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贪狼伏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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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黍澹澹一笑:“如果我不在,钱道友你真的会冒险进入蓼花县一探究竟么?” 钱少白表情微怔,一时间答不上来,自己过去一贯谨慎,不会贸然犯险,如今这是怎么了? 此时帐外传来关世平的声音:“怀玉真人,不知少白状况如何?” “钱别驾已经苏醒,关将军请进。”赵黍隔空撩开帐幕。 关世平轻手轻脚进入帐中,他见钱少白躺在榻上,略带惊喜道:“你终于醒了,伤势如何?” “眼下已无大碍。”钱少白望向赵黍:“多亏怀玉真人妙手回春。” 关世平也朝赵黍拱手揖拜:“这回是末将疏忽了,只派遣数百兵马随行,若是提前打探到有此等大妖作祟,末将岂敢让二位亲身冒险?” 赵黍轻轻摆手:“徐某亦是大意,那妖物能够广布雾障,本该料到它绝非等闲之辈。此次能够诛杀妖邪,还是仰赖钱别驾呼召三光,方能克敌制胜。” 钱少白越听越惭愧,自己当初不过强撑场面,就算没有那妖藤本尊现世,光是几千头妖变行尸围攻过来,仅凭他孤身一人,也只能狼狈逃窜了,还谈什么斩妖诛邪? “好好好,此事我已经派人快马回报朝廷,为两位请功。”关世平则满脸兴奋说:“附近一带为祸最深的贼寇妖邪皆已铲除,如此也能开始安抚百姓、整顿民生、修治交通,不用太久便能平定灾后乱象了。” 钱少白微微点头,关世平又说:“蓼花县出了这么一头大妖,少白你最好要跟四仙公传书说明,也顺便让他们了解此地状况,向朝廷进言,多派一些人手过来。不然的话,我这里恐怕要支撑不下去。” “怎么了?”钱少白问道。 赵黍识趣地离开营帐,关世平言道:“我们虽然剿灭了贼寇,但是附近几个郡深受洪水之害,有些城池割据自守,官吏被杀,尽管眼下已经光复,但缺乏能够管事理政之人。有些地方盗贼横行,就凭我手下几千兵马,根本管不过来。” “我明白了。”钱少白翻身坐起:“我这就给峰主发信。” 关世平接着又低声言道:“对了,那位怀玉真人的事,你也要跟四仙公说。” “这是自然。”钱少白察觉对方话里有话,于是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对怀玉真人不太信任?” “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关世平言道:“我刚从蓼花县城赶回,如今那里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恐怕连废墟都算不上了,只剩下一地焦炭灰渣,可以想见当时斗法何等激烈。 如此高深法力,放眼有熊国也是少之又少。我修为眼界没你高,或许认不得几个当世高人,可这位怀玉真人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四仙公过去斗法,极少会直接夷平城池。” “你怀疑他别有用心?”钱少白瞧了帐外一眼,心想两人如此对谈根本瞒不住赵黍。 “倒不是这么说。”关世平言道:“只是你也明白,像这种无牵无挂的散修高人,一向不太讨喜。他们没有宗门约束,习惯了任性而为,加之喜怒难测,总归要考虑如何应对。” 钱少白有些犯愁,赵黍此人恐怕已经不能用散修高人来形容了,他与那妖藤斗法,直接夷平了蓼花县城。