐了,现在起来吃吗?” 宋则之顿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许时念嗤笑了一声,宋则之被噎了下,他知道她什么意思。 又是嘲笑他提吃东西这件事吧。 许时念换了简便舒适的居家服,跟着宋则之下了楼。 只不过吃饭时,许时念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时不时回复一下信息。 宋则之也没催她,见她饭碗里有空间,就往她碗里夹菜。 一顿饭吃得漫长且沉默,完了后,宋则之还想去收拾碗筷。 许时念开口道:“宋导,你现在就像一副做错事,然后尽一切可能去弥补的样子。” 宋则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眸去直视许时念:“我哄你开心你不高兴了?” “你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为什么要哄我开心?” 宋则之就是因为揣摩不透许时念的态度,所以才包揽了所有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低哑地说道:“你不高兴,就是我的错。” 这话如果放在以前,许时念听了说不定会很高兴,他的脑袋总算开窍了。 可是现在—— 她发现自己的心里很平静。 犯错认错是没错,可宋则之现在更像是为了迎合她而委曲求全,根本没意识在她在别扭什么。 许时念盯着他看了几秒,低眸淡笑:“我说我没高兴,你是不是不信?” 宋则之不解皱眉的模样,显然是不信。 她开心的状态不是现在这样的,会娇俏地朝他释放魅力,事后还不承认,然后倒打一耙数落他。 一双纯粹的眼睛像会闪光似的,让人心甘情愿地受她吸引。 绝不是现在冷淡疏离的样子。 许时念也觉得自己说服力不够,继续道:“那这么说吧,之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欺骗隐瞒了你,对你有所亏欠,所以掺杂了刻意的成分,你懂吗? 通俗点讲就是演戏。” 而现在是宋则之欺瞒她,许时念做人很公平,谁错谁就处于弱势。 宋则之的神色顿时如黑云压顶般沉了下来,声线低哑地回道:“我不懂。” 许时念:“别人是不懂装懂,你是懂了装不懂,有病?” “我脑回路一向比较奇特,你见识过,不懂有什么稀奇?” 许时念:“……”他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宋则之继续收拾桌子上的残局,走到许时念身旁的时候,她抬眸盯着他的下颚处。 短短时间没见,他的脸庞好像消瘦了不少,硬起来的心肠蓦地又有了软化的趋势。 在她出神的间隙,宋则之忽然弯腰将她整个人公主抱起来。 许时念肌肤的颜色有了几秒的变化,呼吸略显急促地质问:“宋则之,你干嘛?” “我要收拾桌子,你挡着我了。” “那你不会说一句?” 动不动就吻,动不动就抱,这人是有皮肤饥渴症吗? 宋则之低着眸看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累。” “我累不累自己会不知道?” 宋则之抱着许时念来到客厅,将她放到沙发上后,沉声说道:“那你就当我想献殷勤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话音落下,宋则之幽深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许时念被看得心跳乱了几拍,然后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说得没错。” 没……没什么错啊? 他什么意思? 奸? 盗? 许时念的脸颊微红,垂眸稳了稳心绪。 宋则之转身想再去收拾餐桌,许时念伸手攥住他的腕处,漆黑的眼睛淬着光亮,映着他的面容。 宋则之看得有几许恍惚,想压下身躯去够那张娇艳欲滴的嘴,许时念微微闪了下。 咫尺的距离,没有触碰到。 宋则之的气息温热濡湿,落在许时念的耳廓处。 许时念轻眨了两下眼睛,才又缓缓开口:“我妈说将信托基金还给我,只要我跟你离婚。” 宋则之立刻拧眉看向许时念,那双眼睛如深井般枯寂幽暗,地开口:“她把你当什么了?” “我也觉得。” 许时念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所以我没理会她。” 宋则之紧张的神色才有所收敛,溢出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粗砺,“我有钱,都给你,你别听她的。” 许时念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所以如果将来我跟你离婚,纯粹就是我不想跟你过下去了。” 宋则之的心骤然紧缩,一丝慌乱在脸上掠过,下意识地唤她,“念念。” 许时念拿过遥控,开了电视机,慢悠悠地开口:“行了,你去收拾餐桌吧。” 宋则之却是局促得双手都伸展不开,他在收拾餐桌的时候,视线一直没离开看电视的许时念。 她能说出那句话,是不是证明她动过或者存有离婚的念头? 只是为什么? —— 许时念跟宋则之在宁城待了三天,确定郭姝瑗无碍后,他们才出发前往影视基地。 之前网上闹出的风波也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宋则之的团队出面澄清了支教老师的话,顺便声明他今后只负责b组的工作,让大家专注电影本身。 至于柯向晨,只发了一条微博,就不管后续了。 【不是女朋友,却是很重要的人,目前未婚单身,有好事会大方公布,勿骚扰别人,请乖乖配合,不然江湖不见。 】 许时念那天没在媒体跟私生面前露脸,因为柯向晨的这句话,也没人深扒她的底细。 不过那天生日会的人大多知道她的穿着,所以一回到剧组,大家看她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 迫于无奈,许时念当天晚上就在剧组群里发了句话。 【我跟柯向晨的确认识已久,且关系很好,但绝不是男女关系,所以一切照常,ok? 