若是惹得赵黍发怒,真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洪尚武之流为祸一方,都远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此事我会仔细考虑的。”钱少白无计可施,如今自己的性命搞不好就捏在对方手上,哪里敢胡作非为? …… 赵黍手中捏着一枚碧绿丹珠,内中浑浊不清,稍稍用力,便会发觉丹珠微微发软,并不坚硬。 “所谓长春丹,恐怕是妖物内丹。” 当初那千岁妖藤被诛灭之后,赵黍在一片废墟焦灰之中找到这枚长春丹。 妖物修炼,大多有凝炼内丹之举。妖丹与修仙之士凝就玄珠相似,却又有几分不同。 修仙之士吐纳清气,追求炼形易质、清轻上举,所凝玄珠自然也是以虚灵不昧为上,若含实质反倒是用功有偏。 而妖物若是未得正宗传承,身中气机大多驳杂不纯,内丹往往浑浊不清,甚至会凝成实质丹丸。 一般而言,草木精怪不会凝炼内丹,不过这千岁藤略显特别,它结出的长春丹如同果实,也凝炼了千载寿数的精纯生机,玄理与妖丹相近。若是藤木通灵,长春丹自然会化为内丹。 甚至将这长春丹入地埋土,只要水土适宜,就能重新长出一株千岁藤,说不定还能再度孕育灵性,不过那与先前原株并非等同。 “可惜此妖饱受血食,使得长春丹也秽浊不堪,不仅没有延寿之效,对修仙之士而言类同毒物。”赵黍言道:“不过此等妖藤,倒是与当初成阳历山所见有几分相似。” “你怀疑二者有关联?”灵箫问。 “如果猜测属实,当初侵伐青崖仙境的天外邪神,与散布妖变的狼头人身之神,应该就是同一位神祇。”赵黍盯着长春丹说:“现在看来,他的爪牙早已渗透进华胥国,只是当初地肺山一役,他却并未出手干预。” “他真的没有出手么?”灵箫话中带上考校之意。 赵黍略作思忖:“也不是,或者说,梁韬一意孤行,起因便是青崖仙境崩毁、永嘉梁氏遭劫,这位天外邪神的举动,可以算是引起了后续一切祸乱。” 灵箫冷笑道:“我要是这么一位天外邪神,有足够耐心花上百余年慢慢布局,又何必插手地肺山那种争斗?冷眼旁观即可,甚至等着猎物自己走到嘴边。” 赵黍勐地一惊:“难不成这天外邪神一直在等待梁韬飞升?这就对了,以梁韬的修为境界,其实早就可以飞升,他滞留尘世久久不去,谋划人间道国一事,恐怕就是预感到天外邪神觊觎残存的青崖仙境。” 想到如今自己得到洞天总制真符,赵黍不免有些忧虑,梁韬不光是把仙家传承留给自己,也把一个潜藏未露的劫数留给自己了。 “好个梁韬。”灵箫话中带有几分愠怒:“他不是把难题留给你,而是抛给了我!” 赵黍一时无言,梁韬有这份心机,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仍旧在谋划算计。 “你如今得了洞天总制真符,日后若能成就仙道,一旦飞升,自然去往青崖仙境,无法轻易摆脱!”灵箫言道:“他预料你若有难处,必定会来求我,届时也将我卷入纷乱之中,甚至将更多天上仙家拖入此局!” 赵黍此时也渐渐回味过来了,于是安慰说:“梁韬算计是深,可他再大本事,也不能保证我未来一定成就仙道。我若是仙道不成……” “住口!”灵箫打断赵黍话语:“以你如今修为,有些话不该说,想都不要乱想!” 赵黍只得乖乖闭嘴,他也听说过一些修炼有成的高人,因为境界高深、气数勾连,一句无心之语便可能改变自身与他人运程,言行确实应当谨慎。 “可如今看来,那天外邪神也并未主动降临。”赵黍转而言道:“他的爪牙无非是凡人妖变而成,至于这千岁藤,尚且不知是否与邪神有关。哪怕真有,这妖藤法力虽深,也不过仗着眼下灾变乱世为祸一方罢了。我就算不来,上景宗四仙公任意一位也能将它铲除。” “爪牙也有强弱高低之分。”灵箫提醒道:“你自己想想,已经要靠四仙公亲自出面应付,这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 赵黍默然颔首,他能够成功诛杀那千岁藤,主要还是靠科仪法事与梁韬传下的仙家法宝,如果没有这些助益,仅凭胎息境界的修为法力,他也敌不过这株妖藤。 为祸至此,断然不是小事了。 “既然如此,为今之计只有见一个杀一个了。”赵黍计较一番:“其实最好办法,是兴起大势,让天下各方一起铲除这些邪神爪牙。” “若要兴起大势,一介江湖散修可做不到。”灵箫问道:“你莫非又打算卷进尘俗纷扰之中了?” “现在的我着实没有这份心思了。”赵黍重重叹气,撇去杂念,看着手中长春丹:“也不知此物能否用于炼制外丹饵药,虽说内含污浊,但想来只要火候得当,就能焚尽浊气,提炼出精纯生机。” “炼丹?大可不必。”灵箫言道:“长春丹既为草木,可行移花接木之法。” “移花接木?”赵黍立刻想起,玄圃玉册中有一门栽接法,可用来培育草木、改易种苗。 赵黍望向另一侧的木杖:“你是要我将长春丹与树杖栽接合一?只是丹中浊气厚实,只怕会反侵树杖。” “你既然有心弥补过失,那便要领悟扬清抑浊之功。”灵箫说。 “扬清抑浊?要怎么做?”赵黍着实来了兴致。 “我先传你总纲。”灵箫缓缓吟诵:“元始真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冶亿类。辔策灵机,吹嘘六气,旋规定矩,匠成乾坤……” …… 含元子拾起一枚鹅卵石,朝远处甩手一扔,石子沿着河面破空飞越百丈,正好命中一头将要袭击普通渡船的鼍龙。 看似普通的鹅卵石,蕴藏了仙家法力,直接将鼍龙那皮厚胜铁的脑袋打得粉碎。 大片血肉飞溅出去,将河水染得一片猩红,船上百姓得见此状,先是惶恐不安,随后见鼍龙尸身浮起,各自遥指惊呼。 眼看船上与岸边百姓手忙脚乱,要将鼍龙尸体拖到岸上,含元子正打算变化成老者模样,前去指点百姓如何处置鼍龙尸体,却突生感应望向东南。 “凿混沌、转洪钧,居然有人在尘世开辟洞天?”含元子喃喃自语:“这个方向,难不成……看来赵黍果然仍存于世。” 含元子抬手掐算片刻:“这……没理由啊,梁韬应该彻底形神俱灭了,这份仙家气运又是从何而来?” 眼看越算越乱、不得其理,含元子神色渐凝:“东胜都剧变之后,不止灾变频发,连天机也乱了,此乃季世降临之兆,难不成真的无可转圜?赵黍啊赵黍,你到底要做什么?” …… 一片凋残破败之中,黑风狂啸、飞沙莽莽,一头如狼异兽伏卧在地,只见它身带豹文、刚鬣倒竖,虽是阖目酣睡,却不改贪残狠戾之貌,而且体型庞大至极,竟然与旁边一条山脉相彷。 忽然,这头狼兽睁开狡恶双目,如同闻到猎物,缓缓站起,口吐人言: “有趣。” 然而当它刚刚站起,四面黑风飞沙齐齐压上,身旁山脉也横碾而过。 狼兽厉声咆孝,直接一头撞碎山脉,周身刚鬣飞出,化作无数锐锋,袭向黑风飞沙。 风沙成幕,将刚鬣锐锋定住,却止不住有少许突破风沙,不知射往何方。 “哼!故技重施,真以为会有卷属前来救你?”风沙之后,有一人发出冷峻之声。 “梁白鹿,你还能支撑多久呢?”狼兽发出骇怖笑声,就连四周地面也因此开裂,涌出地火毒煞:“你那位后人狂妄且无能,不仅飞升未成,而且形神俱灭。如今将青崖仙境托付给传人弟子,你觉得这等必败之局还能挽回多少?” “贪狼阉茂,即便你能冲出此间,也要面对众仙家合力围剿,就不用浪费口舌了。”风沙之后传来呵斥。 “何必故作镇定?”狼兽嗬嗬冷笑:“昆仑群仙尚且自顾不暇,谁会帮你?要是他们真如你所说,早就该联手将我斩灭,而不是留你孤身一人死守已经衰朽不堪的青崖仙境。” “纵有神通,你仍旧与禽兽无异。” “我就是禽兽,听闻此言,我甘之如饴。”狼兽笑声更盛,在喷涌地火间笑道:“来来来,随我一同吞天食地,尽噬一界生灵!我保你此后食髓知味,什么火枣交梨、琼浆玉液,再也勾不起心头欲念!” “不知餍足,正是你等难勘之障!” “贪生怕死,恰是你等无能之处!” 双方力量碰撞交击,瞬间天塌地陷、万物摧崩,望不到尽头的激斗再度展开。