】 没几天,大家也渐渐地淡忘了这阵风波,又恢复到了之前加班加点开工的日子。 而宋则之在片场的脾气却是日渐飙升。 繁忙的工作之余,许时念偶尔也会抽空跟他吃饭,可也仅仅是安静地吃饭而已。 比拼桌的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这境况还有持续下去的趋势,这让他又急又燥。 这天管景泗来探班,一见他的状态,就知道感情出问题了。 晚上八点钟。 宋则之顶着一张疏离淡漠的脸走入管景泗的房间,管景泗觉得自己真像极了操碎心的家长,还不是替他出谋划策,脸这么臭给谁看? “有酒吗?” 宋则之喑哑地开口询问。 管景泗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有病? 酒精过敏还喝酒,想死吗?” “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全身发红而已。” 管景泗忽然灵光一现,笑得揶揄:“开窍了? 想使苦肉计?” 宋则之瞥了一眼管景泗,“我没你这么多心眼。” 管景泗:“……”是在骂他吧? 宋则之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有酒。 也是,管景泗才下榻酒店,又不像家里有地窖,珍藏着好酒。 管景泗不客气地说道:“酒能解愁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没有算了,我回去喝。” “你等着,我叫人送,就你……恐怕也只能喝啤酒。” 管景泗可不放心他一个人喝闷酒,万一真严重得要送医,他还可以第一时间打120。 管景泗打电话吩咐了人送酒过来后,就认真地问道:“跟许老师有矛盾?” 提到这事,宋则之就没来由地焦躁起来。 他对于自己的情绪一向把控得很好,可是最近每每失控。 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许时念在闹什么矛盾,所以无从下手去解决。 管景泗纳闷地开口:“许老师那么善解人意,天真可爱,应该很好哄才对,你确定哄了吗?” 宋则之双眸锐利地射向管景泗,后者捂着胸口,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我不能夸她?”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猥琐。” 管景泗:“……”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宋则之看了眼跟许时念同款不同色的手机,屏幕黑着,安安静静。 她已经多久没主动找过他了? 就算他抽空给她发消息,回复得也极为冷淡。 宋则之见上回送她花那么开心,这阵子没少送,可是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哄人这门功课真的太难了。 等酒到了,宋则之便开始闷头喝,管景泗这颗心都是提着的,真怕他会一命呜呼。 宋则之刚开始只是脸庞局部有些红,很快的脖子也充盈着红色,而且这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 没多久他的手背都红了,青筋中都掺了红色。 管景泗是不敢再让他继续下去了,压住他还想开瓶的手,语调仿佛求爷爷告奶奶般:“你就饶了我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爸会扒了我的皮,还有你想想许老师,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你让谁安慰她?” 宋则之的眼睛呈现一片清明,看着管景泗说道:“你给她打电话。” 管景泗:“?” 宋则之:“你不是很会编吗? 随便你怎么说。” 管景泗:“……”是谁刚才骂他心眼多的? 不过在宋则之咄咄逼人的视线下,管景泗还是拨出了许时念的电话,很自觉地点开了扬声器。 冗长的嘟嘟声后,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紧接着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找时念吗? 她现在有事。” 管景泗忽然有种灭顶之灾的预感,僵硬地说道:“那我待会儿再打给她。” “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代为转告。” 柯向晨的语调轻松随意。 “不用麻烦。” 说着管景泗就摁掉了红色的结束键。 他缓缓地抬头去看悄无声息的男人,劝道:“可能是真有事,才没空接电话。” 宋则之:“我说什么了吗?” 你没说什么,但是看着有杀人犯的潜质。 管景泗腹诽。 宋则之慢慢地站起身,酒精的摄入让他的视线有点晃,一只手仿佛生出了十根手指。 管景泗急急忙忙地搀住他,压着嗓音吐槽:“我都怀疑你到不了许老师的门口,就被别有心机的女人拐去亵渎了。” “你放屁。” 宋则之骂道。 “听你骂人还挺新奇,被许老师教坏了吧?” 宋则之微怔,这三个字的确是许时念的口头禅,不知不觉间他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管景泗:“行了,我送你到许老师房间门口,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宋则之只是有些晕晕乎乎,头脑还清明得很。 管景泗将人送到许时念的门口,还贴心地给他按了门铃,然后就送了宋则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离开了。 宋则之等了片刻,眼前的门纹丝不动,他又按了一下门铃—— 依然一动没动。 宋则之眉头轻皱,不在房间里吗? 他的步履感觉轻飘飘的,像踏在云层上似的,很快便支撑不住,靠着房门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